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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   端着空碗出去时,看见邢彩彩就站在门口,所有的一切他都听到了。那是我心底的话,也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的坦白自己。我已经哭累,想像以前那样能够在如此脆弱的时候扑进他的怀里,可我却迟迟不敢上前。
      三年了,他早已不是那个对我百依百顺的人了。这三年来,他是想我,还是恨我?或者说,会不会已经忘掉了那段感情?
      听到我的啜泣,他果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心疼的搂住我,只是像刚才那样站着,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我的心突然变得特别凉,就像独自在达拉斯的寒风里走路的时候一样,同时,我又内疚于自己的自作多情,我无法释然的东西和情感,在邢彩彩那里,已经轻而易举的化为乌有。
      身心俱疲的我没有理由再让邢彩彩为我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拥抱。我默默地走进厨房,找些食材做午饭,不知道韩骍阿姨走了几天,也不知道这几天彩彩是怎么过来的。
      印象中邢家的厨房绝对是井井有条,无论是什么东西都被排列整齐的码放在固定位置。可想而知,现在这一片狼藉的制造者必然是邢彩彩,他不熟悉厨房,一点也不。
      冰箱里有三个透明塑料食盒,一看就是打包的饭菜,牛肉块上凝固着一层乳白色油脂,好像剩了不止一天。我只好把米饭挑了出来,把油锅做热,打了蛋液,和着米饭一起炒熟。
      从始至终我的情绪低落,但是我不能在此刻离开,想起了在邢叔叔面前信誓旦旦的表白,我必须硬着头皮站在这里,为了能让邢彩彩重新接纳自己。

      “吃饭了。”过了没多久,我就从厨房出来,把他常用的碗和勺子按他的习惯摆好,回头一看,他坐在角落里的单人沙发上沉默着,不为所动。
      “怎么了?”我感到意外,一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半。
      “你先吃吧。”他坐在沙发上,微弯着腰,两只手扣在一起。
      “我不吃,中午已经有约了,我给你炒了米饭,勺子也已经摆好了。”他曾说过最爱吃我炒的米饭,我一直没有忘记。
      彩彩有些局促不安,勉强起身,缓慢的走到了饭桌前,垂在身侧的手不经意间碰到椅背,这才将椅子拉了出来。
      我对他的谨慎动作感到奇怪,以前的他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看他的脸时,才发现他满脸通红,后背紧贴椅背,坐的像个小学生一样笔直,碗和勺就在他的面前,可他的双手却始终放在腿上。
      彩彩已经不愿意让我看见他摸索的样子了.他开始在意他的盲态,并为此感到难为情。
      我心里很难受,又不敢表达.担心随便的一句话就能把此刻脆弱的他击溃。我走过去,把勺子放在他的右手里,又把他的左手拿起,碰到瓷碗。
      彩彩始终低着头,只能看见他紧抿着的嘴唇,我能感觉出他全身的紧绷。“你吃饭吧,我先走了,五点半的时候我会再过来。”就好像一个小保姆般,我和他商量着下一步的安排,心中暗暗祈祷不要被拒绝。
      彩彩微微的点了下头,左手摩挲着瓷碗,略显不安。值得安慰的是,他并没有和我说谢谢,在达拉斯时,我们彼此约定过,不要和对方道谢,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

      不管心情如何,我还是提着酒去了祈家,不过这是我吃的最心不在焉的一顿饭了,介绍对象的事情再也没有心情提起,我只是坐在桌边连连叹气。
      “这是怎么了?”祈问我,然后递过来小酒盅,里边盛了半杯白酒,这是我们的习惯了,每次陪他吃饭,都会陪他喝这么一小口白酒。
      “彩彩变了。”我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对于敏感的我来说,很多感觉充斥,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把这一切都堆在喉头,然后借白酒的猛烈,令它们消散而去。
      “小祖宗,你慢点喝,这要是让你妈知道了,非得杀了我。”
      “再倒一杯。”白酒刺鼻的气味辣疼了我的眼睛,忍不住伸手去揉。
      祈不听我的,把小酒盅收走,然后坐到我的旁边来。“每个人都会有变化,更何况你们已经三年没有见面了。”他试图安慰我,但是他还没有找打足够的理由。
      “他现在总是皱着眉头,对自己的眼睛也很在意。而且,他再也不愿意接近我了。”
      我站起来,想把他手里的酒盅抢过来,眼睛被抢出了眼泪,越揉越疼。
      祈索性把酒瓶收了起来,严肃的跟我说:“邢彩彩都快三十了吧?他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和你嘻嘻哈哈了,男人嘛,稳重些好。至于眼睛,他多少会在意一些的吧。”
      “以前他可不是这样,他不会在乎他的眼睛看不见,更不会在我面前那样束手束脚,你说,我们还有可能吗?”我有一种想哭闹,想发泄的冲动,却因为头昏脑胀的身体而只能瘫靠在椅子上。
      祈认真地想了想,才说:“失明的人的生活是艰难的,在你不在的这几年里,他一定是遇到了不少的事情,给他一些时间吧,或者,你可以多让他做些事情,这样他才会有存在感,才会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呵,”我笑了一下,“你懂得还挺多啊,你身边也曾有过盲人吗?我问他,思维清晰了许多。
      祈突然愣住了,收起了刚才一副劝别人时候的大彻大悟,不再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有点可怕。
      “你怎么了?”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拍了拍反而变得不清醒的他。
      等了很久,他都不再说话,然后起身,到他自己的房间去,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盒子,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拜托他帮我保管的东西。
      他把小盒子轻轻的放在我的手心上,然后开口,声音却和之前大不相同:“希望你最终能和他走到一起,这样,世界上就会少了一个痛苦的盲人。”

      我不明白他的话,也许,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他也有自己的故事和经历,即使我们的关系变得这样近,有些事情我也是不敢问的。我接过了小盒子,放在自己包里,自己的东西,唯有自己保管才好。
      快五点的时候,我给邢彩彩打了电话,让他到祈家来接我。
      一开始,邢彩彩很诧异,听得出他语气中的焦急,生怕我出了什么事情。其实我什么事情也没有,只是想试试祈说的那些方法,想让邢彩彩明白,我是最需要他的那个人,一系列的计划也在我的大脑中渐渐清晰起来。
      半个多小时以后,出租车停在了楼下,我和祈道了别,然后钻进车里,跟司机说:“师傅,去富顺路。”
      彩彩感到意外,我能看出他微微启动的唇,但又什么都没有说。富顺路离我们两个人的家都很远,我的高中在那里,那里是因为有一条河而著名,因为在北京城里很难再找到这种很深的河了,所以富顺路被截成了两半节,中间拱起来的部分变成了桥,没有名字。

      我们下了车,邢彩彩戴了另外一副我没见过的墨镜,左手拿着盲杖,边走边在地上小心的敲打,真的变成了他爸爸的样子。我当然不希望曾经快乐自信的彩彩赴邢叔叔的后尘,但此时我也不敢要求他把盲杖收起来,明白他对我早已没有了信任——他不会让我为他引路了。
      “我们要去哪?”他终于开口说话。
      “上桥。”我回答的简短。
      邢彩彩因为使用盲杖,需要的空间变大,所以我只能站得离他远一些,但又不能离他太远,小心翼翼的随着他不稳的步子而调节距离。
      我们站在桥的最高点,从这里往下看,整个水面是黑色的,不知道是因为太深了,还是因为水太脏。
      我把手肘支在护栏上,看着在微风中站得笔直的邢彩彩。护栏就在他的手臂边,他本也可以像我这样放松的把手放在上边,可是,环境对他来说好像都是不存在的,他只能紧张的杵着盲杖站立,这样一个与周围风景脱离的身影让人觉得悲伤。
      我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也不管他僵直的姿势,开始介绍这里:“这座桥虽然没有名字,但是却很出名。”
      他点头,同意我的说法,想必他也听说过不少关于这座桥的新闻。北京自杀的人不算太多,但是凡是我们这个城区的,大部分都是从这座桥上跳下去的。
      “你会不会联想到旧金山的金门大桥?”我问他,努力保持微笑。
      “会。”他说。
      “这里和金门大桥相差太多,不知道人们为什么会选择这里。”我冷笑,望着下面死黑死黑的水,视野突然开阔起来。“报纸和新闻里给出的理由是因为这里的水实在太黑了,这样的颜色最适合心情悲伤的人,他们会在这里找到认同感,然后有了这种想和它们融为一体的冲动。”
      彩彩突然握紧盲杖,似乎有了什么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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