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玄天舞

3、第 3 章

　　——中心医院·A28病房

　　从昏睡中醒来的蓝，恢复意识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奋力的睁开了双眼，并试着眨了几下。
　　和平常一样，毫不费力。
　　还好。
　　他松了一口气。
　　环顾四周。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一张牲畜无害的笑脸。
　　“皞……”
　　“说对了！看来你已经恢复意识了。”
　　“这里……是哪儿？”
　　“天堂。”
　　“那我怎么可能看到你？！这里是医院吧？”
　　“嗯……看来并未留下后遗症……很好！很好！”
　　“……索非亚呢？”
　　“刚走，似乎有什么急事的样子……喂喂，我不眠不休地守了你十七个小时了，连声谢也不说就去问那个美女……重色轻友的家伙！”
　　“对不起……”
　　“我想听‘谢谢你，宇宙第一的美男！’”
　　“……工作不要紧吗？”
　　“工作工作……朋友更重要啊！真是的……我担心的要命，人家却毫不领情……哎，我真是白痴啊……”
　　“没有的事！真的……谢谢你，皞！谢谢你一直当我是朋友……谢谢……”
　　“你……真的不要紧吗？那些话从你口里说出来，总觉得怪恶心的……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
　　“你别生气嘛！开玩笑的……我心里是很高兴听你这么说的，就像努力许久的实验终于成功了一样！”
　　“……”
　　“啊，说别的吧！那个……你找区长小姐做什么？”
　　“想谢谢她……虽然还应该道歉，但，更要感谢！”
　　“是吗……这我就放心了。我还怕你又被人欺负呢！因为你实在太傻了！”皞温柔地笑着。
　　望着他的笑容，蓝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开了口。
　　“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噢，什么事？”
　　“就是……我，不是自然体。”
　　蓝低下了头，不愿去看皞的表情。
　　“我……是合成体。”
　　合成体，试验用生化人的一种。他们往往被用于移殖试验，试验后的成体就像是重新组装合成的一样，拥有原来不属于自己的器官。
　　尽管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各类的非自然体，如生化人，机械人，半电子人等，均已成为这个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与普通人和平共处。但像合成体这类特殊的人造人，都与政府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们往往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谁也不想惹麻烦，当然。
　　“皞，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
　　“可以什么？装作互不相识吗？这就是你一直独来独往的原因吧！不过，你不要忘了，当初是我主动提出和你作朋友的！”
　　“我不想给添麻烦……”
　　“我本身就是个大麻烦！”皞笑着眨了眨眼，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可不要小看我这世界第一的生化学家噢！”
　　“……真是败给你了！”蓝笑着叹了口气。
　　一瞬间，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么……与你相关的‘那个人’是谁？我很好奇噢！”
　　“他……是一位地球上的学者，全宇宙最博识的人。据说当他还是胎儿时，曾在一次意外中被不明的射线辐射。这虽未夺去他的生命，却使其脑组织产生了异变……他自出生时，就拥有非常强大的特异能力——他能将脑波与任何仪器同调！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连光脑也做不到呢……”
　　“……”
　　“后来，不知为什么，地球联邦将他杀害了……而在地球上的一些火星籍科学家窃取了他的脑组织样本，送来这里，进行研究和复制。可惜，十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作为一件失败的试验品，我被他们遗弃在了第5殖民区……”
　　蓝柔和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感伤，缓缓地萦绕在病房中。而皞失去了笑容的脸好像是一尊塑像，泛着无机质的光泽。
　　“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蓝轻轻地眯起了眼睛，仿佛那些往事正清晰地在他眼前回放。
　　“面对一样仪器，我可以准确地说出它的性能、构造……尽管我从未学过这些。还有各式各样的人，各种不同频率的声音，都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虽然从未喝过果汁，但我却知道它是甜的；第一次见到高斯科理时，我就知道那个东西很难吃……当我呼吸时，我知道自己还活着，但我却不知道活着的究竟是不是自己；当我看到这个生机盎然的世界时，我就告诉自己要活下去，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是什么？我应为何而活？……没有人告诉我。无奈中，我参加了选拔考试……”
　　“蓝……”
　　“和你与索非亚不同，我是为那个人而生的，因为他，才有我的存在。但是……我却不能承接他的灵魂，他……还是消亡了……那么，我……我究竟……”
　　晶莹的泪珠顺着蓝的脸颊，无声地滑落了下来。
　　“……卡雷斯·罗洁尔吗……”
　　皞抬起他那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拭去了蓝腮边的泪痕。
　　“那个人的话……是永远不会消亡的！”
　　凝视着蓝惊诧的双眸，皞用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说道。
　　“蓝，跟我来吧！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是翻底牌的时候了！”
　　“……皞？！”

　　宇宙历2985年10月6日
　　——第I军事区·生化基地B区

　　没有了时间的概念，空间的概念也在渐渐地消失。
　　冗长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
　　蓝的脑海里只是一片混沌。太多的疑问将他拖入了一个虚幻的境地。
　　唯一有真实感的，便是皞欠龀肿抛约旱谋郯蚝透糇乓路??吹奶逦隆?
　　虽然身体的机能早已恢复，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虚弱无力的婴儿，如果不依靠着什么的话，真是寸步难行。
　　好害怕此刻的自己会跌倒。一旦倒下了，就可能永远也站不起来……
　　这世上有所谓的真实吗？
　　这世上有什么是可信的？
　　罗洁尔，你知道吗？……
　　……
　　“蓝，你还有……他的记忆吗？”
　　“只有规律性的科学知识和些微的感觉记忆与潜意识……具体的事件却没有印象……”
　　“……这样啊……不过没关系，有关他的一切，我全部都记得！”
　　“皞，你和他……”
　　“他是我最重要的好朋友。没有他，也就没有今天的我了……”
　　“为什么？”
　　“十七年前的一个雨夜，我用手枪射穿了自己的太阳穴。那时候，我的第一段人生就结束了。”
　　“你……！那么，后来呢？”
　　“……当我再一次睁开双眼时，看到的就是卡雷斯·罗洁尔那充满关切与忧虑的脸庞。是他及时用芯片更换了我那被破坏的脑组织，并将一种能维持生命的物质注入到我的体内。正是托这种物质的福，使我颜貌未改地活到了今天。”
　　“怎么可能？！那究竟是什么？”
　　“可惜，没有人能知道了。罗洁尔说我以前是一名生化学家，那种物质正是我的研究成果。同时，那也是我的悲剧之源。他将仅剩的一些全用在了我的身上，因此至今我也不知道那种东西的成份。”
　　“为什么……你会自杀？”
　　“我问过他，可他只是这么说：新人生已经开始，你就不要再一味地追寻那不幸的往事了。有些事情，不知道会比较好……他也的确只在芯片中输入了生化知识和其它常识，以及我过去生活的一些片段。至于我自杀的原因，则是一点也未提及……不过嘛，这样也好！我本来就是为了逃避那些痛苦的事情而做傻事的，没必要再想起来。就这样，我也成了一个非自然体呢！”
　　“难怪你一直都在笑，你根本没有不幸的记忆嘛！”
　　“不……罗洁尔的死，对我来说就是最不幸的记忆。不论再遇到什么事，都不会给我带来像那样的冲击了……所以……”
　　“皞！别再说了……对不起！我……对不起……”
　　“……好了，就是这里，我们到了。”
　　眼前是一间庞大的实验室。
　　“皞，这里……”
　　“我要让你看看我的工作成果。”
　　解除了一道又一道的防御系统，厚重的金属门自动打开了。蓝与皞一前一后地走入了这一尘不染的实验室。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为什么没有人？这不是实验室吗？”
　　“因为，‘研究’已经完成了！成果就在那边，你看！”
　　皞所指的，是一个小型的反重力场。近3米高的圆柱形透明容器内，悬浮着一大团油脂状的物质。令人称奇的是，这种物质自身竟能发出明暗不定的蓝色光芒，变幻莫测，美丽异常。
　　“好漂亮！”蓝不禁赞道。
　　“喜欢吗？它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噢！”
　　“是什么？”
　　“修罗之泪。”
　　“修罗……之泪？”
　　蓝的心脏猛的抽了一下，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你可不要被它美丽的样子迷惑噢！这可是有史以来人类所发明的武器中，最强大最残酷的一件！简单的说，这是一团浓缩的反物质。当它与这个空间的物质相接触时，就会产生巨大的能量。而被接触物会在一瞬间化为虚无，甚至连一个电荷也不会剩下！”
　　皞轻轻地笑了起来。他那映着荧光的笑容，让蓝觉得格外的陌生。
　　“如果用它来对付生物体的话，我想那种残忍的景像就算是杀戮之神修罗，看到后也会禁不住落泪的吧！”
　　“为什么……要研制这种东西？！”
　　“怎么，你还不明白吗？我之所以活到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啊！”
　　皞脸上虽带着微笑，但眼眸中却满是哀伤。
　　“我要复仇。向夺去了我最重要的人的地球复仇！”
　　“皞……”
　　蓝痛苦地闭紧了双眼，希望能摆脱这个现实，亦或是梦境。
　　如果这真是一个噩梦的话，那么……
　　梦醒之后，又会剩下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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