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情记》mihu

47、第 47 章

　　我的阿裳咿咿学语，跚跚迈步……玩得满身泥，往我身上蹭，奶声奶气地说，娘，饿，吃……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下去，她一天一天地长大；皇榜出了又更，若干大事，告示天下，无非谁升谁降，谁荣谁辱；城中少不了热闹事，天天有大大小小的新鲜事；小艾抱着她的儿子阿良老来我这儿打转儿；绣坊里添了几位绣娘，歌舞坊里添过几批新人；越来越多的干练女子涌现；派人去岭南开了家易初莲衣……平静的日子一晃而过。

　　万娘写信与我商量，今年年底团圆饭在哪里摆。如今已有四处易初莲衣，自从定下年底一起吃团圆饭的规矩之后，第一次便是在我这里，第二次在万娘那里。今年要不去京城，要不去最新开的岭南那一家。
　　第二天京城的信也来了，说他们那边已备下，今年无论如何他们不去别的地儿，要我们过去他们那边……我这管的什么人，一个比一个蛮横，直接给我做了决定……
　　考虑到岭南那边一家开张不久，诸多不便，今年回京过年，的确最合适。
　　“娘——”阿裳跑进来，“小白痴，抓我，我打它，它跑，跑……”
　　我抱起她，笑：“你又跟她闹了不是？它不喜欢你，你还巴巴地要跟它玩，你去跟阿良弟弟玩嘛……”三岁多的孩子，知道个什么，天天缠着小白痴玩，小白痴偏偏不理会她……

　　万娘和岭南那边的人先来与我会合，然后一同进京。万娘先到，一来就问：“南边的琴娘来了没？……”迫不及待地想走，离开京城数年，她很想回去看看吧。岭南那边叫做琴娘的人到了，我们便上路了。
　　我对阿裳说：“阿裳，我们去京城，一个很美丽的地方，那里有好些姐姐和姨姨……”
　　“她们好看吗？”我不知道三岁多的小孩子，概念里有没有美丑的概念，如果有的话，又是什么样子的。我回答她：“等到了那里，你看看她们，然后告诉娘，她们好看不好看。好吗？”
　　她认真地点头。

　　“娘，咚咚的……好快……是不是你说的‘心跳’？”怀里的阿裳说。
　　我低头对她笑，“是吗？”摸摸胸膛，告诉她：“对，这就是心跳，嘭嘭的，你也有啊，每个人都有。”
　　“娘的心跳好快……我听到啦……为什么我听不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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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停，有人打起帘子，恭迎：“夫人……”
　　我微笑点头，下车，抱下阿裳，“阿裳，这些都是姐姐和姨姨。”
　　“姐姐姨姨好……”她滴溜滴溜看了一圈门口的人，然后扑过去，抱住一个人，说：“这个姨姨好看……”
　　不禁想笑，她抱的，正是谭小雪。
　　相顾无言。
　　“嗳，几年不见，我是不是老了？”我打破沉默，小声问。
　　“娘——”阿裳跑过来抱着我的腿，“后面有一个好看的哥哥……”
　　谭小雪扑哧一笑，得意地说：“我儿子！”
　　大笑，笑到眼角挤出半滴泪。
　　大大地拥抱，紧紧的。
　　张容和元闵信也来了，方才在里面，此时也走出来。
　　很久没见到了，再相见，有点尴尬。
　　张容大方地过来拥抱我。毕竟是姐妹，毕竟是张容，总比我大方。哪有我小家子气？狷介过了，几年前的破事儿，不欢而散，还得靠谭小雪在中间传递彼此的消息，想来可笑。
　　元闵信淡淡地微笑。三十多岁的人了，岁月的痕迹仿佛未曾印在眼角，只印在神韵。
　　“进门说话吧。”有人提议，打破难言的气氛。
　　进屋说了几句话之后，千哄万哄地让他们都回了，待我歇息好了，一一回访。

　　“娘，他们是谁啊？”阿裳好奇地问。
　　“是娘的好朋友，一辈子的朋友。”
　　小孩子，还不懂“一辈子”有多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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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笛好大了。也见到吴初秋了。两个女孩子奇怪地对望之后，不多时就凑到一起，不亦乐乎，不知道小孩子能玩些什么……
　　明明有很多话要说的，真正见了面，原来所有的话，一句也想不到了。傻怔半天，直到吴亦然笑骂：“出去几年，变傻了？”
　　“吴亦然，你说话还是欠扁！！”我瞪他。他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一骂就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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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这个妹妹好好看啊——”伴着哭闹声，吴笛一把抱着阿裳进来，阿裳嚷嚷，哭喊……初秋在后面拽吴笛的衣裳……三个小孩一台戏呵。
　　“臭小子，把这个妹妹放下来！”谭小雪笑着骂，“没大没小的。”
　　吴亦然在一边笑开了，“陆无双，把女儿给我家儿子做媳妇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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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看张容的时候，她正忙着指派府里的事儿。
　　之落依旧粉雕玉琢，惹人怜，我抱起她亲。阿裳在一边叫：“娘，你亲姐姐……”张容立即把阿裳抱起来亲……
　　终于见到公孙的那个小妾。唯唯诺诺地与我行礼，无甚出彩，眉眼是柔美的，看起来也是个小美人，可怏怏的样子，看着没劲儿。我淡淡地让她不必多礼，遂不再理她，仍旧与张容说话。

　　坐了会儿便告辞，去信王府。
　　信王妃热情相迎，客气收下我的礼物。
　　坐了会儿，无非说说她的女儿和儿子，唠叨些闲话，过了会儿元闵信回来了，也与他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了。

　　从王府出来的时候，忽然想走走。于是让人先把阿裳送回去，我和英落在街上随便看看。
　　都忙着准备过年。
　　熟悉的街道。
　　四溢楼。仍旧是四溢楼。没有变。
　　英落从那边来，对京城还不熟悉，只看着这楼排场，啧啧称赞两声。
　　我信步走进去。掌柜也没变，居然还认得我，迎上来，“陆夫人……”我点头微笑，“掌柜的这几年可好？生意兴隆……”
　　……他一边客气着寒暄，一边领我上楼。我阻止道：“不必了，就这下面坐着吧。不都是吃饭么。上几样我以前常的小菜……”
　　让英落也坐下，两人吃了些，差不多了，付账，准备走人。“陆夫人！”忽有人叫我。
　　我转头，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久仰陆夫人大名。几年前一见，铭铭难忘，今日终得再见，乞续前缘……”好无赖的人，说着竟过来拉我的胳膊。
　　反射性地扬手给他一巴掌，一瞬间的事。他被打得怔住片刻，宁静之后就是暴风般的狂怒，疯狗似的叫骂。
　　我拉着英落连连往门口退。家仆模样的人挡住我们的去路。那中年男子步步逼近。看热闹的躲一边看热闹，怕事的早逃了，竟无一人能够求助。
　　什么鬼地方，一回来就遇麻烦。这种男人，不知仗着什么势，一朝得道，便忘了自己什么狗样儿。
　　“爷请自重。”我护着英落，沉声斥道。
　　“自重？你这种婊子也配？当年的陆夫人可是万种风情，风流放荡……先是跟了信王爷，又跟了青王爷，结果落得个什么都没有，还不是一人灰溜溜地跑了，现在怎么又有脸回来了？又粘上哪家爷了？没有的话，跟大爷我得了，虽然长得也不怎么样……这皮儿倒还嫩嫩的……”
　　不堪的话重重卷来，排山倒海地逼得人难受。
　　“杨爷也忒不堪了些！”一声呵斥从门口传来，定睛一看，是无阑，好久没见到的故人，“这几日上面管得紧。好些人盯着杨爷呢，爷不为别人，就为自家的那位娘娘，也该收敛些，若真闹出什么事，娘娘在里头脸上不好看……”
　　杨无赖气焰明显弱下去，虚张声势瞎嚷嚷两句，骂着走了。
　　“多谢你，无阑。好久不见。”想到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他，也是他来帮我的忙。
　　“不客气，夫人要谢，就谢我家王爷罢。”他淡淡地笑，像他的主人。
　　他真细心，我刚回来，就派人跟来护着。唉。
　　我问这人是谁，怎生这么嚣张。无阑简单说了，原来宫里头有位梅妃娘娘，这两年一直受宠，连带着她的家人亲戚，也鸡犬升天，人多了，难免有些不知好歹的人，方才这杨爷，是那位梅妃娘娘的舅舅而已，一向仗势欺人惯了……
　　原是元文俨那厮宠人宠出的祸害……

　　心情糟糟的，一来便出事，总想着快点过完年，然后回去，我的陵城，在那里有我和阿裳，还有小白痴的平静生活。

　　终于熬到头了。我迫不及待地要回去。阿裳却玩上瘾了，跟初秋粘在一块儿，到最后干脆睡一起，吃一起。要走了，难舍难分的，哇哇大哭。
　　“这两磨人精！”谭小雪苦笑。
　　我蹲下来，对阿裳说：“阿裳，你说小白痴好不好玩？”
　　“好玩。”她抽噎着。
　　“阿良弟弟呢？”
　　“好玩。”她擦眼泪。
　　“小艾姨对你好不好？”
　　“好。”她止住哭泣。
　　“那我们回去跟他们玩，好不好？”
　　“可……可是……”她望望初秋，“我也想跟初秋姐姐玩。”
　　“那好，我问你，你一手拿着梅花酥，一手拿着桂花糕，你都想吃，但是总得分个先后，不能一起吃吧，是不是？”
　　她点点头。
　　“我们离开这么久了，小艾姨姨和阿良弟弟都想我们了，我们回去看看他们，好不好？先跟初秋姐姐说再见，等下次再来看她，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你跟她一起吃，一起完，好不好？”
　　“好。”
　　“阿裳乖，娘抱你啊，明天我们走，回去跟阿良弟弟玩……”我终于把她抱出吴府的门。
　　谭小雪一直送我到吴府大门外，“陆无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耐心了？照以前，估计大吼一声，撒手丢下，不管了。”
　　“有个小精灵在，人人都会变得温柔，尤其是女人。”我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两个孩子的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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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痴番外
　　我瞪着她，用愤怒的眼神告诉她：不许哭。
　　她张开嘴巴：“啊——”
　　我连忙逃。否则，我主人会来揪我的皮——本来她对我越来越好了，可自从有了这个小魔女之后，我的好日子就到了头，所有恩宠几乎都被她夺去。
　　对这样的人，我能有好脸色吗？可恨的是，主人还让我跟她“和平共处，互惠互利”……

　　一天晚上，主人一把抱她上床，嗲嗲地哄道：“乖，阿裳，从今儿起跟娘一起睡哦，阿裳大了哦，晚上不许随时尿尿哦，娘会叫你起来，到下面去尿尿……可别当撒尿包哦……”
　　我窝在一角，完全被忽视！！
　　半夜，水漫金山——伴着主人无可奈何的尖叫声。

　　我躺在舒服的窝里——主人亲自给我做的哦，她过来，睁着双可恶的大眼睛，瞧来瞄去，然后……魔爪伸过来，掀我的窝……不一会儿，我的地盘，被她整得惨不忍睹。别的人都一味宠着她，我只有跑到主人那里哭诉。主人好笑地拍拍我的头，“别小气嘛。她还小，还不懂事嘛。回头我再给你做一个，啊……”
　　天理何在？！
　　我忍，我忍，我再忍……忍无可忍，还是要忍。

　　这个小魔女，三天两头地病，一生病，主人就紧张得要命，更把我撇在一边，还不让我接近她……你以为我愿意看到她啊，我恨不得踢她出门。——可惜我气力小……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