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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四、封魔(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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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第七章、问谁领风骚
四、封魔(4)
一刀。
一刀的时间,不过一霎那!
霎那涌起的往事,如白浪翻卷,似要将人心覆灭。
——是什么时候,你对我说过那样的话?
犹是京华来时梦……
是花团锦簇日,还是秋风萧瑟时?
太多昨日,来不及计较便已远去无踪,只记得……
“耗子儿,你信命么?”
——你那样问。
“不信。”
——我这样答。
“那,若我命中有一日会发疯,不分好歹连你也杀,你怎么做?”
“打醒你,然后要你还我刀来。”
“还是为了那把刀么?”
“没错,你还欠我一把刀!若要借疯躲债,想都别想!”
那时候真的不知道……
再多的债,也有还尽的一天。
再深的情,也有缘尽的一日!
——你真的疯了么?连我也忘记?
——那我便用你还我的刀,再搭上我这条命……
——打·醒·你!
刀风冷冽,一如绝崖之上万载不灭的玄冰。
然而这冰刀雪刃,居然静止在距离“他”二尺多的地方,再也劈不下去!
“他”的身畔,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壁障,任他运力到双臂发抖,也无法继续这原本刚猛无匹的一刀!
甚至那股无形之力更将他的身体束缚,好像许多看不见的绳索,将他生生捆绑悬挂在半空中。
他已动弹不得……而“他”——也一动未动!
若一定要说“他”周身有什么动了,那就是“他”的眼神……
“他”正以一双依旧黑如夜空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悬在半空的他。
独一无二的白色,独一无二的刀。
曾经对“他”来说,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他……
然而“他”注视着他的眼眸……无悲,无喜,亦无情……“他”的眼神似是了然一切,又似是冷对一切!
“他”,周身燃烧着血色的烈焰,望向他的眼神,只是那样冷。
而他一身雪色,双手亦紧握着雪光一般的长刀,与“他”对望的眼,却似在燃烧……
“呀——!!”
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对视,他暴喝一声,运尽全身力气翻身后撤,想要挣脱那股无形之力的束缚。
其实一霎那间,麒麟血石周围的人个个都清楚地听见了他全身骨节接连发出的爆鸣!
也就在同一霎那间,他已再度出刀!
他——劈出了更狂、更猛、更烈的第二刀!
跌坐在地呆望着乐况杰的尸首的李闰琦听见白玉堂的暴喝,恍恍惚惚地抬起了脸庞。
“啪”的一声,一滴温热的液体恰滴在他的额上。他伸手去擦,擦了一手的鲜红,才知那竟是一滴血。
“血……”李闰琦似被这一滴热血激醒,霍地转头,向刚刚擦过自己头顶的白玉堂看去。
——难道是他的血?
正是!
白玉堂这第二刀固然比第一刀更强、更狠、更尽,但他的一身真力,亦行将耗尽……
不,是早已耗尽!
只见他七窍皆在迸血!他的人每向前移动一寸,他的刀每向下劈落一寸,他的双脚其实便已向鬼门关中更踏进一寸!
——他真正豁出了命去……难道只是为了要……杀展昭?
李闰琦突然惊叫!
他已看出,这豁尽白玉堂性命的一刀,它的目标,并非是展昭本人,而是……
展昭脚下的麒麟血石!
——他只是要“他”从这诡谲的神坛上下来,重新脚踏这一方人寰!
※ ※ ※
刀光一闪,带起烈烈罡风,发出破空长啸!
而那长啸掠过众生头顶的,并非白玉堂手中“天涯”的刀光,而是一柄弯刀……
一柄发自苏箴衣袖中的弯刀!
“这……啊呀!”朱明毅陡然想起曾在眉州刘家庄园内见过这柄弯刀,震惊之下后退了一大步,险些踩在半死不活的张况珏身上。
这时节弯刀挟劲,已回旋飞至数百步外——那刀光意将袭杀的目标显然是……
白玉堂!
“小心!”聂风拔身欲起,苏箴早有预料,竟一步跃过深壑,反手一掌拍向他的前胸!
云旁观者清,亦在同一时间扑至,斗蓬一旋将聂风荡开,翻掌迎击苏箴!
不料苏箴这一掌也是虚晃,他不过是逼得聂风不及上前援救白玉堂,便收力转身,亦向麒麟血石方向冲去!
“宗师弟!机会难得——”
“快攻他背后大椎、身柱、神道、至阳、脊中、曲垣、天宗大穴!”
“况道、况崇,率师弟们护卫师叔!”
“正面——便交给我!”
众人到了此时,无不明了他的用意——
这位长踞武林正道巅峰十余载的一代宗师,如今正是要在人魔难辨的展昭眼前杀死一心救他的白玉堂,以迫得展昭心神大乱,从而一举将他击败!
而且——他定要“独自”、“亲手”、“当面”将他击败!
“哼!”一直冷眼旁观的顾寿苍抬起了戴着铁铸护腕的左手。
抬手,又忽然一顿,转而将这条手臂一横——挡住了正要冲上前去的聂风:“别——去!”
“有——变——”
果然有变!
而且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变化!
也是一霎那!以麒麟血石为中心的方圆百步之内,一切——皆已静止!
白玉堂的第二刀,居然还是没能劈下去!他再一次被无形之力困于半空,挣脱不得!
这一次,他已再无余力挣脱……自他七窍中渗出的血渐渐连成了线,在白衣上划出蜿蜒的红痕。
距离他的后心不到一丈之处,那一把意在必杀的夺命弯刀,亦静止悬浮在半空中!
弯刀其后数丈,便是同样如中魔咒不能稍动的苏箴!
而起步较晚的宗梧此时仍在距血石百步之外。内力深厚如他,也不过冲到一百步处,便如撞壁一般,被狠狠弹了回去!
随后赶至的六剑盟一干弟子,有的来不及停步,便同自家长辈一般被弹了回去跌做一团,剩下的哪还敢向前冲,都各自站下了,垂剑惊愣。
一直静立麒麟血石之上的展昭,蓦地向着白玉堂伸出了一只手。
“回去罢。”
这一声依旧令大地震抖。
这令大地震抖的一声未落,白玉堂周身已耀起夺目红光,他整个人顿被那血色烈焰吞噬,化为一只巨大的火球!
距离他最近的那把悬在空中的弯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血色烈焰灼成红炽,熔作一团铁浆——一滴一滴坠地生烟!
铁浆坠地的瞬间,魔咒亦解。包裹着白玉堂的火球仿如被一股巨力推开,猛向一侧飞了出去,约有数十丈,这才“轰”地一声砸在地上,将地面撞出个两三丈的大坑。
周身似如被锁的苏箴,亦在此时落地。
他一下子坐跌在地,却也不曾受伤。待他起身,才惊见一个可怕的事实!
原来就在他倒地这短短的时间内,展昭已从那血色怪石之上走了下来!
他仍是一步一步踏着虚空而下,数步之后,一只脚已踏在了青石铺砌的地面上。
最诡奇的景象便由此发生!
但见展昭那一脚踏落的同时,青石板周遭露出泥土的接缝内,刹那冒出一片嫩草青芽,并在众人注意到它们的转瞬之间,猛窜出尺把高的茎叶,吐蕾绽放,开出一片杂色的野花。
那红光环绕之人并未因此停留,只是继续他的脚步。
当他的脚离开那块石板,那一片细草杂花便霎时结籽凋落,接连枯萎,化作齑粉飞散!
而他仍在前进。
他一步一步向着苏箴走去。每一步落下,石缝中便有无数花草疯长;每一脚抬起,所有生命便刹那凋零,碎作尘埃!
一步方生,一步方死!
※ ※ ※
苏箴已不能动。
这有限的空间中,并非有什么力量使他不动,但他确是呆若木鸡。
他眼睁睁看着那血红的人影逼近,他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咯咯打颤——这已是他一生中听到的最后的一种声音。
一度名为展昭的血色人影离他还有数步距离,他已感觉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心魂神思就在这一刹那溃散如尘。
似乎他的魂魄也无胆面对接下来发生的异状,已慌忙出窍飞遁。
徒留下一具空壳,兀自僵立着,眼睁睁看那血色的人影走近……
他,已然近在离苏箴仅只一步的地方!
但,突然停步!
他的脸突然转向了某个方向——
那正是方才包裹着白玉堂的火球落下的方向!
※ ※ ※
火球坠地即散,化作数股烈焰散开,冉冉熄灭。
下陷丈余的地面正中躺着一条血色斑驳的白影,周身却无半分烧灼的痕迹。
白玉堂的一双眼睛疲倦地睁着,那眼中却还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微微眨动了几下,便闭上了。
他的七窍仍余血痕,他的右手仍保持着握刀的姿态……可是他的刀已落在他一丈之外,他已无力起身捡拾。
有十来个人站在坑边观望,却始终没有人下去援手。忽有一人从观望者中钻了出来,几步跃下坑去,用手中的剑鞘,轻轻捅了几下白玉堂的身子。
白玉堂动也不动,头颅无力地垂向一边,人事不省。
那人突然回手拔剑!
漆黑的天幕下,银亮的剑光照见他的面容,以及他唇边的一抹狞笑。
啊!他是——
西华堂主容罱曷!
“白玉堂,你也有今日!”
“七年风水轮流转,你得意了七年,到头来还是要死在容某的剑下!”
“你——受死吧!”
容罱曷的脸上已露出了得意非凡的狞笑,他那锋利的长剑,已对准白玉堂的心房狠狠刺下!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剑……不能动!
手,不能动!
身,不能动!
远处,似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吸力,将他牢牢攫住,然后急速扯向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一条血色的人影正微侧头颅,一臂平伸五指箕张——那股吸力,正是发自他的掌心!
容罱曷回头一望,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顿时心胆俱裂怪叫挣扎,一面擎剑在自己身上乱划,意欲挣脱巨力束缚。可惜任他将自己的一身皮肉都划出了血来,仍是无法挣脱,他已被那无形的怪力硬生生拖至“展昭”的手边。
那血色的人影只是一片沉默,然而他的一根手指,已击在容罱曷的脑后。
这一击看起来那样轻,轻到只似一点,如蘸水一般的碰触。
这一“点”之后,校场之上几百双眼,便在同一时间映入了这样一幕——
容罱曷保持着挣扎的姿势悬浮空中,而他周身肌肤和衣饰的颜色正在一点一点地变淡……
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纹,有微末的光从裂纹中透出。
接着,不过一刹那,他甚至来不及再发出任何惨叫,便已骨销血化,就在人前碎作片片飞灰,无影无踪!
原本握在他手中的长剑坠落在青石板上,发出铿然一声。
在一片空阔死寂的漆黑中,格外清晰。
※ ※ ※
“他……他真的不是……展大哥……”
惊见这一系列奇变,身处雾池之畔的聂风浑身颤抖,声音也不觉失却了往日的淡定。
他并非是恐惧,而是愤懑,是不平!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
面露暴戾之威,眼含睥睨之态;挥手之间,苍生为尘。
他……虽具人之形貌,可还能算作一个人?
难道那个待人温柔、善良沉默的黑衣大哥,如今真的已经……一去不回?
孰令……至此?!
站在聂风身前的顾寿苍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愤懑,却只是偏过头扫了他一眼,未置一辞。
而一直沉默仿若冰雕的云,仍站在聂风身后一步处,依旧沉默着。
在这玄无止境的大冥中,他缓缓握紧了与大冥同样漆黑的绝世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