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红烛》大褶包子

9、第九章

　　Ｃ市刑警队刘队长的桌前铺满了案发现场的照片，晓娃子安然的睡脸被摆放在最中间，看起来真的很像睡着了，感觉不到一丝的痛苦。

　　双臂环胸，刘队已经盯了照片一个早上，他在等鉴定科出结果，无论是谁干的，刀柄上的指纹都足以告诉他真相。

　　可是还有疑点。

　　刘队深锁着眉头盯着晓娃子的脸。

　　法医说晓娃子的致命伤是胸口那把尖刀的刺伤，这毫无疑问，可是胸口伤口周围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法医说刀不止一次刺入晓娃子的身体，确切的说凶手用刀在晓娃子身上的伤口里来回拔出和刺入，每一次都没有完全拔出，但却刺入的完全，好像捣蒜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刺入。

　　心里难受，愤恨和悲哀总是在这种案子周围挥之不去，喝了一口水，刘队继续盯着照片。

　　晓娃子死前应该很痛苦，问题是为什么他的表情却如此安详，好像完全没有经历过任何痛苦，为什么？

　　门从外面打开，警队刑警小周和小张从外面进来，小周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不用问刘队都知道里面应该是晓娃子的验尸报告。而小张，两眼通红，好像刚哭过。

　　“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刘队抬手拿过档案袋随声问，小张当女警也有一阵子了，虽然出自警察世家倍受娇惯却也被教导成坚强的性格，进入刑警队以来表现丝毫不比男人逊色。

　　“这案子，还不如没查出个结果呢。”

　　小张说话间眼圈又红了，抽着鼻子背过头去抹眼泪。

　　刘队看向小周，小周耸耸肩看起来也不怎么开心，只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刘队打开了档案袋，一页一页仔细的看着验尸报告，和之前的初步判断都十分符合：致命伤是胸口刺伤，多次反复刺伤，血检没有任何药物痕迹……

　　心脏突然紧缩，鉴定科给出的最终结果确实让人太过惊诧，惊诧到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刘队”，小张抹干了眼泪平静下来，“我们现在去抓人？”

　　“嗯。”

　　合上鉴定报告，晓娃子的睡脸又一次进入视野，刘队凝视着那张脸耳中似乎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哭声，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接着说：“走，抓人去。”

　　小张瞥了一眼桌上的照片，只觉眼圈里的眼泪又要往下滚，赶紧吸了下鼻子忍了下去。

　　“小张，你要不留下待命？＂

　　“不，我也要去！”

　　刚忍下的泪水又一次充盈了眼眶，话音里的哭腔听得出隐忍和愤怒，脚上步伐却十分稳健，跟着刘队小周上了警车双目炯炯直视前方，用手背抹了把眼泪随着汽车启动攥成拳头，她一定要亲手抓到凶手问个清楚！

　　自从晓娃子死后，张栋天夫妻两就好像失了魂：张栋天整日坐在那儿用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不知盯着哪里，时而张口呢喃出一声晓娃子然后滚落几滴眼泪；小仁的眼泪就没有干过，哭累到昏睡过去，醒来之后继续哭。

　　夫妻两个从小都是家里的宝，就算结了婚生了娃儿，也没见得长大多少，一直都是双方家里帮衬着把日子过了起来，又因为和张家长辈合住，基本上可以说没自立过。

　　晓娃子的死对两夫妻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或许是比晴天霹雳更加让人痛苦的事。

　　小仁的爹娘忙乎着照顾女儿女婿，对于外孙的死竟然反映并没有那么强烈，大概是年纪大之后看得多了也看得开了，面对死者长已矣的无可奈何竟然比年轻人承受得起。

　　干农活过日子，还要照顾女儿女婿，每一天过的比从前越发充实，却也越发难受，就连在院子里喂鸡都不免唉声叹气一回。

　　刘队和小周小张三人坐在车里看着院中操劳的老人家，不禁悲从衷来。

　　“刘队，你说要是他们知道了真相，能挺住么？”

　　“……走吧。”

　　敲门入院，刘队长三人谁都笑不出来，小仁的妈认得他们，好像见了上宾一样的迎接，叫了老伴儿就往屋里让，边说眼泪就下来了，“刘队长，是不是晓娃子的案子有消息了？”

　　“凶手找到了。”小周口快直接把话说出来了，可是看见两位老人兴奋的神情又后悔了，闭了嘴扭过头去，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找到了，那是谁啊？”

　　“小仁在么？”刘队长问。

　　“在啊，我去帮你找她。”

　　说着，小仁的娘就进屋里去寻她，人却不在。一直就没离开过床榻的女儿竟然去了晓娃子去世的房间。

　　“娘，晓娃子没了。”

　　双眼浸润，好像才从梦境中脱离的小仁露出一个隐忍的表情。抚摸着晓娃子躺过的被褥，恋恋不舍的好像在从它的上面寻找晓娃子的体温。

　　“姚仁，我以杀害晓娃子的罪名逮捕你。”

　　陈队的声线平和无波，却给整个姚家带来了巨大的震动。

　　姚仁，是小仁的全名，张栋天媳妇的全名，也是晓娃子亲生母亲的全名。

　　哗然，然后是一片哀嚎，一直傻愣愣的张栋天从外面连跌带撞的奔进来抓住刘队长的胳膊，“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查错了，不可能是小仁，不可能的。”

　　“就是啊，不可能是我们家小仁的，绝对不可能的！”

　　老两口也跪下来哀求，一时搞得刘队三人乱了阵脚，扶着人起来却怎么也扶不起来。

　　却在这时，小仁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两只手抓扯着一头长发，泪如泉涌，从嗓子眼儿里不断发出凄厉的声音。

　　“小仁！”

　　“老婆！”

　　“姚仁！”

　　众人上前去却被她甩至一旁，谁都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红色的血顺着指尖蜿蜒流淌，不知道是指甲戳破了头皮还是力道太大劈了指甲。小仁尖叫着，抽搐着，竟然留下两条血泪。

　　那一晚的光景在眼前一一闪现：一身长裙的女人站在黑暗之中，小仁好心，以为是外来人迷了路，想去帮她一下，却不想之后就浑浑噩噩的回了屋子举起了尖刀。

　　熟睡的晓娃子还在呶呶的喊着妈妈，她却把尖刀插入了他的胸膛，切割肌肤的触感还留在手心，她一遍又一遍好像疯了一样看着晓娃子的血渗出来染透了衣裳。

　　晓娃子从头到尾都在睡梦之中，嘴里喊着妈妈带着甜甜的笑，好像刀不是插在他的胸口……

　　“是我杀了他”

　　小仁泪眼婆娑却是这两天以来第一次目光清明，跪在地上十指深深的埋进一头秀发之中。

　　刘队觉得不对劲儿，刚想攒上前去已经太迟。

　　小仁双手用力竟然扯下两大块头皮来，头发连着头皮，头皮落在地上，血肉模糊的脑袋带着整个身体向后仰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小仁死了，死在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