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东南风 长逝入君怀》月云霜曙

1、第 1 章

　　愿为东南风长逝入君怀

　　睡梦中，叶小钗感到有人在看他，这感觉太熟悉，并没有引起剑圣的警觉，只是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在见到站在床前理所当然的身影时，将那人拉进了被子。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冷，不知是不是在床前站久了的关系，那人的身上带了些寒意，叶小钗将他的手放进自己怀里，被冷得打了个激灵。

　　那双手似乎要缩回去，叶小钗将之握紧了，含混着声音说：“别闹。”

　　那双手便又安静下来，规规矩矩地贴在叶小钗的胸口。

　　叶小钗便又迷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叶小钗发现一向赖床的人居然已经醒了——这可不是常见的情况。他打了个哈欠，对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的人说：“今天要出门吗？”

　　对方摇了摇头。

　　“饿了？”

　　“皮蛋青菜粥。”

　　听到对方点菜，叶小钗揉揉眼睛站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将素还真的头发揉乱，然后洗了把脸，就去厨房给这人准备早餐。对方一言不发地跟了过来。

　　滔米、加水、升火。

　　剑圣大人这些做得十分熟练，做完后他转过头来，问仍在保持沉默的人：“你要试试？”

　　那人眨了眨眼睛，摇头。

　　这人今天实在是安静得诡异，叶小钗摸了摸下巴：“被屈世途赶出来了？”

　　摇头。

　　“被前辈骂了？”

　　还是摇头。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吃坏肚子了？”

　　仍然摇头。

　　“那一定是鬼上身了。”叶小钗抓着他的肩膀摇晃起来：“快把本人还回来！”

　　素还真呵呵地笑起来，点了点自己嘴巴：“亲素某一下就回来。”

　　叶小钗停了下来，仔细地看着素还真的脸，正见素还真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自己，叶小钗低下了头，随手塞了个昨天的馒头进他嘴里：“粥一时好不了，先垫着肚子吧。”话没说完，已转头回去，开始着手剥皮蛋，耳朵却有点发红。

　　素还真站在他身后，拿手指去戳叶小钗的腰，叶小钗腰部很敏感，尤其怕痒，被他戳得到扭成了各种形状，素还真大笑起来，从后面搂住叶小钗的腰，将下巴搁在叶小钗的脖子上去咬他耳朵。叶小钗抬起手臂去挡，素还真倒是没坚持一定要咬耳朵了，一口气吹进叶小钗的耳涡里，叶小钗打了个寒颤，脸红透了。

　　素还真嘻嘻笑了一阵，不再闹他，安安静静地趴在他后面。

　　叶小钗松了口气，才继续手头的工作，他将剥好的皮蛋切成小块放里盆子里。放青菜的篮子有点远，叶小钗耸了下肩，想提醒素还真起来，素还真却压在他背后一动也不肯不动。

　　“懒鬼。”叶小钗骂了一句，伸长胳膊去够菜篮子，指尖刚刚好触到篮子边沿，叶小钗拧了下腰，终于够着了。将篮子拖过来，叶小钗开始择里面的青菜。

　　“叶大侠……”背后的人终于懒洋洋地开口：“叶大侠这般贤惠，若是谁能娶回家真是一生之幸。”那人在他背后蹭了蹭，似乎要找个更舒服的地方，然后才问：“叶大侠想找个什么样的，不如让劣者为你作媒。”

　　叶小钗歪着头想了想，道：“会做饭的。”

　　“咳咳咳……”素还真站直身，使劲咳了两声，正色道：“请叶大侠忘了劣者刚才说的话吧。”

　　叶小钗嗤笑一声，拿择好的菜出去洗。素还真没有跟出去，叶小钗端着洗好的菜回来的时候，正看到素还真撑着下巴在发呆，非常手痒地就在他没有戴莲冠的头上拍了一把。

　　“唉哟！”素还真叫了一声，抬起头却见叶小钗若无其事地转回身去切菜。素还真咬牙切齿：“叶大侠，偷袭可不是正派人士应有之作风。”

　　叶小钗的心情却很好，甚至开始哼起曲子来，素还真磨了磨牙齿，狠狠咬一口馒头。

　　菜切好，叶小钗闲了下来，一边擦手一边坐到素还真身边：“怎么终于有空了？”

　　“这个嘛……因为接下来素某会非常忙，所以提前来看看吾亲爱的叶小钗，看好友是否因为思念素某相思成疾，结果……真是令素某非、常、失望。”他特意将“非常”两字咬重，引得叶小钗笑起来。

　　“你一来就指使我做这做那，还是不要来得好。”

　　“哼！”素还真扭过头不想理他。

　　叶小钗拿手指刮了刮他的脸颊，指尖有点凉意：“你真孩子气。”

　　见素还真还不理他，叶小钗又问：“琉璃仙境什么时候弄好？我想住回去。”

　　“非马梦衢到底哪点不好……”素还真撅着嘴嘟嘟囔囔。

　　“墙板太薄……”

　　听到叶小钗这般说，素还真便幽怨地瞪了过去，叶小钗耳朵一红，转身回去，在灶台上东弄西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素某都没介意……”

　　“谁脸皮能跟你比啊。”叶小钗吐素还真的槽都成习惯了，反应速度尤在心剑之上。他一说完就听到素还真发出不满的声音，接着道：“何况又全是小孩子。”

　　叶小钗又听到素还真哼了一声，心里暗笑。这时粥已经开始发出咕咕的声音，叶小钗拿筷子在里面搅了搅，再把皮蛋往里面一倒，说：“快好了。”

　　叶小钗切了几段黄瓜，拿酱醋拌好，过程中一直听素还真说最近的见闻，说屈世途最近发明的新玩意，说非马梦衢那几个孩子有多调皮，不是什么江湖上的事，大多是身边细碎的琐事，絮絮叨叨说了近一刻，末了，才叹了口气说：“如果你在就好了，那几个孩子再调皮，素某就可以说，再闹，叶小钗叔叔就要砍人啦！”

　　叶小钗冷汗滴下来，很想告诉他，孩子不能这样教。但仔细想想，他也似乎没有什么良好的经验可以教训素还真。

　　素还真说完，似乎有些累，声音渐渐小下去，最后收了声。这时粥正好可以出锅，叶小钗将切碎的青菜倒进去，搅拌一会，放了盐，又放了些胡椒末，洒了些葱花姜末，盛碗。

　　叶小钗小心地将满满一碗粥端起，转过身正要放到桌上，却看到桌边空无一人，那个刚刚还在絮絮叨叨向他抱怨的人此刻不见了踪影。叶小钗愣了愣，低头看着刚刚盛出来的热粥。粥的香味飘了出来，叶小钗无奈地笑笑，却感到心口微微地发疼。

　　单薄的身影晃了两下，终于支撑不住跪在地上，沉重的日晷亦停止了转动，锁链“哗啦”掉在地上。

　　素还真额头冒出冷汗，一手捂紧了心口。他的双肩已被鲜血染红，锁骨处的铁钩扣得更紧，又有更多的血泡冒出来。

　　素还真一手支撑着膝盖似乎想要站起来，但是手和脚却都抖得厉害，半是因为疼，另一半则是因疼而带来的全身肌肉紧张与乏力。

　　他咬着牙，勉力站了起来，又继续往前拉动日晷，发出“吱呀”的响声。

　　可是，不过走了两步，素还真再度跌倒在地。这一回，他连支撑起手臂的力量都没有了，十指紧紧抠在地面，却再也无力抓起一缕尘埃。

　　素还真的身上浮起了点点金光，他有些慌张，用尽全身力气将上半身撑起，不过瞬间，却又倒落在地，他回过头，骇然地发现自己的下半身竟然渐渐模糊了形状，散成点点金色，在无风的空间里扬起，很快，腰部也消散在触目所及的视线中。

　　素还真无力地伸长了一只手，似乎是想要极力延缓这消散的过程，结果只是徒然。消散的速度更加快了，最后的呼喊竟没有发出就已湮灭在漫无边际的时间之中。

　　叶小钗……叶……

　　小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