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策藏]当归》青鹤

9、第九章

　　九

　　玄飞无言，将二少拉回身侧。
　　二少莫要犯傻，这么多糖葫芦，你哪吃得了这许多。
　　唔，不怕，我一天吃个十串八串不是问题，而且我想给我家里人带点。
　　玄飞好笑之余实在无奈，忍不住伸手轻轻一拍二少肚子，说道，二少这脾胃，难不成是不想要了？
　　这个......
　　再者说，二少此去再快也得几日，这东西放个一两天尚且无事，再多几日，到时莫说葫芦，糖水都化了。
　　二少一听，顿时有些可惜，那我爹娘没口福了。
　　玄飞掏钱付了帐，将那几串糖葫芦递给二少拿着，洛阳离杭州可也不近，舟车劳顿劳神疲心，二少听话，切莫折腾。
　　二少拆了串往嘴里塞，咕哝着说了句好，一抬头又认真道，我明天走了，咱们就得几个月后才能见面，这地方糖葫芦比杭州好吃得多，不多吃点我怕到时候都不记得味道了。
　　玄飞微微一怔，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说起。

　　只是三个月而已，怎么就像要别去三年呢。

　　初夏的阳光还遗留着春日的气息，并不灼人，轻轻暖暖。
　　玄飞，明日一别，你珍重。
　　二少也是。
　　还有呢？
　　恩？
　　没别的话说啦？
　　玄飞回过头看他，天地辽阔，清风绿柳，二少那身黄衣依旧晃得玄飞心神一恍。
　　二少是大人了，凡事多三思，好男儿未必要成大事，只是切莫虚度光阴。
　　你怎么跟我爹一样！
　　那都是为二少好。
　　二少赌着口气，一张嘴就是俩葫芦，鼓着老大一腮帮子嘟嘟囔囔，实话跟你说吧，你别小看我，怎么说我自己还是个老板呢。
　　恩？

　　二少瞧见玄飞眼中的不信，猜他是出乎意料，顿时有些得意，找了块休憩处坐了下来，开始拆第二串糖葫芦。
　　你是不是以为我成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我也没这么说。
　　二少一挥手，不以为意，你说不说都一样，所有人都这么看我，我习惯了，不过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就是不知道你信是不信。
　　玄飞来了兴致，他可从没见二少这般认真得有些意味深长。
　　我要说我自成人开始就不曾浪费过我爹一个铜板，你信是不信？
　　玄飞盯着他，看见他眉目里的神采满是自信，随风飞扬。
　　信。
　　二少一怔，真的啊？
　　玄飞思量再三，仍是点了点头。
　　二少一高兴，嘿嘿一笑，还是你了解我，不过就算你不信也不怪你，我这人最不喜欢跟人解释，我觉得喜欢我的人总有一天会发现我有多好的，话头到这，二少冷不丁想起了什么，换了个笑法，带了几分试探，嘿，不妨你说说，你为什么跟我做朋友，觉得我哪里好？

　　玄飞一听就笑，直截了当，二少哪都不好。
　　嘿你这...
　　二少没能说完就让玄飞给打断了，玄飞含笑的模样谦谦有礼，二少一时竟忘了生气。
　　冲动莽撞，不好，单纯自负，不好。
　　二少的气渐渐又上来了。
　　有勇无谋，也很不好，末了对着二少气呼呼的脸轻轻一点，脸上的笑意这一瞬全漾了开来，善良孝顺，这个最好。
　　二少顿时又忘了自个儿想反驳玄飞什么了。
　　玄飞，我爹说你是大将军，人中之龙，来之前我并不相信。
　　玄飞恩了一声，二少又说，其实我也很厉害，只是我爹从没发现。
　　玄飞瞧着他，轻声道了句，也许令尊并非没发现，只是没说破。
　　二少怔了怔，半晌没说话，许久过去才笑了。

　　玄飞，倒真是个好人。

　　二少站起身，面朝湖水，说话间呼出来的气儿尽是山楂的味道。
　　其实不瞒你说，我爹总想让我跟大哥一起继承家业，但是我不喜欢，我不会做生意，我也不想做，我奶奶从小教我，好男儿志在四方，所以我想过了，反正我不是那块料，何必委屈自己。
　　玄飞听得一愣一愣的，险些不认识二少，那不知二少志在何方？
　　说出来你可别惊讶，扬州三宝阁知道吧？
　　扬州三宝阁，玄飞岂能不知，铁器，绸缎，粮食，是为三宝，字号遍天下，以善举闻名，但凡遇上灾荒三宝阁必定是开仓放粮第一人，更曾在前线大军粮仓空虚之时慷慨解囊，捐出千石大米运送至前线，助大军稳妥渡过难关，三宝阁的招牌就是皇帝亲笔提赐，至今都还是段佳话。
　　玄飞不明白的是，二少跟三宝阁会有什么干系。
　　二少眼见玄飞不解，更为得意，说道，三宝阁的老板，可有我的一份。

　　玄飞说不吃惊是骗人的，吃惊什么呢？三宝阁的阁主相传是生意场上了不得的人物，三宝阁初立之时不过是几间小小的铺子，历时不到五年就让阁主发展成今日的模样，可谓风生水起，并非看低二少，只是二少这根骨，似乎与传言中的阁主相差甚远......
　　玄飞，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玄飞沉吟片刻，道，看不出二少原来还有这般本事，之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二少勿怪。
　　是吗？可是你的眼神不是这么说的。
　　二少误会了，在下是以赞赏的目光看着二少的。
　　嘿你撒起谎来倒挺麻溜，二少一副将玄飞看穿的模样，道，算啦算啦，你不信也不奇怪，像我这种世外高人都是深藏功名，不轻易显露山水的，你意外是应该的。
　　着实意外，三宝阁的老板竟然如此年轻。
　　其实我没说全，三宝阁确实有我一份，但管事的老板不是我。
　　玄飞似乎有些懂了。

　　三宝阁有哪三宝我就不多说了，要真算起来，我是三宝里的米老板。
　　米老板？
　　对啊，诶你那什么表情。
　　玄飞摇了摇头，笑笑道，我只是在想，二少既是师出藏剑，而藏剑山庄又以兵器铸造闻名天下，怎么会当了米老板。
　　二少一听玄飞夸起藏剑山庄，心花怒放，是没错，我师门铸造的兵器乃天下一绝，但是我问你，兵器和饭给你挑，你要哪个？
　　这...
　　肯定是饭嘛，民以食为天啊，先吃饱才能有力气拿兵器对不。
　　玄飞算是明白了，二少压根是吃鬼投胎。
　　那江湖传闻中的三宝阁阁主又是？
　　你说他啊，他是我一个朋友，我跟你说他这人从小就爱打算盘，一个铜板都不让自个儿亏，当初建立三宝阁的点子也是他出的，只不过他家穷，一直没能施展自己的才华，幸亏他遇上我了。

　　玄飞这一听，再一琢磨，十分明白个八分了。
　　二少说啊，从小他就不喜管束，横得跟螃蟹似的，爹娘希望他成才，他都知道，只是做生意着实辛苦，精打细算不说还得劳心劳力，他自认力不从心，天宝阁阁主叫吕长风，是他幼时外出认识的一个玩伴，此人祖上就是做生意的，只是到了父亲那辈经营不善，亏了大本，沦为清苦人家，结识之时他是看这人虽家境贫寒可谈吐不凡，小脑袋瓜要转起来更是了不得，比大人还精明，觉着有趣，加上俩人有许多共通的乐趣，可谓臭味相投，吕长风长他一岁，将他当亲弟弟看待，一块玩着长大的。
　　二少自束发开始就很忧愁，叶老爷几乎是天天将他带在身旁，学习经商之道，为以后继承家业做打算。
　　叶家以珠宝古董营生，叶老爷如意算盘打得好，老大继承珠宝行，二少继承古董店，公平又圆满。
　　只是二少不这么想，他不想成为为生意忙死累活的掌柜老板，在一回酒后跟吕长风诉苦之后，二少收到了吕长风的一个邀请。

　　吕长风这么说的，他问当今世人最不可缺的是什么。
　　二少不假思索就回答，那还用问，吃的。
　　还有呢？
　　穿的。
　　吕长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说如今江湖武林侠士辈出，离杭州不远的扬州城就是个流通点，每日来来往往的各路侠士数不胜数，对侠士来说，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二少想了想，思及答案，会心一笑，兵器！
　　说得好，二少既然不喜欢做生意，又不愿当米虫，那就做撒手老板好了。
　　撒手老板？
　　吕长风将他的计划如实相告，听得二少既憧憬又激动。

　　吕长风的提议很简单，他有的是点子，但是需要钱。
　　二少有的是钱，他不指望二少出力，两人合作也算各有所得。

　　于是二少开始攒钱了。

　　一直到及冠那年吕长风才正式展开了自己的宏图，两人结了契约书，吕长风表示他出力二少出钱，收入一人一半，二少摇摇头觉得不妥。
　　二少觉得自个儿啥事儿都不管，这一口气开了三家铺子，吕长风一个人铁定忙死累活，就这么拿一半他心有不安。
　　吕长风有感二少正直，提议先一人一半分着，待日后他自己的荷包也鼓了，出得起另一份股钱，到那时再与二少重划分红。
　　二少没反对，俩人就这么合伙起了家。

　　二少说当时他也没想到吕长风这么本事，开铺一年不到俩人就分了个钵满盆满，吕长风是块生意奇才，自个儿运气好遇上了他，他运气好遇上了自个儿，凑一块发光发热了。
　　之后财源广进二少也不多赘述，只道如今他虽不算腰缠万贯，可这辈子不愁吃穿，他心已安。
　　玄飞听着就想起句话，傻人有傻福。
　　这一想又不太对，至少二少能自立门户，不论方法如何，总归是有些小聪明的。
　　上天的确待二少不薄，不怪二少身上总有股得天独厚的娇宠。

　　玄飞，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啊，尤其是我爹。
　　玄飞刚还觉得二少有些小聪明的想法就随风飘散了，我想让令尊知道，也得认识才行。
　　诶，二少如梦初醒，点了点头，说的也对，诶不对不对，你以后到西湖找我不就认识了？反正我不喜欢让人知道这个，你可不能长舌。
　　玄飞没问二少既不喜欢让人知道，为何独独又告诉了他，他觉着啊，二少肯定是答不出来的。
　　但是他却能猜着二少的心思。
　　足矣。

　　玄飞玄飞！我糖葫芦都吃完了你还不带我转大街吗？！
　　二少。
　　啊？
　　先擦擦嘴。

　　玄飞领着二少买了几盒洛阳盛产的百花糕，二少念着自家那群姐妹铁定不止要这些，兜兜转转给张罗了一兜胭脂水粉，跟着又说老爹喜欢古董，挑个青花瓷瓶带回去他准高兴，再一遛又进了首饰铺，要给亲娘带几根发簪。
　　玄飞替二少拎着东西走在后边，眼见他不过片刻就买了一大包袱，还不消停。
　　玄飞就悟了，为甚二少出个门能带一马车的家当。

　　二少。
　　啊？
　　你...这么多东西，带得动吗？
　　没事儿，我有一辆马车呢。
　　可二少之前带来的...
　　那有什么放你这呗，一空马车装我买的这些回去绰绰有余。
　　......

　　玄飞心想这要不是说话的人是二少，他可真得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听错了。
　　只是转念一想也好，二少的东西放这，下回他来就不用带了，省心省力。

　　俩人一转就是夕阳斜下，莫说洛阳特产，就是非特产二少都收拾了一摞。
　　二少问玄飞明儿几时走，玄飞说天亮就去。
　　为此二少早早歇下了，就怕第二天爬不起来。
　　玄飞摸着枕头反倒有些睡不着了。

　　这还是他头一遭在回军营前难以入眠。

　　皓月清风，二少睡得比谁都熟。
　　梦里他看见自家的那棵寒梅开在了将军府的大院，初夏的天里竟然含苞待放。
　　二少伸手去碰，喃喃自语，奇哉怪也。
　　二少怎么在这？
　　冷不丁有人唤他，活活惊了二少一跳，手一抖将那梅花苞给擦了下来。

　　二少一睁眼，天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