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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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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进城门后便下马车。
一瞬间,有些恍然。有下人递给我们一个包裹,说是爷赏的。我们谢过,选了一个僻静的地儿,打开包裹一看,不少的银子。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张容感慨万千地说,“没想到这般繁华,人来人往。”
谭小雪说:“不知这么多生意中,哪件可供我们做的?”
谭小雪考虑到住客栈太奢侈,反正打算长住,干脆尽快租个房子。
我们挑了一小面摊,要了三碗面。吃的时候我在想,他们没有机器,这些面自然不能做成面条那样规矩整齐,这面,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个时候的刀削面,记得刀削面是山西的最出名,以前大学附近一家店里面的拉面和刀削面味道还不错……
吃完付钱的时候,谭小雪不经意地问:“大嫂住在这附近吗?”
“哪里哦,老两口住四里巷子,到了晚上回去。”面摊的妇人随口回答。
谭小雪又接着问:“那附近有房子空着吗?妹子想在京城租间房子。”
老妇看了我们一眼:“三位妹子想住什么样的地儿?我们那里隔壁几家有户人家空了一间屋子,只是……不知道几位看不看得上,而且一间房恐怕不够……”
谭和善地笑道:“都落魄到这地儿步了,还嫌弃什么啊。也不耽误大嫂,等待会儿天黑的时候我们再跟大嫂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那妇人见她如此客气,热情起来,让他汉子一人先看着摊,主动提出先带我们去看看,如果合适就住下,不合适还可以马上再找。
我们三个自然十分欣喜。
路上妇人主动说夫家姓伍,我们不便介绍自己,一来这么大年龄还没嫁人,又没个确切来头,慌扯不圆,编造出一个,以后还得接着往下编,干脆闭口不语,以后再说。
到了一看,原来是一户人家嫁了女儿,空出房。
我们看了看屋子,很简单的一间,本来也不求什么,只要有个容身之所就行了。
伍大嫂帮我们问他们愿不愿意租出去,反正也空着。
主人家看了看我们,想了想,说,反正空着,就租出去吧。
当下商定租金等事宜,也很便宜。
谭小雪拉着伍大嫂的手一个劲儿地道谢。我们四下走动看看周围环境,是个中下层平民居住的巷子,貌似朴素平静。我们记下自己所住的地方,放下几件衣裳,谭小雪把贵重东西随身藏好,三人出去走动。
我问谭小雪:“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住面铺那里?”
谭解释:“如果住得很近,没必要摆个摊儿在外面,你看他们是在外面做好了面条,然后端到边上一家后院里煮熟了端出来给客人。估计是租借人家的灶。”
我对谭小雪快速的适应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是每个人都有火眼金睛,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呢。
商量要做什么。
开酒楼么?没那么多的资本买铺面,雇人,再说她们俩的手艺虽说不错,但京城里面,不知藏了多少名厨,我们根本没竞争力。
开胭脂铺子?初来乍到,不晓得行情。
布匹、成衣、药店、杂货,甚至妓院,通通一不够本钱,二没有靠山。
张容叹气:“难不成也在外面摆个小摊?!还是给人家当仆人老妈子去使唤?!”
谭小雪说:“我们几人估计经不起那个折腾,尤其陆无双细皮嫩肉,伺候人?她受不来那委屈。”
我勉强笑道:“别太小看我。”谭小雪把话说得太过了,她心里其实也明了这点。
我们四处看看,为了不迷路,每走一下,谭小雪会记住一个比较特别的标志。
后来发现,这城市的布局,相当的规范,整齐。
谭小雪感叹:“这样的城市规划,让我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城市汗颜。”
张容说:“因为这里的官府有太多的权利规定这些。”
我提醒,“感叹无用。我现在倒希望来个神仙把我送回到我们那里,尽管那里的规划实在乱得很。”
谭小雪轻笑:“你到现在还做梦呢。”
我也笑了:“以前真该多做好事,行善积德。”
谭小雪叹:“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结婚也是有好处的。”
三人大笑,引得路人注目。
没什么确切的头绪。好在有地方住,有饭吃。我们三人勉强挤一个房间,往往是两人睡床上,一人睡地铺,轮流交换。饭菜连同房租一起交的,每天跟他们一起吃。房主是做豆腐的,姓范,我们叫范大叔,范大婶,他们还有个二女儿在家,十一二岁的模样。他们每天很早便起来忙碌,然后推着豆腐制品走街串巷地去卖。
这天谭小雪在路口遇见回来的伍氏夫妇,便一同回来。在路上,伍氏夫妇说了些近日来坊间传闻,闲话之类。末了,谭小雪回来对我们说,也许这次能成。原来南方来的一个商人在京城有一家歌舞坊。今年不知什么原因,反正想返回老家,要把京城的几处生意给卖了,其他都卖得挺好,就是这间歌舞坊——本来也开得一般,又加上不久前,里面一个小丫头不知怎的就投水死了。晦气得很,买家多不想接手这样倒霉的生意,这商人自然找不到合适的买家。谭小雪细心,还问了名字和地址,至于价格,伍氏夫妇也是道听途说,当作一件闲事听罢了,没大打听这事。
张容疑惑道:“恐怕再晦气,也不会便宜到我们能够买得起。”
那位爷当初赏给我们的,加上之前几积攒的可怜的一点钱,统共一百多两,我们在这小简陋的小地方吃吃喝唱,倒还能支撑一段时间,然后要拿出去买那么大间的场面和里面的丫鬟,万万买不起。
忽然想到什么,我拍手:“我那首饰!可以做抵押。”
“说实话,我也有此意。”谭小雪伸过来握我的手,“只是不知你舍不舍得。”
“有什么舍不舍得的。事到如今,哪顾得上那么多?”
张容想了想,道:“抵押给银庄还不如当了,一来简单,钱来得快,二来有张当票,以后赎回来也方便。”
我和谭小雪点头同意。当下商定先去那歌舞坊看看究竟怎样,合适的话再跟老板砍价。
地方不错,挺大,我第一眼看中后面还另有幽静的小院儿。心里暗暗打了八十五分。至于什么投水而死,问嬷嬷绝对问不出个所以为然来,她只轻描淡写地说是因为小事怄气一时想不开便投井了,后来官府来了下,过了个场,证明的确是一时想不开自己投水,便撤了封令。嬷嬷说老板定的价是一千两,包括房契以及屋里所有人的卖身契等等所有的在一起。
回去后又商量了一番,接手后最重要的是除晦气,大家迷信的很,更何况是来此逍遥自在,更是图个吉利痛快。谁想往死过人的院子里踏?
而我们看重的,无非是因为这一点而可以狠狠的压价。
我们考虑当首饰。后来决定当掉一只手镯,看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再考虑当什么。
决定由谭小雪去当这只镯子。我们也不急一时半会儿,好好去买了一身上等的新衣服,别让当铺只认衣服不认人,以为我们落魄到不得不当的地步。然后我跟张容拌谭小雪的下人,从容去了当铺。
去之前打听京城哪家的当铺最大,范婶儿说是昌记当铺。
我一听,什么?娼妓?
谭小雪和张容都笑歪了。
去到“娼妓”,伙计怏怏拿过手镯,我紧盯他的脸色。他定眼一看,神色稍变,请来一位看起来资格比较老的长者。那长者仔细琢磨来琢磨去,末了抬头叹:好东西。
谭小雪冷哼一声,“当然是好东西。恐怕要找出能与之媲美的,也不是很容易。”
长者问:“活当还是死当?”
“当然是活当。”谭小雪肯定地道,“日后定会赎回来,老先生保管好了,否则有个闪失,到时候拿不出来,我拆了这铺子也得寻回来。”
长者微微一笑,大概并不以为意,深思了会儿,给出价钱:“一千二百两。”
谭小雪回道:“再加三百两。”
旁边的小厮插嘴:“哪有来昌记当铺这么讲价的?这位师傅能说出的价钱,全京城没几个敢还。”
我挑眉笑道:“可不是?偏偏我们还了。又怎样?”
那小伙子愤然:“这么没规矩的下人。”
我仍旧笑着:“可不是嘛?!彼此彼此。”
那长着呵退小厮,转而对我们说:“既然如此,便照夫人的意思。”我其实已经欣喜万分,当他给出一千二百两的价钱时,我已经吃惊得要命。项链还好,只好谭小雪告诉过我珍贵的程度,我心里还有底;但我实在不知道爸爸送我的这镯子价钱有多贵,以前时不时带着玩儿,只是觉得它好看,戴着感觉很舒服。
那长者大方地给了银票,我瞟了两眼,这些天打探基本情况,大概知道一些,那银票也是昌字号,也是蛮大的银庄——这“娼”家,生意做得可真够大。
我们心满意足地要走的时候,长者在背后说:“夫人莫怪老夫多嘴,身边带着这样两位‘丫鬟’,实属罕见。”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说,我们拌丫鬟实在蹩脚,忽然想恶作剧,回头神秘笑道:“多谢多谢。我家夫人偏偏喜欢买细皮嫩肉的人儿回去当下人,等过一年半载,磨得没个水灵气儿了,马上再换掉。”
回去的路上绕到歌舞坊让嬷嬷代为转告老板,看他什么时候有空,见个面。嬷嬷之前看我们三个衣着一般,又三个女子,本没什么热情,见我们想要跟老板会面,才堆起笑来。我们并没有说住的地址,只道二日之后来此地,若是老板方便,到时候便来见见,若是不方便,预先定个时间地点,二日之后我们来了嬷嬷再告诉我们。
长长舒了口气。谭小雪说:“你这丫头的镯子还这般值钱,不知道你爸贪了多少,给你买那么奢侈的东西。”
我摊在床上,唉,说不定只是人家送的礼而已,我爸没亲自掏钱。又或者说,外公那边的人想讨好外公,跟我父亲说是给我的小礼物,父亲就心领神会地收了呢?“……哎呀,想我爸了。”
张容和谭小雪也摊下来。三个躺着,各自想心事。最后范婶喊吃饭,打破一室静谧。
张容长长地幽叹着说:“人是物非。”
“物非人也非。”谭小雪道。
两天后去那里,果然传说中的大老板已候在那里。可见急切想买。
谭小雪穿着为了那次去当铺而做的上等衣裳,我跟张容就找了干净清爽的衣服。坐定,上茶。老板自我介绍姓李。我管他信什么呢,过了今儿,各不相干。我端着茶杯,想:这好象是我这些天来,第一次喝茶,唉,不知道会不会拉肚子呢。想到这儿,吹了吹,便又放回原处,并没有喝它。
忽然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这边扫了扫。因为我坐的位子是三人当中离他最远的,看得并不分明,我不动神色,想,怎的,不喝你的茶又怎的。老板寒暄:相比此茶入不了姑娘的口。
我客气地笑了笑,“第一,我不是什么姑娘,李爷看我的发髻也该知道;第二,我不喝此茶,并不是因为不入我的口,我喝不起它。”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一时大意,犯了忌讳,此处女子在外并非自称我,这般说话,倒显得真有几分随意和无礼了。
谭小雪接道:“她的身子弱,随便吃不得,喝不得,平日里懒散惯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李老板并不当回事,哈哈道:“哪里哪里,几位夫人气度非凡,自有大气,不屑于拘礼。”
谭小雪懒得再跟他罗嗦,切入主题,“李爷的出价似乎偏高。要知道,在这风头上,愿意接下这乱摊子的人,实在不多。”
“几位怎就有兴趣接手?”
老狐狸,吃准我们会要么?
“不瞒李爷,我们就是打定压低价码的主意来的。”
“恐怕不能再让,一千两,我已大亏。当初买进远不止于此。”
“此时非彼时。”张容放下茶杯,缓缓道。
“各位意下……”
“七百两。”谭小雪斩断道。
那老板连连摆手称不可能。
谭小雪不慌不忙,摆动着茶杯,当当作响。
无人再说话。
我迷糊打量房子四周,看得不是十分的分明,大概看个轮廓,欣赏一下也无妨。
“这样罢!九百两,一口价!”
“哼!”谭小雪轻哼一声,“李爷看我们三个妇道人家,好欺负是不?”
“岂敢岂敢。”
“这样吧,折中,八百。”张容不耐地站起来,“我懒得再在这里呆下去,阴气。”
谭小雪忽地忿忿摔袖,“谁说八百了?你要买你掏钱,我可没那么多闲钱。谁想买谁拿钱,到时候可别朝我要。”
我出来打圆场:“大姐别生气,二姐没个见识。让她出钱,她哪来的钱呢。”
那人冷笑一声,“三位演的好戏。”
谭小雪回他一声冷笑:“演不演戏,不干事。总之今儿我就只能出到七百五十两。李爷想想刚得的几个月大的小孙子,再想想几天前传来的母亲病重的消息,人家说多为上上下下的积点德,这院里出了人命,李爷这积的哪门子的德?虽不是李爷直接经手这里面的大大小小,但落在最后,还是算在李爷的头上,何苦损那么些德来着?”
“原来有备而来,连老母情况也打探在内。”
“知己知彼罢了。”我没劲儿地叹,“李爷不必谈下去,应了吧。不怕说得不好听,这院儿,再拖下去,死去的怨魂回头盘旋不去,再家上这一屋子女人的怨气,日子久了,恐怕更没的人进。李爷想想,这些日子,可曾有多少人正经跟李爷谈过?”
总之,我们是铁定要使价钱尽可能地低。
三人或软或硬,或白或红,反正时间多的是,我们不急,不过他却急着脱手就是了。
最终如愿以偿。七百五十两成交。
我们自觉,的确是拣了个大便宜,不过也是个大麻烦,死了人的院子,还得让人家上门,这里面又没有什么特别响亮的数一数二的人物,难!
当场与他说好,之前他请的嬷嬷等,他自己遣走,我们是不要的。三个人都闲着,还怕不够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