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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哎呀,蟑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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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请留步,小生就此告辞。”凤儿的私塾先生世南先生面上仍有恍惚之状,心中恐怕依旧处在巨大变故带来的冲击里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一个自称是城南李员外的人突然之间跳出来告诉你他事实上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更是风倾天下的一代贤王安王爷。普通人恐怕还做不到像他那样保持个平静的外表应对吧!虽然他世南远非普通人可比.
仍是作揖的姿势,却不见安王爷有所反应,世南先生狂跳的心就更加剧烈了,完全没有平息的趋势,倒是有越演越烈的可能。该不会被他瞧出了什么端倪?
当世南先生有些不知所措时,安王爷那头终于有了响动。
“先生,请勿怪罪小王隐瞒身份,并无何冒犯之意。只是怕犬子凤儿、铭语在学堂内自恃为世子身份而不礼待他人,亦无法悉心跟随西席习得一二。还望先生看在天下父母心的份上,宽待了小王欺瞒之罪吧!”
“王爷,言重了。凤儿世子与铭语皆专心治学,颇有乃父之风。只是此次前来倒是真有不愉之事。”如果说隐瞒身份是罪过的话,那他也是有自己份额的.
“哦?这两个小子倒还真闹出了点什么吗?”
“那倒不是,只是学堂内无知稚童之间的勾心斗角。这恐怕是世子聪明了得,铭语武力卓著才引来猜忌。这本属常事,可是小生念及世子不过四春秋,故而冒昧前来。”
敢情这先生被这造得巍峨壮丽的王府给惊得忘了此行的目的。李政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可又感到了丝丝遗憾,他是在怀念那个之前敢一口回绝他并且把他引到青楼里斗酒的那个狂傲书生。垂下眼儿来瞧瞧自个身上这件金灿灿的朝服,无奈生在帝王之家,这次他心里的退意更加明显了。可是,这又有身法子呢。勉强扯起了一丝微弱的笑容说道:
“先生不必在意,吃些苦头才能让他们长大。”
“可……”
“先生不必说了,小王但求先生只当从不知真相,一切照常来对待。”
李政看世南先生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出言打断。
可他哪里知道世南压根不是怕别人欺负了小凤儿,而是在为那些本想欺负他的孩童们求情。现在学堂里的真正霸王可不就是安世子李凤翔。
原来,众多同窗中不乏有来自京城官员、世家大族里送来的孩子,一向是恃才傲物,所向披靡的。其中以礼部尚书的公子王尔列为领头,对李凤儿、李铭语两兄弟肆意剥夺师傅的注意、称赞而感到万分的不满。但是因为先生治学一向严格,所以还算相安无事。
可是事情总算是要出的。这不,就在今天,事情就出来。
今个一大早,凤儿还未坐下便掏出个装饰精美的小盒子,跟同桌林空悟介绍起了自己新得的宝贝。
“这是我娘亲唯一害怕的东西,看!它叫‘哎呀,蟑螂’。”
说话间他打开了盖子让一脸好奇的林空悟能一睹小强的遗容。
“为什么它叫‘哎呀,蟑螂’?”这不是自家厨房里常有的蜚蠊。(蜚蠊:蟑螂古称)
“昨晚爹爹和娘亲去厨房找王大娘了,娘亲一见到它就窜到爹爹身上,大叫了声‘哎呀,蟑螂’。”他从没见过什么东西把娘亲吓成这样的,所以认定了这是娘亲的弱点,就把这尸首给存了起来。
“哦,这样啊。”空悟一脸信服,他已经在心里私自决定了天底下所有小强自今日此刻起全部改名叫“哎呀,蟑螂”。
正当两个人正无比舒畅地把玩着从那个超级爱妻号爹爹的大蹄子下勉强保留的小强全尸之时,刚一进门的一个十来岁的小胖子一眼瞧到了他们的手上,大声地取笑道:
“李凤儿你好不要脸,居然偷拿了女人的香粉盒子。”在他的印象里,这么好看的盒子也只有娘亲的粉盒才能与之一拼。
话音甫落,凤儿桌前已围了一堆人在上来了。
“真的啊,身为男子居然随身带了女人的粉盒,果然无耻。”乘机打击报复类。
“怎么会有如此斯文败类!”激愤类。
“该不会是没断奶吧!”仔细分析类。
“日后断不得与如此之人相交,否则有辱门风。”清高类。
“…………”沉默是金类.
凤儿当然听到了这些,面上没什么反应,心内却是已然笑翻了去。原来爹爹这个装私章的盒子竟会让人认成是粉盒。回去还不拿来取笑爹爹。
见到年纪小小的凤儿一点被欺负的自觉都没有,旁边的人可就急了。小朋友一着急往往就要手脚并用了,于是混战就开始了。
敌方仗着人多,采用了无耻的人海战术。
一拥而上的人群里开始有人呻吟:“谁扯我头发!”而后又有一声暴怒的声音:“敢拉我衣服,找死。”场面混乱,已然失控。
这不,不知道是谁的鞋子被踢飞了出去,打了甫进门的夫子一脑门鞋底灰。
接下来的戏码是可想而知了,等扭打成一团的人群一分开,才知道,大多数人已经面目全非,瞧,头发被扯散的,脸上被涂墨的,衣服被扒的,鞋子被挤丢了的。
再一看,只有铭语、以及被铭语护在怀里的凤儿还算齐整,其他人个个似刚刚被人劫持一番的模样。就是素日里收辍得一丝不苟的贵公子王尔列也成为可怜的池鱼--被人一个不小心给撞歪了束发。
世南先生回想起早时那群不肖的弟子受罚时的不满,简直感到脱力,他已经深刻地认识到只有四岁的李凤儿并不单单是个聪明得可以和他争论文史的小孩子,还是个善于挑起战争,而自己作壁上观的可怕人物。可他那脸无辜又叫人那么不舍。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是给抖露出来时,兀的一声清丽婉转自不远处传来。
“相公,这位可是凤儿的先生么?”
世南先生循着声转过头去探视,只见一紫衣飘飘的绝色女子漫步走来,倒影在碧绿的湖水上轻掠过,世南的头脑在这一刻起不受控制地冒出了许多年前读过的那篇《洛神赋》里的诗句,他一直都没想到过,有这么一个可以见到真人的日子。
可他毕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只晃了晃了神,一个道貌岸然的世南先生又在眼前了。
再次审视来人,才发现紫衣女子身后一左一右各跟着一名少女。
左边的女子长相十分地古朴端庄,一身华丽的宫装,一头壮观的传统盛大发髻,一脸诡异却又泛着美丽光芒的妆容,可见她的身份不低。
右边的女子相较于其他两位则略显得素淡无华,简单一袭玄色纱衣,简洁的小馒头髻,余出的散发在风中飞舞着,略有些凌乱,却给人一种清丽的舒适感。
原来这王爷的口味这么广泛,难怪世子的个性千变万化。世南暗暗地为眼前这三个各有特色的女子不值,虽然三妻四妾是常事。
“娘子,这位是世南先生,正是凤儿铭语的夫子。”
李政瞧见楼菱身后的未来大嫂和小妹升平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倒很是自然的把扑过来的楼菱不着痕迹地搂了进来。
“先生,这位是小王的娘子。她是升平公主,她是南宫内御史。”李政明显地觉察到了世南先生脸上方才那抹遗憾,解释道。
“小生拜见安王妃,升平公主,南宫内御史大人。”从头到尾,他不曾抬起头来再瞧上她们一眼,他有点害怕这群眼光锐利的人。
楼菱靠着李政,放了眼肆虐地开量起眼前这个表现得毕恭毕敬的男人,他高高瘦瘦,仿佛弱不胜衣,一身青衿打扮,倒很是符合楼菱这个现代人对古代读书人的认知。可是重点不在这,他很年轻。年轻得不像是个教书育人的夫子,像是个隐居山林的隐士。她十分好奇地想从世南低垂的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就是凤儿的老师?怎么这么年轻?”
南宫秋被皇帝李泷的挑战信激起的火正无处发,现在是看到什么烦什么。这会就更加不假思索了。
世南显然从未尝试过被人这么赤裸裸地质疑过,而且对方的外表明明告诉自己\"我是个远离争端的人\",一时间居然也离了神。半晌才模糊地答道:
“小生已年近而立。”天知道他确实是年近而立,因为二十四这个年纪确实离三十只有六年了。
他表现出的一如继往的谦恭无异于在名为南宫秋的大火上添了盆油。南宫秋当即决意要让这个态度疏远的书生一点难堪。谁叫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休要欺我,汝当我不知,而立自是未到,恐怕不超过双十.\"这倒是南宫秋冤枉了他,他已二十又四,只是天生瘦弱,像是没发育好似得竟让人觉得年纪少了很多.
\"内御史大人言重了,小生不敢欺瞒.\"世南心下也是一惊,这可从没有人会笨到挑明,除非是找茬的.
\"哼,我看不是言重,而是言中了.\"南宫秋正气头上,来了这么个死活不认的主,当下便火冒三丈.说完,她拿了眼传了个要楼菱看好戏的讯息,也不顾她眼中的劝阻,踏步走上前厉声问道:
“先生可知何谓‘希腊老师的辩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