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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救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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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暖感觉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过了许久,她才听到自己飘忽不定的声音:“薛致远和李翔呢?”
黄魁说:“薛老板也在里面,李老板去澳洲旅游了,暂时还没联系上。”
苏暖竭力定了定神:“报警了吗?”
“没,不能报警啊!前段时间矿上刚出过事儿,老板好不容易才摆平,”黄魁急得快哭了,“谁想到就又塌方了呢?这要一报警,几年的牢饭肯定是免不了了。”
苏暖皱眉急道:“是坐牢重要还是命重要?”
黄魁说:“嫂子,您先过来看看情况吧。我已经托可靠的人调了挖掘机和工具来,咱商量下看怎么办。”
苏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那成,先稳住矿工,别走漏了消息。你们干这行这么久,有可靠的懂挖掘技术的人么?”
黄魁说:“已经联系了,最多一小时就到。”
苏暖掀开被子,一边穿鞋一边道:“好,先发动矿工家属和附近村儿里的人,找些靠得住的,挖一天给三百,挖出来了一人五千。先让他们在外围小心清理,等技术人员来了再听指挥。”
苏妈妈一把拉住了她:“你别动,医生让你好好卧床……”
“来不及了,”苏暖捂住话筒,“颜子安出事了。”
苏妈妈一惊:“啊?”
“没事,我会注意自己的身体的,我不想……”苏暖咬了咬下唇,声音有些哽咽了,“孩子一生出来,就没有爸爸。”
电话那头,黄魁迟疑道:“找那么多人,万一走漏了消息……”
“闭嘴吧!”苏暖一手抚摸着肚子,安抚着腹中的宝宝,一手拿着手机,语速极快地说,“都是老百姓,只要有钱拿谁会找事儿?出了事儿我负责!”
其实苏暖心里也没底。
但这会儿她要再乱了阵脚,那就真没人敢做决定了。
说来讽刺,颜子安好好儿的时候,她疑他怨他,哪怕怀了他的孩子,也从未有一日相信过他。
但这会儿颜子安出了事儿,苏暖却觉得手脚发软,心脏一阵阵抽搐。
原来哪怕她死过一次,也根本做不到对颜子安忘情。
苏暖打完电话,穿好衣服,走到医院楼下,招手打了辆车,说了矿区地址,路上给宋国强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过来。
路边的景物刷刷地后退。
苏暖脑中乱纷纷全是颜子安眯着眼微笑的样子,颜子安喋喋不休的样子,颜子安可怜兮兮的样子,颜子安满身鲜血奄奄一息的样子……怎么赶都赶不走,只得催着司机师傅快点儿再快点儿。
司机师傅说:“你瞅瞅我这车都快开成飞机了。再说你……车开太快也不安全。”
苏暖只能不再说什么。
黄魁不愧是颜子安的心腹助理,办事能力很强,苏暖到的时候,现场秩序已经稳定下来,已经有不少人在外围清理塌方的石块泥土,两辆小型挖掘机停在旁边儿。
苏暖问:“技术专家呢?”
黄魁急得额上冒汗:“刚打电话来,说路滑出了车祸,给送医院去了。恐怕……来不了了。”
苏暖脑中“嗡”地一下子,空白了两三秒钟,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还能找到其他的技术专家么?”
黄魁说:“别的不一定可靠,那还不如报警……”
苏暖正要说那就报警吧,突然脑中一闪,想起99年那会儿来乡下疗养的一位老专家,好像就是搞什么矿产勘探开采的。
那老专家当时就住在她家隔壁,有时候会来串串门儿聊聊天,母亲摘了新鲜水果做了好吃的也常常送一些过去,关系处的还不错。
苏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问到了联系方式,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拨了老专家的电话,没想到才响了两声就通了。
那老专家已经退休,回南方老家去了。
苏暖把情况大致讲了一下,没说不能报警,只说大雪封山,救援队进不来,这里只有两台小型挖掘机。
老专家听了也严肃起来,对苏暖说了几句注意事项。苏暖答应着,叫了这儿一位懂一些技术的年轻人,把电话递给他:“仔细听,听明白了,你来指挥!”
这时候宋国强开车赶到了。
苏暖便找黄魁要了一份参与救援的村民名册,让宋国强拿着名册负责核实登记,谁几点来几点走都写清楚了,干够12个小时就算一天,卖力的有奖金,偷懒的不好意思,今儿钱照给,明儿就别来了。
之后让黄魁联系家属确认被困矿工名单。
她自己则去村儿里找了几位大妈过来做大锅饭,晚饭轮流吃以保证救援工作不中断,又马不停蹄联系了附近几个村的村长,让他们帮忙稳定矿工家属,约束村民不要乱讲,许诺了好处费,又委婉地说明老板上头有人。
村长们果然答应下来,还亲自过来矿区帮忙鼓动人心。
安排好这些,苏暖带了苏寒和俩可靠的人回城一趟,把自个儿卡里的钱都取了出来。
农场还没怎么赢利,去年买树苗还剩下七万多块钱。
苏暖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下,光今天要给出去的就有小五万。刚在矿上跟黄魁通过气儿,他找人弄挖掘机花了不少钱,可动用的公司账上的流动资金也不多了。
苏暖想了想,回了趟家,把两个月前颜子安给她办的压箱底儿的联名卡翻了出来,一次性取了三十万,让那俩人帮忙采买工具和照明用具,然后给放暑假的苏寒打了个电话,让他回家稳住父母,免得老人担心。
她自己扒拉了两口饭,没顾上歇脚,直接赶回矿区,趁傍晚吃饭的功夫就把下午半天的钱发了。
矿工家属自不必说,其他的人拿了钱也干劲儿十足。
五点多采买工具的回来,赶在天黑前拉了线架了灯,挖掘工作在老专家的电话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因为坍塌面积比较大,一直到晚上九点都没有消息。
苏暖之前从来没有独自担当过什么,但有些潜力是被硬生生逼出来的。
一整个下午,苏暖都觉得自己像个机器人一样跑来跑去做这做那,精神绷得紧紧的几乎要断掉,腹中的宝宝似乎也感受到她的情绪,没怎么折腾,她更是什么都顾不上想。
到这会儿突然没了事做,看着惨白的白炽灯下清理出来堆成小山一样的土石,和完全没有消息的矿井……苏暖突然开始慌了。
如果颜子安真的救不出来,如果井下的人全部遇难,如果……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悲伤的疯狂的家属,甚至不知道如果抬出来的颜子安已经不会再笑不会再说话,她和宝宝又该怎么办。
晚上九点半,苏寒打来电话,说父母都已经睡下了。
苏暖“嗯”了一声,才说了句:“那你也早点休息。”就已经泪流满面,哽咽得再也发不出声音。
小寒,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