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红烛》大褶包子

3、第三章

　　梁兴龙把纸箱撂到二楼儿子的房间里一屁股坐在床上，他太久没回来，这个房间都被当成客房使用了。

　　喘了几口气掏出电话按下了快捷键，不多一会儿那边就传来一个欢乐的女声。

　　“哟！才多久就想我了？怎么，没老婆的床不好睡吧。”

　　“……老张伯去世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昨天晚上，打更的时候死在厂里收发室的床上，走的……很平静。”

　　“我争取坐最近的车回去。”

　　“我去接你吧。”

　　“你还是陪在张奶奶身边比较好吧。”

　　“我去接你。”

　　“好吧，我在大哥家等你。”

　　合上手机盖，梁兴龙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半躺在床上，自从昨晚被吵起来到现在他都没合眼，回来也只是换了个衣服冲了个澡就又出去了，他不敢合眼，眼睛一闭上就都是老张伯的死相。

　　长长吐出一口气，平定心神想着接下来要如何是好，就听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梁叔，快来看看吧，好像出事儿了！”

　　“好像？！”

　　“是，张叔，你快来看看吧，奶奶在屋里一声不吭好半天了。”

　　梁兴龙赶紧从床上起来直奔老张伯家……

　　院子里的东西都已经有了个样子，花圈沿着院墙几乎摆了整整一圈，纸人纸马堆放在灵棚两侧，灵棚里蒲团供奉齐备，比早上的时候有模有样多了。

　　然院子里的人却已经走的差不多，只有几个张家人坐在灵棚附近看着，见梁兴龙来了，张栋天第一个站了起来道：“张叔，您进去看看吧，奶奶和村里的老人都在屋里呢。其他人都走光了。”

　　“怎么回事儿。”

　　“刚才晓娃子直盯着爷爷的遗像嘿嘿乐，我老婆就问他笑什么，结果他说他看见供桌上的蜡烛从白色变成红色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供桌上真的摆着一根白蜡烛，张叔，你也知道，咱们这儿家家都不用白蜡的，我也纳闷这蜡烛是从哪儿来的。乡亲们也在底下小声嘀咕，然后韩大伯就把人都哄走了，就他们几个留下来进屋找奶奶。张叔，你说这会不会是晓娃子年岁小，看错了啊？”

　　晓娃子是张栋天的儿子，今年才四岁，出了这种事儿，他比谁都担心。

　　梁兴龙也拿捏不准，安抚他几句匆匆进了主屋，一看果然大伙儿都在，韩伯伯等几个村里的老人围着张奶奶坐着，村里派出所的所长和几个小警察也在。除了那几个小警察其他人均是面色凝重。

　　张奶奶说：“你们说实话把，老头子到底怎么死的。小韩，你说。”

　　“……心……梗”

　　“你们还骗我！”

　　“没有没有没有”，所长从旁堆笑搭腔，“真的是死于心梗，虽然仓促了点儿但是也没受什么苦……”

　　舔了舔嘴唇，声音越来越小，他大概从没见过张奶奶如此气势，最后竟被压到彻底别过头去，一眼就叨见刚进来的梁兴龙，赶紧起来拽他，“梁厂长也见到了，是吧。”

　　“啊，嗯。”

　　拐棍处地的声音让所有人心里一哆嗦，张奶奶一双眼珠在眼眶里缓慢滚动，落在一个挨着一个人的身上，“哼！你们真当老太太我老糊涂了？！染红烛这事儿都已经多少年没出现了，年轻的不懂事儿你们这群老人儿也不懂事儿？！”

　　“老张哥是被吓死的”，到底还是韩伯伯开了口，“缩在床角，眼珠子都快吓冒出来了”
　　张奶奶没说话，眼里闪着几点晶莹，隔了好半晌才让梁兴龙把外头的儿孙叫来，“火葬吧。”

　　“啊？娘，不是说好了土葬么。”

　　“火葬！别问那么多！”

　　“是。”

　　“栋天啊，你也别守灵了，带着你媳妇和晓娃子去她娘家躲躲，头七之前都别回来，绝对不能回来！”

　　“可是，奶奶……”

　　“走！现在就赶紧收拾东西走！”

　　张奶奶整个身子都在抖，话音也在发颤，没有人敢反驳，几个岁数稍微小点的已经被这气势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张栋天没敢反驳，转身出去让媳妇收拾东西好走，“别忘了，给晓娃子穿上红衣服，里里外外都要红衣服，一直穿到头七。”

　　张栋天愣了一下，眼里含着泪点头答应，所有人都能听出他的嗓音里带着哭腔，他父母是家里唯一一对离了婚的，从小都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他和老张伯的感情在几个孩子里算是最深的，如今却连守灵都不能。

　　“你们都散了吧，这事儿谁都别张扬。”

　　张奶奶含着泪挥手遣散众人，梁兴龙只是站在一旁等着其他人都走了才坐在张奶奶身边儿，“张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也回去歇着吧”

　　出声赶人张奶奶再不言语，梁兴龙无法只得回头出来，院子里少了一个守灵的人就更显得冷清了，那根白蜡烛被用黄纸包了烧成了蜡油埋在在墙根底下，这是老习惯，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的。

　　梁兴龙打了个招呼径自出来，老张伯的死确有些蹊跷，可张奶奶和那些老人家的反应更让人捉不着头绪，谁又都不肯说，就算他想知道也没处问去。

　　正想着，前面几个小警察和李家婶子似乎在口角，李家婶子见着梁兴龙一把就抓住她不放，直让她评理。

　　“兴龙啊，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说他们是不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我家阿吉都失踪了两天他们不管，一个破自行车找不着了他们就挨家挨户的问，我们家阿吉一个大活人还赶不上他一个破自行车了？！”

　　旁边儿的警察听见这话赶紧解释说：“梁厂长，老朱家的自行车是今天早上丢的，我们就挨家问问，这不是越早问这找着的越快么，李阿吉您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个……”到底在李婶儿面前有所顾忌，二流子那三个字只做了个口型没敢说出声，“三天两头的就没个影儿，这……我们也……”

　　无可奈何，梁兴龙只能安抚几句赶紧找个借口退出来，眼下他自己还顾不清也不愿意再招惹麻烦，也顾不上李婶儿还嘟囔着个脸赶紧往家走，天不早了，再不去接丽文恐怕回来的时候天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