5、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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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起海浪的声音／刺穿我发烫的心灵／像一个刺青永远抹不去”
——《海浪》
寒假比起暑假来说远远要短得多。基本上过完了年大家就都各归各位了。
各归各的上学之位、工作之位。
“我过年的时候也有给你发短信好不好！”
“你那明明就是群发的普通拜年短信！那算什么？”除了一条短信外，再无任何联系。
“拜年有什么不对的吗？”
“拜年没什么不对的，关键在于‘普通’！”
“那还要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还一定要加上什么甜甜蜜蜜的词吗？拜托，你是青春期小女生吗，怎么还玩这一套！”
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他这么能说会道呢……何以帆有些纳闷儿。“那你也没有主动联系我——这次要不是我打电话来，你恐怕是回G大之前都不会来找我的吧？”
“很抱歉，我已经回G大了。”
“什么？”他这次真的有点火了，“你不是说你后天才返校的吗？”
“学校临时出了点事让我先回去，我又忙着收拾行李就没来得及通知你了。”
他终于听出了一些不对味儿……不是内容不对味，而是态度不对味。要不就是咄咄逼人，要不就是冷漠寡言……“吴皓歌，你这次是不是过年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一些不好的话？还是你爸妈有给你成家立业的压力？或者你同事朋友之间说什么了？”
“没有的事，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何以帆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沈笑。因为在他看来，沈笑反而是最不构成威胁的存在。一来不过是小孩子，二来只是普通邻家妹妹而已，沈笑于他，还没有吴皓歌G大里的那些美女老师、美女学生来得压力大呢。
“没有的事？那你倒说说，你为什么突然提前走？难道不是想避开我吗？”
“我说了真的只是有事啊！为什么每次我们两个在一起时间久了就总是会吵架？你真的是成年人吗？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孩子气啊！”
“你厌了吗？你觉得我孩子气了吗？你觉得我们在一起待长了就会吵架吗……”何以帆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他该怎么说重视他是因为爱他，想绑住他是因为觉得他太来之不易……
“以……以帆你不要乱想……你、你真的是多虑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快活，你和我在一起不快活……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只是和我在一起尝尝鲜好玩罢了……”
“尝鲜？好玩？”吴皓歌气极反笑，“哼……你竟然以为我不爱你……是啊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为什么还要和你在一起？我不爱你我为什么还会伤害了笑笑的心？我不爱你我凭什么要为了你背负那些来自家庭、学校、朋友、社会的压力？我不爱你我为什么现在还要和你在这里讨论爱或不爱的这个问题呢！”
“原来是沈笑……原来你还是有压力的……”
“我怎么可能没有压力！我不是你，毫无顾忌肆无忌惮，我还要在这个社会上生存！我爸妈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你不知道吗，每一次我们争吵的时候我有多痛苦！我在想，爱难道不该是甜蜜、美好、充盈的吗？为什么我们在一起就是痛苦的、酸涩的呢？”
“那我难道不要在社会上生存吗？我就没有压力了吗？你看，你都觉得你痛苦了，你还说你是爱我的……你是在开玩笑吗吴、皓、歌！”
吴皓歌听着听筒那边传来的一字一句，气得只想把手机给扔出去。“我们俩是不一样的！你早就接受了这一切，而我不一样！对，我确实是在逃开你，那又怎么样？”
“好、好、好……你承认了就好……你承认了就好……你还想否认？否认什么？看，被我看透了吧？你其实就是个胆小鬼！胆小得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面对！胆小鬼，你就逃去吧！”
胆小鬼？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呢……我若真是个胆小鬼，我当初就不会选择答应你了！吴皓歌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他觉得自己什么都错了……什么都做错了……什么都是错的……
以为遇上了真爱，觉得之前的那些感情都不是真正的爱情，结果发现所有人都不是那样想的——有的人对自己的爱是真爱，有的人怀疑自己的爱是不是真爱。
所有的人都想错了。然后所有的一切，他的生活、他的生命、他的命运，好像也全都随之变成错的了。
可——到底是他做错了，还是别人做错了？
他本想要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的……他本想要寻个清净地方好好想想的……
“先生，您是要去南海岸还是北海岸呢？”司机师傅询问道，“现在这离北海岸近一点。”
“那就靠边停吧。”他有些敷衍地回答道。
“这北海岸可荒得很呐，都是些大石头的，也没什么人在，有什么好看的啊？”
“嗯，荒得很才好。”他继续敷衍地回答道。
北海岸确实荒得很。沙滩不是美丽纯净的颜色，而是有些发深变暗了的脏脏颜色；岸边的陡崖笔直地仿佛就要一飞冲天；河流的入海口处明显泛黄、泛黑，还不时流出一些泡沫，幸好恶臭味还不很呛。
吴皓歌慢悠悠地晃荡在沙滩上。他需要个清净的地方好好想想。
何以帆也好，沈笑也好，他们的命运都是自己担不起的。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弄出一副非要自己担起来才行的样子呢？
何以帆说他这是第一次找一个不是他们那种人的人谈恋爱，他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他是真的爱上我了。
沈笑说这辈子她最爱的那个人已经找到了，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心意，可那个她最爱的人是不爱她的……
一边说爱的同时一边又做不到爱，何以帆说他知道我不爱他——他怎么知道我不爱他的？他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他怎么可以这样妄自揣测我的心意——还揣测错了！
沈笑说一直以来喜欢的人就是我——那她怎么就不能为了我的幸福快乐而把这些话永远藏在肚子里呢？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呢？——这就是所谓爱的关心与体贴吗？
怎么样都是错，怎么选都是错……连选择本身都已成为了错误……
我的人生也已变成了一个错误吧？
北海岸这里真的是荒得很。也因为脏乱差的缘故，平日这里压根就不会有游客过来，反倒成为了繁华G市里的一处僻静地方。
我不恨他们，是的……不恨……不恨沈笑也不恨以帆，虽然是他们毁了我……我只恨我自己……只恨我自己……是我自己放任容许他们毁了我……都是我的错啊……
笑笑说她累了，我想我也累了……这样坚持下去，就好像是为了坚持而坚持……好像不坚持下去就不甘心似的……可是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什么意义？什么意义？什么意义……呐喊声回荡在内心的山谷里，一遍一遍，久久不肯停息，久久不愿散去。
刚开春，海水还有点凉，幸好已不算太冰了。
到底什么是真正的爱……其实我不懂，以帆不懂，笑笑也不懂的吧？就没有人懂过……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啊……
但我觉得，我对以帆的感情是真的……第一次有了想和一个人安定下来的念头……和笑笑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过……和笑笑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会……也不会有那种感觉……但是和以帆在一起的时候是有的……他怎么能说我是不爱他的呢？他凭什么这么说！他到底又是怎么在看待我们俩的这段感情呢？
海水不凉，但吴皓歌的心已经凉了。虽然海水才及他的脚踝，但他的心已被言语的利剑所击碎、浸透了湿润而冰凉的血液。
其实说到恨……真正恨我的人，应该是笑笑才对吧？恨我玩弄了她的感情……恨我爱上了她的老师后还一直瞒着她不说……恨我太多太多……但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公平的啊，不是你说你爱上了我，我就会也爱上你的啊……
笑笑，很抱歉……
以帆，也很抱歉……
你说你有压力，没错，不止我一个人有压力，你也有。可我还是怕了……我还是逃了……我虽然不是胆小鬼，但我也没能坚持下去……你确实很勇敢、你敢于去爱，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是你……所以我自私了、懦弱了、软弱了……
其实在何以帆眼中，吴皓歌是纯白色的。于他来说是纯白色的。
纯白色的人不是凡人，而是在天上住着的神仙或者天使。
他没有忘记自己是来自于泥沼深渊的、他不曾忘记自己周身流淌着的那恶心的污泥……他不配玷污那尾纯白色的羽毛他也知道。但他又想，如果羽毛变成了黑色呢？如果能把羽毛也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深黑色呢？
但他却忘了，羽毛柔软而轻盈，污泥浓稠而黏重——最后，羽毛被淹没在了深渊之中。
衣服一点点湿透，掺进了不知多少沙子的沉重海水一步步倒灌进他的裤管里。于是每一步都变得沉重，沉重得不能再沉重。
为什么北海岸这里是入海口呢？很难走啊……如果是南海岸……如果是南海岸那的话，我可能只要干脆往下一跳就可以将这一切都结束了吧？
好缓慢啊……缓慢到我随时都可以再一次懦弱自私地转身回头逃走啊……
爱本该是甜蜜的、美好的、充盈的。
月亮幽幽地发出清冷的光，反射到海面上却汇聚成了一股明亮的强大光线。那本该是阳光但现在又被唤作为“月光”的光线，其实仍然是炽热灼人的。
炽热地直插入了吴皓歌心口，将他击倒在深不见底的海水中……
但你总要原谅，太多事情不是它们本来的模样。
但你总要原谅，人类就是自私而又懦弱的生物。
但你总要原谅，爱本身是没有错的。
但你总要原谅，我曾经爱过你的这一段路。
伤痛也好、艰难也好、酸涩也好——
“我爱你、我敢去，未知的任何命运。我爱你、我愿意，准你来跋扈决定、世界边境……”
被主人遗落在沙滩上的手机，久久地久久地就这么悠扬唱着。歌声漂浮在城市的上空，不愿散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