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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四十八、暑假(后篇) ...

  •   流川有些尴尬地抓头。“我先告辞……”

      “流川同学,你傻站着干嘛,快进来吧。” 真由子好像没听到他的话,转身走进狭小的厨房,打开餐具柜拿出两个玻璃杯。接着打开冰箱拿出宝特瓶装的冰茶。流川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怎么说都是我惹出的麻烦。”真由子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用倦怠的语气解释道:“伊织——清田伊织——是信长的姐姐。最近我家和清田家因为生意的往来走得比较近,这也意味着哥哥和伊织的关系变得比较微妙。暑假回来,伊织竟然不知什么原因住在我家了。哎,我不是讨厌伊织姐,她很亲切,我生气的是哥哥。他喜欢的人明明是千寻,为什么不能承认这点好好和千寻在一起呢?我用心良苦的躲在千寻家,就是为了撮合他俩啊。哥哥真是笨到家了!”

      一口气说完后,她像个快溺水的人般急促呼吸。流川纹风不动地听着,默默喝茶。

      “抱歉,让你听我发牢骚。”真由子勉强微笑着。随手打开了电视。NHK综合台正在直播高中棒球联赛。话题骤然中断,只听见播音员过于亢奋的声音。

      “打击出去——中游之间!比赛进行到第六回合下半场,明青学园仍然持续进行猛攻……”

      真由子眼睛发亮,神情也变专注了。

      “奇怪啊,为什么要叫‘甲子园’呢?”她一脸正经的用关西腔发问后,自己也笑了出来。

      “说的真难听。”

      “关西腔好难哦。”

      “你喜欢那里吗?”

      “大阪吗?很喜欢!”她的回答不假思索,“那里环境好,人也好。虽然很忙碌,但是人们好像都乐在其中似的。真的很有趣!”

      流川不动声色地挑挑眉,露出“啊,是这样”的表情。他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球员们奋力地奔跑、投球、击球,终于忍不住说道:“棒球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用棒子击球,真是无聊之极。”

      “才不是这样呢!”真由子瞪大眼睛驳斥道:“棒球也是很讲究战术的,规则也很多……哎?流川同学,莫非你……”她悄悄凑过脸,一副调侃的表情。“该不会你不懂棒球的规则吧?”

      “不懂又怎样?”

      “真的假的?!”真由子爆发出被人瘙痒般的笑声。“原来真的有不懂棒球的日本人存在啊!真是败给你了。等等,该不会足球你也不懂吧?排球呢?”

      真由子笑得直不起腰来,眼角都笑出了眼泪。

      刚刚还愁眉苦脸的人是谁啊?流川忿忿的想。外界的环境可以令她轻易转换情绪,流川觉得她真是“单纯得有点蠢”。

      “你说的没错,”真由子抚着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最有意思的还是篮球了。上大学之后,每天都有很多事,根本没时间去看篮球赛。再加上学校篮球馆在医学院那边,距离很远……哎,真怀念高中时每天看比赛给队员们加油的时候。”

      流川慢半拍似的醒悟:“你想看篮球比赛?”

      “嗯。”真由子用力点了下头。

      流川觉得好像被某种温暖洗涤,不由得放松了肩膀。

      “一周之后,你来看我的比赛。”

      不是“你要来看我们的比赛吗”而是“你来看我的比赛”。

      敲门声响起。还没应答,门已倏然开启。铃木瞳探头进来。

      “真由子,明天我们一起去迪士尼乐园。”

      怎么,现在的人都变得这么专横了吗?

      ###
      “我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嘴上虽然这么说着,铃木瞳却抓着深津一成的手肘,立刻让他转身,拖着他迈步走出。

      来到开放型逃生梯,小瞳却不说话了。深津感到很意外,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靠近栏杆朝下看。沉寂的街上,成排的房子和无数的灯光扩展开去。

      “呀,那是千寻和……”

      小瞳忽然生气了。

      “你喜欢真由子?!你喜欢她是吗?!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以为自己在公司升为主管,有几个人怕你马屁就了不起了吗?”她右手握拳举到鼻子上,意思是骂深津变成天狗(注),“你这副德行还想高攀上真由子吗?别做梦了!我简直要笑掉大牙了!你这个秃头口癖□□本一无是处!”

      这话说得未免太诚实了。

      “突然间你是怎么了……”

      “真由子也不是瞎了眼睛,人家好歹是牧财团的大小姐,你想追求她根本是痴人说梦,别妄想了!像你这种要长相没长相,要金钱没金钱的笨蛋,根本没有人想跟你扯上关系,光想就烦!!”小瞳气得眼角吊起,可爱高亢的声音也变得尖锐。她双手握拳,脸涨得通红。

      深津就像在听天气预报般一脸悠哉,甚至觉得小瞳又气又急的模样很有趣。“你真的误会了哟。我不是那么想的,千寻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

      小瞳激愤的情绪慢慢降下来,但态度仍很强硬。“你当我是傻瓜?刚刚在超市,你和那个收银员小姐聊得真起劲啊,笑呵呵的像个白痴,你以为你是交际花、万人迷啊?我最最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小瞳出乎意料的愤怒令深津感到既好气又好笑。他耳边好像有什么在低语一般,感觉很痒,某个想法差点要变成文字出现,却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想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什么?”

      “为什么这些事让你这么困扰?”

      这句话像在怒气腾腾的滚烫沸水中倒入冷水——小瞳傻了眼,真是个泼冷水的家伙。深津心想,煮中华面的秘诀,就是决不可忘记中途要加水,然后再煮一会儿便可关火。然而小瞳并不是中华面,她正火冒三丈,且怒不可遏地快喷出火来了。她突然发出撕裂般短促的笑声,又恢复了那种连珠炮般的亢奋语气。

      “我有什么好困扰的??说起来你到底算我的什么人?不过是救过我一次……”

      “都说了那种事不必在意……”

      “对!没错!早就该有个了断了!”她用又笑又怒的口吻说道:“不就是真由子吗?没问题,我帮你!明天我们一起去迪士尼好了,我帮你们创造机会。之后我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就这么决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瞳猛地转身离开,发丝间飘来酸甜的洗发水味道。那味道好像在说:“你敢跟上来试试?”

      深津看着她苗条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不禁苦笑。无论彼时还是现在,她都没有改变,虽然有时会恶意跟自己作对,但那也只是在她刻意扮演坏人的时候。像这样的人,其实很少。

      ###
      牧绅一倚在像忠犬一样趴在路边的宝马轿车上,对着清澈如洗的夜空长叹一声。回过头来的时候,千寻竟站在自己面前。

      人类是时钟和月历的俘虏。有时那是痛苦的元凶,有时也可以带来净化。即便没有特别的理由和根据,有时单单是时间与岁月的流逝,便可冲淡心头的疙瘩。然而,在见到千寻的那一秒,将近半年的时光就这样白费了。阿牧心里多少觉得有点讽刺。

      这半年来,千寻瘦了很多。曾经是她特征的那圆圆的双颊已然凹陷,但线条柔和;脖子也变得纤细。尽管如此,她却不会给人骨感或不健康的印象。她的瘦看起来极其自然、沉着。仿佛是悄然隐身到一个狭小的空间,身子就这么自然地瘦下去的。而且,千寻也比阿牧记忆中的漂亮了许多。头发长长了不少,发梢有些自来卷,呈微偏的中分从脸颊两边顺滑地垂下。她穿着白色连身纱裙,两根细细的带子将香肩玉背勾勒的恰到好处。夏风吹来时,好像有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

      “嗨。”千寻动了动一边的脸颊笑了,至少她打算笑吧,但阿牧觉得她好像在哭。

      “算我拜托你,千万不要摆出那种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我的表情。”阿牧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

      “你最近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你呢?武道馆的工作还习惯吗?”

      千寻这次真的露出了微笑。她把一侧的发丝别至耳后,说:“嗯,那些孩子真的很调皮,不知道要拿他们怎么办才好。可是时间长了,才发觉他们其实还挺可爱的。”

      “你不害怕吗?”

      “什么?”

      快停下,不要再说下去了。阿牧这样告诫自己。

      “小孩子啊,不会给你带来可怕的联想吗?比如无聊痛苦的婚后生活什么的。”

      我到底在干什么?阿牧觉得自己心灵的一部分已经飘然升至半空,站在千寻面前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也不受自己大脑的控制。

      “你是在讽刺我吗?”千寻的嘴角微微一颤,频频眨眼,视线径直迎上阿牧的目光。

      真的够了。一旦说出这种话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不敢。哦对了,你和泽北也是因为这个分手的吗?”

      千寻惊愕地睁大眼睛,她抑制着怒意、泪水与不安,脸颊霎时染上阴影。“绅一,我们分手是因为遵从了各自的心意,这没什么可丢脸的。钻这种牛角尖想不开,未免太不像你的作风了。至于荣治的事……”

      “叫得真亲切。”

      “对不起,你很介意吗?我曾经和荣治交往过这件事。”她的声音仿佛卡在喉头,眼神平静无波,看似哀伤。

      “介意有什么用,已经和我无关了。”话一出口就立即失速,然后如尘埃飘落。阿牧觉得自己这样说过于残忍了。

      千寻红着眼眶,咬着嘴唇,一副殉道者般的容颜,似乎下一秒就再也承受不了这沉重的痛苦而流下泪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阿牧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抱住她,亲吻她,对她说抱歉。

      然而,千寻的眼神倏然一沉,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呈现出丝毫不愿妥协的、女人特有的洁癖和倔强的禀性。她抬起下巴噙住泪花。

      “我们分手后的这半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的每段恋爱都没有结果呢?想来想去,才发现那是因为我本身就没有期待过任何结果。你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在学校是优秀生,不辱没父母,在社会上维持一定的体面,风度翩翩,拥有强过一般人的能力。你的一切我都……曾经很喜欢。”千寻略微犹豫了一下,用过去式说明了自己的感觉。

      “像我这种平凡的小人物为什么会选择和你这种家境好、教养好的人交往呢?难道不是因为我早就预料到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结果才故意这样做的吗?”千寻不断吐出折磨自己的字眼,“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希望你和伊织小姐可以获得幸福。再见。”她以漂亮的姿势欠身鞠躬,就这样离开了。没有回头。她身穿白色连衣裙的身姿在暮色里看起来毫无防备,却又显得干净利落。

      千寻的话令阿牧自责地胸口发闷。在这个世界上,有乐观型的人,也有悲观型的人。乐观型的人经常保持喜悦,在喜悦的境况下活着;悲观型的人只对悲伤的事敏感。其实,上天给予每个人的喜悦与悲伤都是等量的,但是悲观型的人却只看到悲伤的一面。阿牧觉得自己和千寻都是这一类型的人。

      注:天狗,日本的幻想怪物,脸红鼻高。常用来形容骄傲自负之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四十八、暑假(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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