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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神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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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过几天,王基又把阎朋叫去家里。
“你推荐的神棍是什么来头?”
王基劈头盖脸地问。他的面目很憔悴,整张脸隐隐透出了青色。
他昨晚没睡好,因为这几天太守府上怪事频发。
首先是军演将近,王基想给京中的靠山写封信套近乎,临到动笔才发现书房里没有毛笔。他使唤下人去找笔,翻遍书房也找不到。后来倒是卧室中传出了惨叫——
毛笔在床上,被一条通体漆黑的大蛇衔在嘴里。
王基与大蛇对视了许久,大蛇吐出笔,慢悠悠地游走。他把笔捡回去,命令下人不准谈论这事,然后暗示正妻该发动全府人员做一次大扫除了。
房子老了不仅容易滋生精怪,也会吸引各种各样的动物前来做窝。王基把作祟的预感强行压下,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巧合。
仆人在大扫除的时候发现许多燕子窝,向王基报告后果然得到了“不要动它们”的指令。燕子在家里筑巢是吉兆,王基虽然不语怪力乱神外加敬鬼神而远之,不过吉祥的东西看着也舒坦。
谁料光天化日之下忽然飞来一大群乌鸦,黑压压的遮天蔽日。等到乌鸦云散了,太守府里死燕子落了一地。
这下王基睡不着了。乌鸦与燕子的大战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他不得不承认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就是怪力乱神。
此刻他看着跪在脚下的阎朋,对方脸上努力维持着谄媚的笑容,眼皮跳了一跳,禁不住又踢了阎朋一脚。
这个人说屋里有精怪作祟,作祟就开始了。他那张嘴简直就像一个诅咒,将灾祸吸引过来。
“快说,你推荐的神棍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叫管辂。是平原人,如今在安平求学。”阎朋维持着卑微的姿态,轻声说:“据说这人善于占卜,八九岁就喜欢仰观星辰,现下本事已经出神入化。”
“噢?何以见得?”
“平原人都那么说。”
“那我为什么没听说过?”
“首先,本地是安平,平原的消息在这里不怎么流通。其次就算有些传言流到安平坊间,大人的心思都在入秋的军演上,哪有闲暇打听这些。”
王基点了点头,觉得他说得很对。一县太守做的都是大事,坊间传闻由阎朋这种人打听就好。
“那你去把管辂找来。对了,他的卜金贵不贵?”
王基不缺钱,但不怎么愿意在神棍身上花大价钱。
“那人不收卜金。”阎朋飞快地回答,而后顿了一顿:“不过他有个怪癖……”
“怪癖?”
“普通人家请他卜算,他顶多就是收些吃食。但如果遇到能接触骑甲的官宦人家,他则要求看骑甲当作报酬。”
“……骑甲。”
王基喃喃地重复这两字,而后拍案而起:“这神棍好大的心思!”
阎朋闭上眼睛,如果这时候王基又想踢他,他是逃不掉的。“不止如此。如果是薄甲,管辂看一看、摸一摸也就作罢。如果是厚甲……他定要坐入甲内亲手操纵一回……”
“哼。薄甲认主,他也只能摸一摸过把手瘾!”王基气极反笑:“而厚甲全部归朝廷所有,骑卫也由朝廷指派。我贵为一县太守,尚且没坐过骑甲,他凭什么?”
这是实话。整个安平县内只有五具骑甲,都是厚甲。而在全国,厚甲也只有一千具,薄甲则不足一百具。
所谓军演,就是皇帝将全国的厚甲召集起来,进行竞技,由此判定各类厚甲的优劣,并选拔优秀的骑卫。
军演需要各郡县太守全程作陪。骑卫王基已经和安平县的五个骑卫打好关系,前前后后替他们在京中打点。新皇今年才登基,正是需要扶持自己人的时机——要是安平县的骑官入了新皇的眼,一路平步青云,少不了会扶他一把。
但尽管他自认与五骑卫交情不错,也不对跟他们说“骑甲借我坐一坐”。这些骑卫把骑甲看得比眼珠子更珍贵,根本不愿意让人碰它们。
因此,名叫管辂的神棍可以说是提了一个不可能被实现的要求。
“算了,你去找别的神棍来看看。”王基恹恹地说。
接下来他的精神更不好了。白天胸疼,晚上头疼,整日整夜睡不着觉。府上其他人也都如此。男人们身强力壮一时间还扛得住,女人们则大都病倒了。
神棍来了许多,钱也花出去许多,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所以然。
王基忧愁之中想到了管辂。现在他有些想找管辂进府了,只是管辂要的报酬,他不愿意也没把握给。
又过了两天,阎朋带来一个新传言。
邻县有个小官家眷尽数病倒,情况和太守府一模一样。这家人请求管辂前去占卜,管辂说那是因为屋子北方埋了两具带兵戈的尸骨。一具持弓箭,专射胸口,人就胸闷;一具持长戬,专戳头部耳,人则头疼。后来那家人将墙拆了,挖出两具棺材,全家人不药而愈。
对此,阎朋说:“也许是那家人没注意,将屋子建在坟墓上。时间久了,各种精怪就来作祟,大人也可查一查。”
王基此时已经不敢再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接连发生的惨案、怪状、疾病彻底摧毁了他那不成熟的唯物主义观。他赶紧叫人掘地三尺,果真挖出几具棺材。却不像邻县那两具,尸骨持着兵戈。
王基彻底没辙了。这千真万确就是作祟,然而他找不到作祟的源头。
他只好对阎朋说:“你去找管辂。只要他不提看骑甲,价钱随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