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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梦醒时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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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府内最高楼的窗前，施斐下意识的在自己保养得宜的八字胡上反复地抚摩。
这是他思考时候的招牌动作，尚书府上下只要看到大人他做出这动作来，必定是退避三舍的，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去招惹这外表和蔼可亲的礼部尚书，因为他仅仅是外表和善了点，实际上他的性情可以说是和“礼”这个字十万八千里，暴躁起来可是会去吏部尚书家里放火。
话说这人是大德元年的文状元，那时可风光了。风光得让前任吏部尚书的女儿哭着死活要嫁给他。
虽然后来有传闻说那是因为啊，尚书千金当时已经有孕在身，这出才子佳人戏码实际上可以叫奉子成婚，可想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穷书生把吏部尚书藏着掖着想送进宫去争后位的宝贝女儿给骗到手，这实际也是说明了他本人亦是有过人之处。
比如说他那张长得是慈眉善目的软柿子脸，
男人见了便会把戒心全然放下，因为这个人看上去毫无威胁，而且活脱脱一个背黑锅的好料。于是在这张脸的掩护下，他笑得无辜地把一起争权的同僚们一个一个送出长安，最后自己登上了礼部尚书的位子。
女人看到他也会把戒心全然放下，因为这个人看上去跟登徒子全然无关，一脸出尘的慈悲。于是在这张脸的掩护下，他扯着牲畜无害的笑容让女人们为他痴迷。
孩子看到他一样会欢喜亲近他，因为他的脸在娘亲带他去的那个可以玩火的屋子里的雕塑长得好像呢！于是在这张脸的掩护下，他弯着他敦厚的眉毛教导这些孩子去干尽傻事。
他长得和英俊是搭不上边，但是读书人那种儒雅气还是具备的。再加上他天生就是张骗死人不偿命的佛祖面孔，还真是人见人爱，佛见佛倾心的礼部尚书最佳人选。
可也有人不买他这张脸的帐，就是那个被他强行拐走了女儿而不能一偿宿愿当上国丈的前任吏部尚书。
时至今日，翁婿俩仍不能和解，被他拐来的夫人都已经含恨离世了的说。
于是，施斐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完成夫人的遗愿——跟丈人和解。
于是的于是，他把女儿送入宫中。
今天他还在朝堂上大谈特谈了一通礼仪，好逼圣上早点立后。让女儿淑媛早日登上后位，丈人他不能当国丈，当个国公亦是可以的。
想到这，他不禁开始佩服起自己来。陶然间，抚胡子的手运行得就更快了。站在下边一直伺候着的仆人刘德，暗暗叹道：这次又是谁要被暗算了，真是倒霉。
还没等他陶醉完，门外的一声巨响突兀地终止掉他的美好幻想。
刘德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料想是大事不好了。
果然，施斐沉下了张脸来，即使看上去仍旧是慈祥的模样，可是底下站着的刘德已经开始觉得脚微微发抖。
“去看看，在府里不守规矩就撵他出去。”听在耳里异常的冰冷，为了白花花的银子，忍住…
刘德急忙跑出门去看个究竟，没过多久就回来报告，说是小少爷正在发脾气。
“恩？”尔列那孩子会发脾气？还是这该死的刘德在骗他？
“大人，千真万确是小少爷在发脾气，正摔东西呢！”刘德伺候这位尚书大人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忙着为自己的月俸而取信。
“果真！”这话里全然是欣喜，全然没考虑到自己家里摆着的东西可都是价值不菲的古董。接着又说道：“刘德，你说的可是真的。尔列那孩子果然还是正常的么？”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小少爷的门前。
只听见里边一男童撕声裂肺的咒骂声：
“什么凤舞天下！什么机敏无双！都给我去死……”
“我施文才是天下国士。一个四岁的下作黄子有什么？有什么？”
随即又是一阵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
施尚书和刘德两人站在门口，一时间想不明白这孩子在骂些什么，似乎是什么个什么四岁的孩子。
一时也没多想，施尚书开口唤道：“尔列，快与爹爹开门。”
里边的人一听见他的声音动作便都停了下来。
寂静……寂静……还是寂静……
良久，门“吱”的一声打了开来。
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站在门槛内，一双布了些血丝的眼睛瞪得有些大，平静得看着他的父亲。
施尚书主仆乍一见他，一齐倒吸了口冷气，险些叫出声来。
想他这个儿子自懂事起就特别注意自己的仪表，行为举止也是得体到无可挑剔。性情说是温婉还不如说他是全没了脾气，要说他爹长得像菩萨，那他就是内里一尊佛。
可是现在的他，总角微乱，气息不顺，眼内充血，衣服上多是褶皱。而且他一向干净整齐得不向有人住的卧室，竟然满地瓷器碎片。
施尚书先是一惊，马上大喜。
他上回就听太医说他家的尔列从小就不把情绪外露，可是古怪得很的，短寿这事也是可能的。这回他可是放心了，当下偷偷谢起了那个把儿子忍生气的家伙。
对面的尔列瞧着自个爹爹笑眯眯的一张脸，淡然道：
“尔列行动慢了些，让爹爹等久了。”回复了一派贵公子气度。
说完也不在意后面刘德那诧异的眼神，泰然地转身，踩着满地的碎片，“嘎吱嘎吱”地行到桌边，幽雅有礼地坐在了屋里唯一一张干净的椅子上。
这样泰然自若，说是世外高人不为过。看得刘德直冒冷汗，他这是什么奇怪的命格居然来这诡异的尚书府里伺候起这俩奇怪的爷们。
突然又是一阵骚乱，一个穿着与刘德身上一般衣服的人急急忙忙地奔来。
“大人，不好了，大人，大人，不好了。”
“有什么话慢慢说，急得连礼仪都忘了，这成何体统！”施斐这人还是有点那么小顽固的。
“大人，大…人，小姐她差人来报，皇上他…他要立南宫才人为后。”
“什么！？”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施尚书应声倒下。
昏迷之际，他仿佛听到了心里美梦被现实撕碎的声音。那个痛啊！！
最后，他又想起了早上在朱雀大街上看到的那辆去向安王府的公主宫车。
这事大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