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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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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林维姜顿住脚,迅速脑补出了一个狷狂邪魅的霸道总裁形象。虽然陆彦说话的语气十分温和,但林维姜还是不由得就嗅出了那种不怒自威的味道,感觉自己周身有一股凉气氤氲开来。现代人的优越突然就逸散得无影无踪,在这位算起来已经一千六百多岁的大爷面前,林维姜怂了。她甚至没敢回头,抖抖索索问了句:“那怎么才能算了?”
“林娘放在下出来,在下当报答林娘才是;若在下一走了之,实乃非人行径。”陆彦几步过来,站在林维姜面前说道。
这时林维姜才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也怪陆彦说话中气太足。于是松下这口气,林维姜笑说:“你现在什么也没有,拿什么报答我?再说了,根本就不是我放的你。都是你的肉身,陆掌柜,是他放你出来的。你要报答啊,想辙把他的魂儿找回来就行了。”
林维姜说的是大实话,虽然一开始觉得有这么个古代人在身边没事儿逗着玩儿还不错,但仔细一想就知道他的存在是个多么麻烦的事情了。而且这件事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守着这样的秘密,有着话痨属性的林维姜感觉自己终有一天会憋得发疯。所以最好的办法呢,还是找回陆掌柜的命魂,送陆孝廉转世投胎再世为人去。
陆彦似乎正在思考林维姜之前的话,半天没有说话。林维姜便说:“不然这样吧,明天我请假,带你去什么普济寺白燕宫拜拜,请大师看看……行吧?”
话说出口林维姜又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人家在个罐子里憋屈了一千多年,好不容易出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自己又想着法儿地要让人家去赴死。这样的提议,十有八九是会被拒绝的。人都惜命,无可厚非。直到这一刻,林维姜才突然发觉其实自己的胆子也挺肥的:她凭什么就那么相信眼前这个人,还把人带回家,这会儿还开始谋算别人的未来——也真是不怕被弄死。
林维姜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想想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就让陆孝廉顶替了陆掌柜,度过他剩下的生命嘛。如果有天被发现了举止异常,大不了也就是被判个精神失常,关进精神病院而已。反正是陆彦,跟她林维姜没有关系。
陆彦却答应了。
林维姜收获了意外惊喜,却并没有惊喜的感觉。她拿出手机给领导请了假,又不得不编了什么家里亲戚生病来省城求医之类的借口。下午推饭局,晚上请事假,林维姜在这一天之内就连说了两次谎话,真是要不得。
第二天天刚擦亮,林维姜就被陆彦窸窸窣窣起床穿衣的声音给吵醒。这位老同志的领悟力还是不错的,拉锁与纽扣的使用方式自己琢磨了琢磨就已经领悟,没至于再让林维姜去亲自指导。
只是这个领悟的过程动静实在是有些大,林维姜在阁楼上翻了两个身,最后用被子蒙住头,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她只好拥着被子坐起来,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6:16。
火大。
“陆彦!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林维姜语气不善,她有着很严重的起床气。
于是细碎的噪音静默下来,陆彦说:“在下无心打扰林娘安寝,林娘消气。”
还是那样一种淡定温和得让人发不起脾气来的语气,林维姜有些欲哭无泪。她坐了半晌又咚地倒在床上,仍然用被子蒙住了头:“啊啊啊啊啊!换我睡上个一千年来吵你试试啊嘤嘤嘤!”
林维姜做了做最后的挣扎,只好也穿衣起床。等两个人全都收拾妥当出门时,也不过才七点而已。林维姜看陆彦的眼神,便恨不得将他虐杀上一千遍。陆彦只当没有感觉到她眼神中的恨意,仍旧坦然无比。
时间还早,林维姜便又开车带着陆彦穿越了半座城,到一家远近闻名的早餐铺子吃了早餐。
一人一碗拉面,陆彦看着这熟悉的食物不由又心生感慨地说道:“未曾想千百年后,世人仍食汤饼。”
林维姜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他,“恶狠狠”地说:“什么汤饼汤团的,吃饭,别说话!”
今天的两个目的地,普济寺和白燕宫,都是本地久负盛名的宗教类旅游景点,至于灵验与否,林维姜就真不知道了。她原本是那样一个“虔诚”的无神论者,如果不是为了陆彦这档子事儿,除了工作需要,她这辈子或许都很难踏足这类场所。
普济寺历史悠久,是个天竺也就是古代印度的和尚游历到此地修建的。林维姜没想到,陆彦一到了普济寺门口,就又开始了感慨:“在下在世时正是普济寺初兴,而今观之,香火甚旺。”
在世你个头啊!初兴你个头啊!林维姜差一点就要跳起来捂住陆彦的嘴了,大爷咱们能低调一点吗能吗能吗?她扯了扯陆彦的衣袖,命令道:“一会儿你就给我该拜拜该敬香敬香,别!说!话!”
进到寺内,虽然时间尚早,寺里却已经被众多旅游团队与香客占领。林维姜只好紧紧扯着陆彦的衣袖以防他跟自己失散,然后被人流裹狭着从这个大殿到另一个大殿。这样一路拜到了普济寺后院,也没见陆彦有一点点要“脱胎换骨”的迹象,古代人还是那个古代人,现代的陆掌柜仍然不知在哪儿凉快着呢。
林维姜和陆彦在后院里那棵大菩提树下站着,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原本陆彦是想说话的,奈何他一有张嘴的趋势,林维姜就因为怕他暴露身份而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他便只好作罢,巍巍然在树下站成一尊雕像。
林维姜正在思考着是不是要立刻转战道教名胜白燕宫,忽然瞥见旁边厢房门上挂着个牌子——“解签,加持,开光”。
这红漆写就的六个字在这一瞬间闪起了金光,林维姜赶忙拉过陆彦,三两步奔过去,跨上台阶。
原本在安心当雕像的陆彦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了古色古香的厢房门口。他身后作用着一个持续的推力,耳边是林维姜的催促:“来来来,进去跟大师谈谈,听听大师的意见。”
陆彦就这么被林维姜给送进了“大师”的厢房,而她自己站在走廊下面,飘飘然地感觉自己快要功德无量了。
没一会儿房门就打开了,陆彦面无表情地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身着海青的光头大师。大师挺年轻,看起来最多三十五岁。林维姜便凑上去,然而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次讲禅毫无作用。
跟出来的和尚见林维姜凑了上去,便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跟这位施主是一起的吗?”
林维姜点头,和尚便示意她避开陆彦,说:“施主,借一步说话。”
等离开陆彦有一段距离,和尚才对林维姜说:“我们佛家讲究因果,但是新时期了,我们不搞封建迷信那套。像那位陆施主的情况,贫僧还是建议及时就医的好。他这个脑子病吧,家里人得辛苦辛苦了,贫僧就跟施主说这些,阿弥陀佛。”
和尚说完便扔下林维姜扬长而去,林维姜在原地愣了约有一分钟,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她极力憋住笑,转身回去领着陆彦往外走,一边问:“大师怎么说?”
陆彦看她一眼,转述了大师的原话:“因果循环,善哉善哉。”
林维姜便破功,哈哈大笑起来,引得一众香客纷纷向她递来了嫌恶的表情,她才噤声,又问:“你跟人家大师说了些什么?大师说你脑子有病,脑子有病你懂吗?类似于失心疯,你们那时候知道失心疯吗?”
“在下只是说了在下的遭遇。”陆彦也很无语,这种事情毕竟是不容易让人相信的,而这也确实已经不是他们那个清谈佛老,玄之又玄的年代了。
林维姜感受到了他语气里的无奈,也就觉得不好再因为这个事情发笑,便抬起手拍了拍陆彦的肩膀算是安慰。
既然在普济寺里遇到的是不搞封建迷信的新时代的大师,那就再去白燕宫见见道长好了。
白燕宫的历史比普济寺还要悠久,然而这座道观发迹是在唐时,所以陆彦对这里并没有什么印象。这倒让林维姜轻松不少,至少不用再担心陆彦又说出什么在世不在世之类的话引人侧目了。
仍然是在普济寺是一样的流程,不同的是白燕宫本身的参观行程中就有道长答信众问这样的环节。
林维姜把陆彦按在一个道士面前的位置上坐下,口中照着规矩念了句“无量寿佛”,然后就站在一旁。
道士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说:“你可以去那位师兄那里问。”
林维姜摆摆手,说:“我不问,我是陪他来的。”
道士也就不再说什么,看着陆彦开始做起了咨询:“今年贵庚呢?”
“在下二十七岁。”陆彦答道。
“呃?”道士显然是有点不习惯陆彦的说话方式,“哦没事,随便一点就好,我们也是随便聊一聊。那你应该是属龙的,嗯属龙的人今年整体运势都比较好啊……”
“在下属鸡。”陆彦又道。
“呐?!”道士被陆彦噎得一愣,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大哥你玩儿我呢?”
林维姜心说完了,赶紧戳了陆彦一下,陆彦当下就明白了林维姜的意思,于是扯着嘴角笑了笑,说:“属龙。”
这时林维姜环顾着这座大殿里的陈设,看见那几尊道教大佬的塑像前面摆着点燃的莲花灯,还有些没有拆封的整整齐齐地摆在另外一边,忽然就明白了这个环节的目的在何处——白燕宫现在的香火也挺旺的嘛,是要比陆彦那个时候景气多了。
果然那位做咨询的道长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接着说了下去:“不过呢也还是可以在我们这里点盏灯,保佑你全家平安,运势更上一层楼嘛。点灯这个也还是要看缘分的,依我看呢你点这个688的比较合适。”
这种骗术自古至今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然而淳朴如陆彦,还是被那人说得一愣一愣的。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也只好林维姜出马了。
林维姜正准备说话,陆彦便站起来说:“林娘。走吧,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