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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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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俩都主张我住到后面,清净些。我们商量后,一,先请法师道长高僧什么的来做三天法师,能请多有名的就请多有名的,这是打听一下就好;二,不是在书上看过什么蝼蚁、喜鹊显吉祥什么的,都是蒙人的,我们也不妨弄来蒙蒙人,让人家觉得我们歌舞坊否极泰来;三,这间歌舞坊没个特色,现在重新开张,想要一扫晦气,干脆请个什么舞狮的、敲锣打鼓的热闹一番,然后想要一炮大响,得出奇制胜,在歌曲舞蹈上面玩出新花样;四,重新取个新名字。
我迫不及待地说:“我想到个名字,是以前不知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几个字,印象特别深刻,就一直留在脑海里——易初莲衣。”
谭道:“看你那个乐劲儿,就依你吧。”
张容说:“干脆门匾上的字也做的吸引人点。”
谭说:“现在可没广告公司能一手包办这些。”
我提议:“干脆请画师画出来,然后再雕刻刻上去?”
“行吗?”谭问,“不知道这里的水平到什么地步?赶明儿去看看在说。干脆别请什么画师了,陆无双,你负责。”
我推辞道:“中国画我跟外公学得半调子不到,你让我画,糟蹋。还是咱们商量个大概意思,然后跟画师说明,让人家画吧。”
后来说定,先找到死去的那丫头的亲属,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再赔些钱。接着做三天法事。接着制造吉祥灵异时间。然后敲锣打鼓地挂牌匾。再就是弄辆大车,上面平坦,不挂帐幔,载着个院里稍微比较出名的舞娘,跳几支新奇的舞蹈,在大街上允许的范围内溜达一圈;次日再让马车拉上弹的、回唱的角儿,也溜上一圈。这些宣传下来,看看效果如何,如果好,自然求之不得,如果不好,另想它法。
分配任务。出头露脸的,难办的,谭挑过去,繁琐细腻的,张揽了过去,落到最后,她们让我去看舞娘的舞蹈和弹的唱的那些人究竟怎么样,该改的改,该换新曲的换新曲。谭说:“可怜以前附庸风雅学的古筝,没想到现在才派上点点用场,如果这里有钢琴的话,那还用别人作什么,陆无双直接上,一定名动京城。”
容笑个不停。
我想了想,“以前就是个半调子,现在还要拿它来正二八经地献丑。也许这个时候的古筝跟我那个时候学的有写不一样,又或许他们这里更流行其它乐器。”
“天下音乐一大家。”谭自创的格言吧,“反正这事儿交给你了。你以前不老是唱来唱去‘何日君再来’,‘去年元月时’么?还有那个什么‘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可惜你的嗓子没那沧桑鬼魅感,不能扯着嗓子喊‘相见不恨晚’。”
张容笑道:“无双的声音,跟她的性格不怎么像。有时候拖点音啊什么的,反正听起来软软的,绵绵的,刚好唱那些软不拉叽的歌;有时候呢,偶尔有点点沧桑感和无助的凄惶,不妨来一首清音版的对你的爱一直很安静,如果勉强,也可以唱唱假正经啊等着你回来啊什么的,那些她还蛮喜欢的……”
我边追打她边佯怒……这两女人,真能损人。
“好了,好了,”谭小雪隔开我们,“别闹了。”
她把我散落的头发别到耳根后面:“你就呆在这里面,你这模样,太过细皮嫩肉,出门也添乱。一个小丫头,我观察了几天,派给你贴身使唤。”
张容神秘笑道:“我知道是哪个。”
我笑:“我也知道。估计我们三个说的是同一个人呢。”
果然是,那个小丫头,刚正式接手的那天我就注意到了,特小巧模样,估计最多也十一二岁,不爱说话,我们当时召集所有人,问到她时,旁边的一个小丫头插嘴说她是以前的嬷嬷去年冬天无意中买回来的,抹胭脂、梳发髻蹩脚的很,只会最简单的样式……谭问话,她谦卑而不阿谀,神色倔强而平静,并没有诚惶诚恐,看来能挡点事儿。至于什么抹胭脂、梳发髻,我要求最低,最简单的就行了,又不登台表演。
谭说:“这丫头,锻炼一下,假以时日,估计还能管点事,你呢,平时也好,就是有时候犯糊涂起来没大没小、不知轻重,有个稳重的人在身边看着,好让人放心。”
我看中倒更多是她有问则答,不问的话从不多讲一句话,日后免得在我耳根边聒噪。
我又问她们各自有没有挑到合适的丫头。
当下都叫过来,谭跟她们说了说,自然都是说愿意的。
谭小雪对我说:“你给她取个名儿吧。”
问:“她没有名字吗?”
“还不是被人改来改去,她现在的名字,估计也是进来后被改的,与其如此,倒不如你给她改个顺耳的名字,以后叫起来也方便。”
“就叫小双得了,反正我叫无双么。”我想了想,又道:“你们的我也给取了吧。张容的叫小容,谭小雪的叫小雨。”
张容笑歪了,对她们说:“甭听她胡说。我想到一本小说里面几个丫头的名字,我的丫头……凤箫。”
我鄙视她一眼:“小双,凤箫,张的小说……”
“别看不起我,如果你没看过,怎么会知道这些个名字呢。”
“得儿,那剩下一个叫七巧得了,要不金锁?”
“谁跟你们瞎扯,那么可怜的女子,还要被你们从书里面拿出来作践。”谭顿了顿道:“我的丫头叫睇睇。”
本来听了她前面一句话没什么,结果她说出了名字后,我和张容又笑倒在一边。张容断断续续地笑道:“谭小雪,原来你也看她的书……”
三人笑作一团,把那几个丫头怔在那里。
张容正二八经地说:“得了,咱们重新想名字吧,那些名字,想来在小说故事里面没什么彩头的事儿,咱们再想名字。我们自个儿不在乎,还得在乎人家,在乎个吉利气儿,借这吉利气,好让这生意越做越好。”
我接口道:“行。招财,进宝,吉祥,如意,富贵,……”
张容伸手揪我的脸……
最后我给那丫头的名字是萧萧。
张容说:“莫名其妙,没意思。”
“有出处的,”谭小雪解释说:“沈从文笔下一个女孩叫萧萧。”
张容吐吐舌头,“你们俩真够‘博学’。”
“我可不是。”谭道,“有段时间她抱了几本沈从文的书,每天随身带一本,我跟她吃饭时顺便拿过来看了几篇。”
张容的丫鬟,我执意名为黄蓉。
谭小雪就把她的丫鬟叫做桂英,又被我和张容笑话了一场,又不是打仗。
我们要把范氏夫妇的房子退了,前后在那里住了一月左右,多蒙她们一家照顾,更奇的是,虽然小户人家,却不似想象中猎奇心重,两夫妇都是寡言少语者,从来没问三询四,二女儿也乖巧的很。这天,我说,还是我去吧,你们俩出门忙别的去。
到了范家,只有范婶和二女儿在,我说些客气话,把事先准备好的布匹送给她们,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送我走的时候,范婶说,“几位夫人命相好,日后……”我笑了笑,原来都兴说几句吉利话做客套。我便回道:“你们一家也非等闲之悲,为人处事,让我们姐妹三个敬佩的很。这些日子,承蒙照顾。日后有什么事,还希望能彼此照应。”大概是以后不会再在这里住,她又客气了几句。
法事热热闹闹地做了,花了我们不少银子,谭说,在往下,我们可没银子使了,一院子里都是嘴,每天都吃钱呢。
我们着手显灵事件。其实很简单,三个臭皮匠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趁着边上没人的时候,就用蜂蜜、甜品食物等在院子外面的强上涂成字的形状,福啊,禧啊,祥啊什么的,等蚂蚁往上爬,为了确定蚂蚁,我们还秘密让身边的三个丫鬟专门去找蚂蚁多的地方,挖了一堆有蚂蚁的土回来撒在墙根……做完了觉得很蹩脚,不知道成不成。没想到第二天没多久,便听到有报说外面熙攘的很,我们知道成了,实现买通约定好的一个臭和尚过来装高深,说什么显灵,说什么风水宝地。这些小伎俩,只能稍微用用,不敢夸大,闹的影响太大的话,反而招麻烦,容易露馅儿。
第二天,那些蚂蚁构成的字符“自然”地消失了,既然是显灵,当然不能显太久。
我想到以前小时候看过的一本故事书里面,讲到一个庙里没什么香火钱,那里面的和尚便想出个法子:把一大盆豆芽放在水池下面,发芽,豆芽的生长力量会顶起事先放在上面的神像,人家以为这家庙有神灵。
我们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谭说试试吧。结果我们真试了,做这事的,当然还是我们三个和贴身的丫鬟,这几天,六个人偷偷摸摸做这些事。刚开始她们看我们三个疯癫瞎闹还有些惊讶和不习惯,过了几天也就默然。
“看这折腾的,”谭小雪自嘲,“装神弄鬼起来。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豆芽发的力量刚好够,什么时候神像会浮出水面,如果是上午就浮出水面,还一直往上长,到了下午露出豆芽盆……太冒险了。”
“不怕,不怕,”我道:“之前那个臭和尚,总有臭味相投的同道中人,到时候实在不行,咱们在去找他,让她找一个师兄弟出面化解,趋散众人,咱们关起门来把它撤了就是。”
我只能说天助我也。
这个院子,除了前院外,往后是厨房,以及低等丫鬟和仆人住的地方,在往后是一小池塘,池塘后面还有几间清幽的房子,有的作储物间用,还有一小园子,没怎么种花,我便住在这园子边上的一间房子里。
这后面平日里来往的人不多,安静的很,加上这些天没生意做,整个院子都没什么人来人往。
这天下午,我让忽然瞧见外面池塘水面上露出个头来。我知道是来了。又等到快到傍晚时候,神像又冒出来一些。我让萧萧去前院和院外乱叫唤,不多是便吸引许多路人进来看希奇。没多久天黑下来,一些有事的人离开去了,我在屋里让萧萧出去,以天黑、神灵为名,让剩下还在看啊、许愿啊、拜佛求神的人们散了,明天白天再来,否则惹怒神灵可就糟糕了。
当晚我们几人悄悄“焚尸灭迹”。
第二天有人还来,却已经看不到。我们编瞎话说,这样百年难遇的机遇,自然不会太久……如此之类。
做了这两件投机的事之后,几个丫鬟跟我们的感情貌似熟络了几分,毕竟同一条船上的人,系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说这话的时候谭笑话我真够粗俗的,才几天,便变成这等模样。我笑:“本性如此。”
当下三人都松了口气,说实话,做这种蹩脚的算计,我们原本不屑,又极具风险。若不是人们对神灵等具有强烈的畏惧和崇拜感,我们也不敢贸然行事。
谭小雪说,“这过的什么日子,沦落到做这种勾当。”
“罢了,”张容劝,“就当初入社会时,不得不忍辱负重。”
“那是。”谭却说到我,“只是陆无双以前恐怕从来没做过这样不光彩的事情。”
“体验一下也好。你看这几个月,稻草铺也睡过了,睡觉中还担心有生物过来跟我亲热;卫生纸都没的用;洗澡没有浴缸;来例假没有卫生巾;洗头没洗发水;擦嘴没餐巾纸;每天想的是怎么赚点钱,好让自己不饿死;洗了好些天的碗。好了,也是一种人生经验,日后你们再也不用取笑我娇生惯养。”
“是。对陆无双来说,物欲和□□上的享受,大过精神。你让她孤单,让她难过,让她伤心就好,千万不要让她没有舒服的衣服和懒散的生活。她最怕的,恐怕就是不能衣有锦,出有车。”张容跟我同学那么多年,所得到的结论便是如此?
“从小到大从来没为钱担心过,一下子一无所有,冲击是太大。”谭小雪“现身说法”,“我家里比不的你们,读书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开学交学费,最担忧的就是突然有一天父母说,小雪,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你不读了,回来帮家里干活,要不去外面打工算了。……幸好父母疼惜,又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咬牙让我读完师范。人家家里挣的钱都翻新房子,我们家里挣的钱,都让我们姐妹俩扔到学校里。我毕业后拿到第一笔钱,当时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终于不用害怕没钱了,第二个念头是要好好存钱,然后让家里做新房子,装上我们那里尽可能的最、最时新的装配。”
三人默然,所有一切,皆成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