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描梦

14、惊变

　　不用这么夸张吧？这么近，走过去也行啊。
　　“公主，万岁有旨，只要公主出揽月宫，不论远近，定要软榻随行。常宁公公也曾叮咛过，太医说过公主余毒未清，当小心保养。”东儿恭恭敬敬的扶我上了软榻。
　　父皇还真是鸡婆，不过早知如此，何必要这么多妻妾。余毒未清倒是真的，七姐你够狠心。
　　阳光下，软榻徐徐而行。风吹过，纱帐撩起。远处似乎是四哥疾行而来。
　　“奴婢给四皇子请安。”除了抬着软榻的大力太监，其他奴婢都忙着给四哥问安。
　　四哥脸上一派和煦，如果说我三哥的表情是一贯的霜冷长河，那我四哥的表情则是万年不变的春风暖日。当属我南国第一好好先生。
　　“免了吧。蓝儿，你不在宫中好好待着养伤，到处乱跑。小心自己的身子。”四哥的语音里似有责备。
　　实在难把现在温文尔雅的他与昨晚那个诉衷肠的他联系在一起，我几乎以为他昨夜的来访只是我的梦魇。
　　“咳咳，四哥万安，是贵妃娘娘派人来请小妹去聊聊天，小妹老在揽月宫里呆着，也很无聊的。”我歪在软榻上，一派无辜的样子。本来嘛，我就很无辜的。
　　“这么巧，我正要去看看她，一起吧。”
　　我在软榻上下来也不是，不下也不是。就这样，尴尴尬尬的来到冷宫门口。去请我的那个冷宫丫环进去通传。东儿想扶我下来，却被四哥抢了先，直到确定我安全着□□哥才将我递交到东儿手上。比较郁闷，我装得就这么像，都把我当瓷娃娃。
　　进了冷宫，迎面站着曾经的贵妃娘娘，四哥的娘亲，意料之外的一身盛装，依旧一脸的高傲。只是看见四哥的时候表情变成了惊讶，嘴里轻轻说着：“你怎么也来了？”
　　“皇儿来给娘问安。正巧遇见蓝儿。”四哥的表情突然有了变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眼里一片怜惜。
　　“都坐吧，如今的我在这冷宫里，连外面的这些奴才都不如。没茶没水，你们自便。”贵妃突然显得很暴躁。
　　四哥扶我坐好，我也就顺势恹恹的坐在一进门的座位上，看贵妃今天到底耍什么花样。四哥又去扶贵妃坐下，贵妃却又突然变了表情，忧伤的看着四哥说：“裕儿，你还怕？到底，到底。”
　　想了想没再说下去。转过来看着我。“除了这对眼，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娘。裕儿，你去给为娘倒杯茶。”
　　四哥依言给贵妃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给我倒。
　　“怕为娘再毒她一次？”贵妃的话让我们一惊，我抬眼看着她，没料到她会说出来。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却想不出来。
　　“不错，我是毒过她，却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想把皇后扳倒。凭什么，凭什么，我家世，相貌，才华无一比她差，可她当了皇后，她的儿子当了太子，她的女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万岁最疼爱的女儿，即使违背祖制去习武这样的要求，万岁也一口同意。”
　　看来让我死是七姐的主意？为什么？我把疑问放在心底，听贵妃继续说。
　　“我自小生于丞相府，爹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哥哥是备受重用的骠骑大将军，我自小锦衣玉食，呵护备至。长大后，爹爹给我请最好的师傅，教我琴棋书画。他告诉我，我要作最美的，最贤淑的女子，这样才配得上我的表哥，当朝的天子，这样才能作表哥的新娘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第一次看见表哥的时候，那是在春天的丞相府。柳叶新裁，百花齐放，可一切都比不过他，他是那么的耀眼，他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那么闪烁。从那次后，我就一颗心都在他身上。我努力的学习一切，努力去了解宫里的东西。我知道，他早就有好几个妃子，可我不在乎。我愿意拿一切去换他的眼睛，他只看着我的眼睛。”
　　贵妃喝了口茶，叹了口气：“后来，我是进宫了，而且受尽了恩宠。我知道，他看我的眼神有怜惜，有宠溺，唯独没有爱，但我不怕，我这么美丽，这么贤淑，我不信他不会爱上我。那段时光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我真的愿意用一切去换那段时光，让我的生命永远停顿在那里。”
　　“娘。”四哥似乎想阻止贵妃说下去。
　　贵妃摆摆手：“后来不用我说，你们都知道，你娘进宫了。而且为了封你娘为后，他差点在早朝上翻了龙案。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娘有哪里比我强。我听说了她自废武功的事情。心里有点佩服她。而再看你父皇，此时他眼里只有你娘，宁肯与整朝臣子为敌，也不放弃你娘。你知道吗？我多羡慕你娘，所以我想帮他们一把，当然那时我心里还有一个私心的想法，也许满足了万岁，时间长了，他会回到我身边。因为，只有我，了解他，从小就被教导怎么帮助他服从他。他肯定离不开我，或者说，我会让他离不开我。于是，我说服我父亲和哥哥，让他们支持万岁立你娘为后。他感激我，允诺立我为贵妃。可他不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东西，我要的是他的爱。哪怕他把给你娘的爱分一半给我。可再后来，他又要立你大哥为太子，是，你大哥是嫡长子，但朝里讲究子以母贵。裕儿又哪点比不得你大哥？但我依然帮了他，我想他总会明白过来，只有我最值得他爱。我愿意忍让一切，只要他愿意回来。但我错了。他看你娘的眼神从来就没投入到任何人身上。
　　知道吗？当万岁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收了慕辰的娘李氏为侧妃。她是你父皇的第一个女人。所以无论是我得宠还是你娘得爱的时候，你父皇也不曾彻底冷落她，她总是那么让人怜惜的样子。可谁也想不到，她其实是最毒的女人。当你出生的时候，你父皇欣喜若狂。宫里都知道，你娘两胎都是皇子，一直盼望有个女儿。到了你，果然是女儿。他高兴得给你起了跟别人都不一样的名字，还竟然在你满月的时候抱着你跟宫人说，你是他最爱的女儿。他一直在等待的女儿。真是笑话，你七姐慕辰，八姐慕云成了什么？是他可以舍弃的女儿吗？我终于对他失望了，他曾经是我生存的支柱，我自小的教育就是作他的女人，好女人，如今，我却是什么？一厢情愿的好女人？正当我在宫中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的时候，传来消息，李妃被发现魇镇你娘，你的哥哥们和你，还有我。她被赐死的时候，笑着对我说，她不后悔，她只想留住她的男人。失败了，死了也不后悔。那一瞬间，我决定了，我再也不退让，我要把他夺回来。”
　　“七姐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我倒了杯茶给自己喝。
　　贵妃轻笑，看着那茶，幽幽说道：“这么个宫里，想找个多嘴的奴才还不容易，想把过错都推到你娘身上就更容易了。可我没想到，慕辰更狠。那天晚上，她知道我给她说得真相那天晚上，你娘早已被我找借口逼皇上打入冷宫，我知道皇上想保你娘。所以更要尽快动手，她毕竟是你娘带大的，不忍心。也不信我的话，就跑去找你娘。后来回我云醉宫的时候，钗子都掉了，哭得满脸通红。想来是看到你和你娘母女情深，自己感怀身世。你知道吗？两个月前离国的使者来请求两国联姻，求一个公主嫁于新羽王，据说使者传达的新羽王想要你。你父皇也定下来想让你去，于是你七姐给我做交易，她帮我毒死你娘，我找人帮她置你于死地。她说她绝不再步她娘的后尘，把自己喜欢的男人拱手让人。”
　　贵妃的眼神闪烁，看着我。
　　我冷笑：“早知道了，恐怕现在的七姐进不了栖凤宫。”
　　贵妃也笑，却是大笑：“真是孩子，做这种事情，岂用她进栖凤宫。今天叫你来，是告诉你，你娘有福气，有你这么个有心计的孩子。我却生了两个太过软弱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得争，连慕辰都不如。我告诉你，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你娘死了，我给她陪葬。哈哈”
　　再也听不下去，压下心中不安，我快步走出去，召唤东儿：“栖凤宫，快！”
　　四哥也跟了上来，扶住我。我攥紧了四哥的袖子。我的心开始剧烈的跳，不要，我不要，不要娘出任何事情。
　　还没到栖凤宫就看见很多奴婢匆匆来去。抓住一个问：“怎么了？”
　　小宫女慌忙跪下：“九公主，皇后娘娘和十公主突然晕倒了。奴婢正去找皇上。”
　　我顿时慌了，想跑，却没有了力气，四哥抱起我，飞奔至宫门口放下我，转身又向冷宫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