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池》月云霜曙

26、第 26 章

　　素還真還閉著眼睛，他的意識漸漸清醒，憶起不久前才發生的事，一隻手在身體旁邊掃了掃，但是什麽都沒有碰到。他猛地坐了起來，天已經全黑了，離他睡著不知道過了幾個時辰，他往身邊掃了一眼，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素還真不見了。
　　“素……還真……”他張了張嘴，輕輕地念出這個名字，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三個字，含在舌尖時竟會如此讓人感到滿足又悲傷。
　　他在原地坐了一會，才站起來，將身上的灰塵拍去，決定回房去好好睡一覺。他已經好幾宿沒睡過好覺，現在覺得全身都疼。
　　路過蓮花池的時候，他聽到從池子的另一角傳來的水聲。素還真一愣，趕緊往那個方向奔去。
　　這玉波池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密密麻麻的花葉莖竿遮擋了視線，但偶爾傳出的水聲告訴了他要尋之人的方向。他循著水聲找去，在拐過一個拐角之後，終於能看到正在池中沐洗的身影。對方背對著他，身體大部份都被伸出來的蓮葉遮住，只露了段手臂。
　　素還真停住了腳步。
　　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醒對方自己的到來，對方果真停頓了下來，與他隔著蓮葉談話：“你膽子倒是大。”
　　“不過置之死地而後生。”他說完，半真半假地埋怨道：“吾為你的生機費盡心思，你卻這樣對吾，把吾扔在原地不理，讓吾還以為被你這般無情地拋棄了。”
　　“素某是怕打擾好友安眠哪。”
　　這個稱呼讓素還真細細咀嚼了一會，不知是這人的本意，還是因為吸收了那個分身而使得他也受到了影響。不過不管怎樣，這個都不是重點，素還真站在原地，他望見水中，在蓮葉的間隙下映出的月影，與天邊的明月遙遙相對，是相同又相異的雙月。
　　這是真實的倒影，而非虛幻。
　　素還真想到這裡，便繼續往前走，終於繞到對方的面前來。對方正在沐洗，池水才剛剛過了腰，他散著頭髮，專心地拿梳子將頭髮一縷一縷地理順。月光照下來，身上的水珠反射了月亮的光華，整個人看起來都閃閃發亮。
　　對方看到他來，並無羞澀之意，只微微偏了頭，抬起眼望了他一眼。素還真跟著下了水，接過另一人的梳子，然後也接手了對方的活。
　　“為何要這樣做？”
　　聽到對方的問話，素還真只是笑了笑：“吾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
　　“此舉動影響甚大，你太輕率了。”
　　“這話意味著，你在關心吾嗎？”
　　對方安靜了一下，默認了他的說法。
　　素還真從後面將他抱住，一個吻印他的頸上。
　　“聖魔元史留在此地，必然會成為你的危機。”對方如此道。
　　“素某無懼也。”
　　另一人輕輕地搖了搖頭：“你太自負了。”
　　“那你只能祈叮�岵粫�缴夏愕尼釅m。”話題陡然轉入令人傷感的部份，使得對方沉默了下來。
　　素還真似乎是感受到他的不安，將他轉回身來，與他臉挨著臉，鼻碰著鼻：“吾不會有事的。”他這話似是安慰，下一個動作卻是吻住了另一個人。
　　一吻作罷，對方卻是一臉欲言又止，眼神複雜地看著他。終於，他閉上眼睛，多謝的話在他們之間不需宣之於口，他只說：“明日吾便要離開了……今夜……便讓吾忘了自己，你要做什麽，吾都允你。”
　　素還真扣著他的腰的手倏地收緊了，半晌，他才聲音乾澀地道：“你這話說出來可不要後悔。”
　　而另一個人只是顫抖著雙手，默默地環上他的頸。
　　此時，天上的雲彩遮住了月亮，天色一時暗了下來。

　　第二日。
　　也不知到了什麽時候，素還真才悠悠轉醒。他身邊並沒有其他的氣息，那個原不屬於這個時空的人應該已經離開了。
　　不知不覺地嘆了口氣。
　　原該如此的。
　　鏡中花水中月，就算非是虛幻，也難長久。
　　而這段時日發生的事，就只當是作了一場夢，而他總要從夢中清醒。
　　這時，從窗外傳來一陣簫聲，素還真一怔，立刻清醒過來從床上爬起身，只堪堪披了件衣服就跑了出去。
　　門外的長廊上，有另一道白色的身影坐在回廊的扶手上吹簫。素還真怔怔地站在原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待一首曲子吹完，那人放下了手中的簫，也沒回頭，只嘆了口氣，道：“這是鷇音子遺留之物，吾在他房內找到，想是之前走得太過匆忙，沒有帶出去。”他的手指輕輕撫過簫身，似有幾分留戀。
　　“我們錯過了許多事，若是吾能聽他一句，或是他能聽吾一句，也許結局就不會這樣。”他淡淡笑了一下：“人啊，總是跟自己過不去，只是因為不肯對自己袒裎罷了。”
　　素還真走到他身前，將手搭在他握著簫的手上：“如果吾問你，你會對吾袒裎嗎？”
　　對方沒有抬頭，視線留在素還真的手上，輕輕道：“吾在努力，你沒有感覺到嗎？”
　　素還真俯身親了親他粉紅的耳朵，說：“吾看到了。”
　　“吾原本打算一早就走，所以給你留了信，可是臨走的時候，看到你的睡顏，吾還是想與你好好道別。”他說著站了起來，望向素還真：“你……多多保重。在將來，你的身邊，也會有其他的人陪伴，你會遇見讓你依賴與信任的人，希望你能珍惜，吾曾經歷的那些遺憾不要再發生在你的身上，吾也希望此地能夠永遠保持和平。”
　　“有吾在，你大可放心。”
　　他聽到這樣的允諾，笑了一下，卻沒多說什麽，只是輕輕地捏了一下素還真的手：“多謝你多年的照顧。”
　　素還真也笑了：“彼此彼此罷了。”
　　對方向另一個自己揖了一禮：“告辭。”
　　“不送。”
　　說完這幾句話，他便不再留戀地轉身而去，片刻，背景已經消失在素還真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