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女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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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慕舟，我是当真喜欢你。”她微微笑了笑，语调温柔而缠绵，眼神却是冷静而克制。
林慕舟慢慢地挑了挑眉，有些漫不经心：“这种话，还是等殿下把指着臣心口的匕首拿开再说比较好。”
一
正是乱世将结的时候，周帝本人虽坐镇京都，可周国大军却已经渡过南水，生擒了前朝末帝，收拢了南方旧地。诺大江山，终于可以算得上是尽在一掌之中。唯一可虑者，只有北边被称作‘国中小国’的林家。
容家乃是前朝世家之首，世镇北疆，麾下自有雄兵，不仅在北地声威极重，在朝野也素有清名。且林家在周国建国伊始就上表称臣，彼时前朝末帝还带着余孽在南方对峙，又有几个强撑的小国伪朝，周帝也就给了林家一个仪同诸王的国公爵位，让林家自治北疆。
因而，等周帝腾出手来，便下了道旨意：给长乐公主与林家家主林慕舟赐婚。
长乐公主不仅是周帝和周后的嫡长女也是太子的长姐，乃是众位公主之中人才最出众、身份最尊贵、最受帝后疼爱的一位。周帝将这么一位视若掌中珠的女儿下嫁林家，可算得上是极有诚意的厚待和示好，便是倨傲如林家也没借口回绝，只能俯首接旨。
但周国初立不久，周帝虽然极为疼爱这个女儿倒也没有大办的意思，只是按照惯例让礼部定了嫁妆，使人送长乐公主前往北疆成婚。
纵然如此，那十里红妆，锦绣成堆的架势依旧让帝京以及沿途的百姓记忆犹新。那个时候，围观的人里没有一个能够预料到后面发生的事。
二
林家并非没有遇见过公主下嫁的先例，旁的不说，林家老祖宗娶的便是前朝开国皇帝最信赖的长姐华研长公主。之后为了笼络林家，皇室也常有公主下嫁，可以说林家自持血统尊贵并非没有由来。
只是，当林慕舟初见长乐公主沈初华的时候心下还是免不了有些遗憾——容初华固然姿容绝色、气质温雅，但却和他一贯喜爱的活泼妩媚的美人相差甚远。
但这遗憾不过是心头拂过的轻羽，一瞬而已。林慕舟弱冠之年便掌权北疆，杀伐决断之下自有一颗可比钢铁的心。哪怕容初华真真是他心中佳人，为了现今的大局，他也只得将这位公主高高供起。
新婚夜里，他低头去望，只见容初华那一双眼睛宛若镶嵌在花蕊中央的露珠，剔透明亮。那一瞬间的光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惊心动魄。
她慢慢垂首，那白皙的脖颈便露了出来，鸦羽一般的长发的长发衬得灯光下的肌肤莹润如玉。下颚那柔软精致的轮廓，带着一种温柔婉转的意味，引人流连。
娇娇弱弱的，她就像一朵初春刚刚绽开的花骨朵，花瓣的边上有细雪落下，娇嫩而伶仃。这样的纤弱，仿佛只要一点力气，就会把那小小的花瓣揉碎。
林慕舟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才伸手捂住沈初华的眼睛，慢慢地吻了下去。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吻在自己心头最软处，那种感觉，让他的心都不自觉地酥软了下来。
窗外的月光像是一张撒开来的轻纱，洋洋洒洒地落下，又在床头勾勒出细致的影子，引人浮想。林慕舟抱着容初华的手却在这时慢慢地热了起来，水乳交融间就像是有火焰自指端升起，顺着血液、脉络，流到心间，一团火热。
人间当真有极乐。那一刻，心志坚硬如林慕舟都忍不住这样想到。
月光照在锦被上面，鸳鸯枕上，容初华和林慕舟的长发就这样披散纠缠在一起，宛若结发，也代表了他们彼此互相纠缠的一生。
三
婚后的日子自然是乏善可陈。
林慕舟生得清俊非常，是当世闻名的美男子，仪容绝好，风姿特秀，见过他的人都要赞他一句“翩翩公子，皎皎明月”。当他垂眼微笑的时候，几乎是美玉生辉，月下清风，让人无法拒绝。可他却是生在世代掌军北疆的林家，骨子里便有那么一分的自我克制。当他意识到容初华对自己的吸引力的同时也自觉地疏远了沈初华。
同在一个院子，这一对夫妻却宛若一对邻居。出人意料的是，容初华也安静的出奇，若非必要，她几乎不主动去找林慕舟。偶尔林慕舟去看她，只见容初华悠悠然的栽花喂鸟，笑容温柔而恬淡。
所以，当容初华提出要林慕舟陪她一起参加北疆本地的雪花节时，林慕舟出于补偿心理便点头答应了。
雪花节是北疆人为了迎接寒冷冬日定下的节日，在冬日第一场大雪之后举办。有条件的人家会在院落中升起篝火，亲友欢聚，共许心愿。而年轻男女则会一起牵手去看那由林家遣使点起的篝火，载歌载舞，同欢同喜。
容初华和林慕舟牵着手，顺着人流向那中央处的篝火走去。
虽只下过一场小雪，且此时雪粒化去早以无痕，可冷风吹来的时候却是透骨的冷。容初华和林慕舟都已换过衣服，又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总算不是太冷，只是牵在一起的手心唯有湿汗。
林慕舟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容初华火光下面宛若白玉雕就、几无瑕疵的脸庞，忽而觉得心上一跳，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真美啊，林慕舟漫不经心地想着，真想就这样吻上去。只是他到底幼承庭训，大庭广众之下却是做不出这样的举动。
不知怎的，容初华今日好似也极有兴趣，拉着林慕舟的手东奔西跑，甚至还加入了那群闻歌起舞的人群里面。
等到人群散去的时候，容初华忽然起了兴致：“听说夫君骑术高超，不如带妾去城外一游？”
此时正是寒夜，城外也是天寒地冻的，大约只有傻子和疯子才会此时骑马出城。
然而，看着容初华有些散开的发髻和她微微含笑时线条优美的红唇，林慕舟觉得自己大约也是有些疯了。
所以，当林慕舟抱着容初华一起滚到林子里面，想要吻吻对方却反被怀中的人生生打晕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色迷心窍，莫过于此。
四
再然后，林慕舟便被绑上了去京都的马车。
传说中端庄温文的长乐公主亲自出手，生生在林家的暗卫眼皮底下敲昏要和她席天幕地来一场的林慕舟，绑走了人。地点选得好、时机抓得准，下手来得狠。
林慕舟只是觉得自己可笑，他本以为容初华是一只小兔子最多不过是只狐狸，没想到到头了才发现这是头老虎。
容初华托着下巴看着被绑成一团的林慕舟，不再是当初那般温柔羞涩之美，那笑容沉静而冷淡，笑意却不达眼底：“父皇一直想请慕舟你来京都一聚，只是慕舟你始终不来，我只得亲自来请。”
林慕舟却只是懒懒回应：“殿下身份尊贵，此次居然这般忍辱负重，以身犯险，当真是一片孝心。”
“慕舟这次倒是猜错了，”容初华微微挑眉，语声低沉，却字字宛若玉石相击，清脆悦耳，“我之所以亲往北疆，下嫁于你，只是因为父皇许诺我只要我平定北地，便立我为储。”
居然是这样的野心。林慕舟心中微动，合了眼，并不答话。
容初华的目光自林慕舟平稳无波的面上掠过，语调忽而又显得温柔了：“慕舟难道不心动吗？明明，你生了一颗与我一般无二的心。”
那是王者的心。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五
容初华是周帝和周后的长女，当她却是被周帝当做太子养大的。因她的幼弟——大周名义上的太子，不过三岁便夭折了。
周帝与周后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朝结发，恩爱不疑。当周帝在外起兵时，是周后替他照顾双亲，为他几入牢狱。当周帝四处征战时，是她主持后方，不离不弃，死生相随。对周帝这位平四海、定八荒，终了乱世的天下共主来说，周后乃是生命之中不可多得的珍宝，几不下于江山。
所以，当周后千辛万苦诞下他唯一的嫡子并被断言生育艰难之后，他便当机立断地立了此子为太子。只可惜，这孩子生来身子不好，不过三岁便薨了。当时，周帝为了稳定朝局刚刚迎娶了大世家华家的长房嫡长女，朝中已有皇后身份低微不堪后位的谏言。太子的存在于当时的周后来说乃是一道不可或缺的保障，因此周帝一意隐下了太子的死讯，只说是太子与佛有缘，只有入山修行方能长寿，寻了个替身送到山中寺庙里。
然后，他便着手培养起长女容初华。
容初华年幼时，那当真是千娇万宠，连掉根头发都要有宫女受责。可等到太子薨后，周帝便全然把她当做男儿去养。兵法君策，文书武功，皆要考校；及年长，便被周帝扔到军中，千锤百炼。
周帝的话是极冷静极明白的：“自然，你已经是你母后此生唯一的孩子，除你之外我也从未做过他想。可你要想清楚，你是要顶着你弟弟的身份登基为帝，之后终日惶惶于隐瞒身份还是光明正大地以女子之身登位？”
那幼小的女童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铺在地上的长发仿佛是水底刚刚长出的水藻，带着暗色调的温柔。她对着那个曾经将她抱在膝上细心教导的父亲，而今冷酷仿佛无情的天下之主，轻而缓的回答道：“儿臣明白了。”
她要选的当然是第二种。与她留着同样血脉的弟弟已经长眠地底，慈爱温柔的母亲已经缠绵病榻，即便是无所不能的父亲都已经快要心力交瘁。她所能做的，只有握紧长剑，在刀山火海之中寻到通向至尊之位的路。
可周国女子虽有继承权却是排在男子之后，且这世道对女子的苛刻远胜过男子。她若要光明正大地登位就必得立下不容置疑的大功——非平北地不可。
彼时，乱世的马蹄还未停歇，初生的帝国宛若冉冉升起的朝阳。还是个孩子容初华才刚刚咽下口中的鲜血，被逼迫着长大。
六
虽然身陷囹圄，但林慕舟却并无太大担忧。依他的身份，虽然被人绑走是丢了大脸，但只要周帝还想要北地安宁，就绝不可能动他分毫。容初华这般费尽心思，甚至连自己都当做筹码，定然是要把活生生的他给送进京都的。只要性命无忧，无论怎样的死局，自有回转余地。
唯一令他颇有困扰地不过是这一路的衣食住行。为了引开林家的追兵，容初华将手头仅有的几个人手分成几路都派了出去，一辆破车上只有他和沈初华两人。每当方便时，颇有不便。
不过，长途漫漫，两人之间倒是多了些话。容初华甚至还将一些自己幼时的事说与林慕舟听。
“弟弟走的时候我还小，只知道母后大病了一场，几乎起不来。”容初华慢悠悠的说着，语调里倒是听不出喜怒，“晚上的时候，母后同我一起睡，半夜哭醒了便抱着我说‘华儿，为了你和我，你的弟弟连个丧礼都不能有。早知有今日，我还不如早早死了算了’。”周后一向性格坚韧，那时实在是痛到了极致，无法压抑才终于在女儿跟前提到‘死’字。她当时心神俱疲，却又不能和一心为了自己的周帝述说，只得在那般深夜喃喃自语，自然也不知道幼女那懵懂心间留下的痕迹。
原来，是我害得弟弟连应得的丧礼都不能举行。那个时候，容初华是这样想的。记忆是如此神奇的东西，时光漫漫，逝者早已如斯夫，多少往事不可追忆，但当时的忐忑和悲伤时至今日也依旧清晰而明白。
“等到了京都，我们再成一次婚。这次由你来做我的王夫。”容初华对着林慕舟时十分坦然，“无论是你还是我，身上都留着这天下最尊贵、最值得景仰的血脉，而我们的孩子不仅将继承这份尊贵，更会成为这世上唯一且最尊贵的存在。”
林慕舟目光平静地看着容初华，冷笑了一下，面部轮廓不免显得有些冷酷：“按照你的说法，这孩子大约姓不了林吧？”
“姓林还是姓容又有什么关系？”容初华轻轻地笑了笑，俯身吻了吻林慕舟的薄唇，鼻尖摩擦着鼻尖，舌尖交缠间，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我可是真心喜爱慕舟你啊......”
林慕舟躺在马车上，扬着头承受容初华的吻，眼里有种很难形容的复杂神情。
容初华仿佛是永远活在乱世与盛世的交接之处的少女，一半是刀山火海，一半是岁月静好。矛盾地美丽，令人忍不住停步驻足。
七
容初华不声不响地回了周宫，将林慕舟送到自己的寝宫之后便要去见周帝。
周帝已经病了许久，或者说自周后殁后，周帝的精神气儿也没了大半。现如今也不过是借着宫中那些名贵药材、奇珍异宝来拖延时日。这也是为什么周帝匆匆派军南征，甚至还冒险将沈初华下嫁到林家的原因——他是希望有生之年一统天下，然后安安稳稳、完完整整地将这个天下传下去。
而此刻，这个手掌天下生杀大权，最尊贵的男人已是将近弥留。
他用宽大枯瘦的手掌抚摸着爱女的发顶，如同寻常慈父一般：“总算是回来了，我本还担心你赶不及......”
容初华看着周帝，默然无语，却是慢慢地将头靠在了周帝的怀中，好似幼时一般。
周帝看着女儿的目光有些深远，嘴角却带着笑：“华儿，还记得你小时候，就那样一点大，抱在怀里的时候轻的不得了。我当时便和阿玉说‘定是要为我们的女儿寻一个天下最好的夫君’。现如今，你的老父皇也终于可以放心去见你母后了......”
容初华乃是周帝的嫡长女，当时的周帝已过而立之年又是国内实力最强的乱军首领，可因为周后年少时吃过许多苦需要耐心调养身子，之前的他便硬生生地抗住压力等了许多年。容初华出生的时候，这位膝下犹空的皇帝几乎要喜极而泣——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心爱之人为他诞下的骨血。那样溢满胸口的激动和喜悦，现今想起来都是鲜明如初。
“这个位子很高可担子却很重，但华儿，你的身份和性格注定了你不能屈居人下。”周帝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然后喘了口气，耐心地嘱咐道，“我去后，世家那边该拉拢的拉拢，该打压的打压，不可轻视。而军中，白成野刚收南地气焰已成，只有陈冲的威望能够抗衡。等你登基定要对陈冲信任有加，他自然会感念你重用之恩，帮着你......”
八
就在容初华与周帝交谈的时候，林慕舟见到了二皇子容意书。
容意书的生母出生大世家华家，因而他一直都是世家力推的夺嫡人选。他朝林慕舟轻轻笑了笑，用手巾按了按因为咳嗽而显得有些嫣红的薄唇，十分温和有礼：“早就听过镇国公的英明神武，想不到有机会能够亲眼见到。”
林慕舟倒不是很在意，他看了眼容意书，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二皇子有何要事？”
“镇国公何必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容意书轻咳了一下，声音却很平稳，“你我并非敌手，若是能够合作，定然可以各得其所。”
林慕舟躺在榻上，打量了一下沈意书，嗤笑了一声：“华妃娘娘至今还是华妃娘娘，二皇子的信心倒是依旧很足。”当初周国初立华家势强，华妃最后却也只能屈居妃位，就连周后过世几年都不能扶正，周帝心思和强势可见一斑。
容意书低头掩住面上神色，声音却是低之又低：“若父皇还在，做儿子的定然是不会再做他想。只是......”
容意书语声未尽，景阳钟声遥遥传来，整整九响，正是天子之殇的规格。
这样寒冷干燥的冬日里，林慕舟只觉得有滚滚的热浪迎面而来，就像命运里注定会把他推到浪尖的潮流。他沉默了半响吐了口气，仿佛是要将压抑着胸中的种种情绪吐出来，许久才出声问道：“如何合作？”
容意书的目光掠过重重宫殿，看着远处的周帝寝宫，不喜不怒，只是缓缓而平静地说道：“镇国公若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愿许云、楚两州。”顿了顿，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若镇国公当真心悦皇姐，自然也可以带皇姐回北地。美人美人，没了爪子的美人才能更听话更讨人喜欢不是吗？”
林慕舟并不答话，只是垂首笑了笑，握在手上的书卷紧了紧。
九
容初华直到夜里才回寝殿的，她见林慕舟依旧躺在原先的榻上，便也上前去和他躺在一起。
因吹了些夜里的凉风，林慕舟初初接触到沈初华的肌肤，只觉得一片沁凉。可是那冰凉之后却是一种异样的灼热，就好像有人用羽毛在他的心头小心地拂过一般，又热又痒。他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正要说话，却见容初华像是取暖的小动物似的缓缓缩到他的怀中，小声说道：“父皇死了。”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听上去却叫人心酸。
林慕舟神色微顿，眼中神色几经变化却还是不做声，甚至连本来要去搂她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形于表面的软弱不过是那么一瞬，等容初华抬起头的时候又是那个骄傲而冷漠的公主殿下。她在林慕舟的怀中摸索了一下，终于仰头吻了吻他的面颊，语声低低的：“给我个孩子吧，慕舟。”伴随着温柔而缠绵的亲吻，模糊的语声从她的唇齿间流出，“他们都死了，这个世上我再没有一个亲人了......”
夜里有风从殿外吹入，卷起重重的帷幕，等林慕舟自榻上起身的时候，容初华早已疲倦地昏睡过去了。
林慕舟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细长的指尖动作轻柔的卷弄着容初华散乱的长发。
过了一会儿，一个面貌平平的年轻宫女走了过来，对着他行礼道：“家主。”
“都准备好了吗？”林慕舟坐在榻上，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我这样辛辛苦苦地来一趟帝京若还是空手而归也未免太丢人了。”
“我们的人都已经在密道哪里候着了，就等家主您的吩咐。”那宫女神色不变的跪在地上回话道。
前朝的皇宫修建林家亦有参加，所以许多周帝都不知道的密道，林家却一清二楚。
林慕舟的唇角慢慢地浮出一丝冷淡的笑意，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他看了看依旧昏睡的容初华，眼中神色复杂，语调里少见的带上了一丝玩世不恭的调笑意味：“都说‘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他们一个请我上京一个请我入局，想必也不会怪我最后玩上这么一把吧？”
宫女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去，裙裾铺在殿上就好似一朵小小的水生的花，她轻而缓地说道：“属下就先在此恭祝我主心想事成。”
她是林家的暗子，很清楚那隐藏在那如同月下清风一般让人无法拒绝的俊美皮囊下面有着怎样一刻坚硬冷酷的心。林慕舟不喝酒不饮茶一般只用清水，拒绝一切可以上瘾的东西，日常生活清苦的如同寺庙里的僧人。再珍奇的宝物也难得他一顾，再绝色的佳人也难令他垂眼。这样的男人，他若没有野心，那才是天下最可笑的笑话。
十
林慕舟抱着容初华走进已经被二皇子容意书控制住了的太极殿时，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狂喜。
“镇国公出手果然不凡。”由于激动，容意书苍白的面颊上浮出一丝红潮，声音听上去却还是带了点狐疑，“只是不知道镇国公用的是什么药？”
林慕舟耸耸肩，漫不经心的回道：“殿下误会了，我可没有对自家夫人动手的劣习。”
容意书没有应声，先是看了眼还在昏迷的容初华，眼底飞快的掠过一丝不屑和嘲弄。
但他还是温声开口道：“这可不行，虽然我已经控制住了父皇那边的人准备改写遗诏，可难保皇姐日后不平不会再借事起事。”他顿了顿，从内侍的手上接过一杯酒，“这是温柔乡，皇姐用后，必会是个讨人喜欢的温柔美人，再不生事。”
林慕舟眉梢微微抬起并没有伸手去接酒杯，嗤笑了一声，随即才出声道：“先帝一生运筹帷幄，怕是不会只准备了一份遗诏吧，说不定还另有遗诏在重臣手中。”
容意书见他不接酒，心下微感不快，却还是耐心说道：“之前我已经令人用父皇的名义将父皇器重的几位大臣唤来了，控制住了他们，就算真有遗诏流出，主动权还是在我们手中。”
林慕舟的笑意更加明显，他抬眼看着容意书，声音温温柔柔的：“虽然简单粗暴了些，不过你倒是意外的不蠢啊。”
容意书闻言更是气恼，正准备要令人给林慕舟一点好看，却发现自己身边的几个侍卫、内侍甚至宫女一下子都变了眼神，从袖中拿出短剑一类的武器，一下子就把天生体弱的自己挟持住了。
林慕舟摇摇头，并不打算再在容意书的身上花功夫。他只是意兴阑珊地看了眼吓得满脸苍白的容意书，便举步向后殿走去：“既然二皇子已经请了人，慕舟就先去招待一二了......”
他刚刚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声音，神色微变。
一把匕首，正抵在他的心口。怀中的美人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眼神冷静而克制，语调温柔而缠绵：“慕舟，我是当真喜欢你。”
林慕舟慢慢地挑了挑眉，有些漫不经心：“这种话，还是等殿下把指着臣心口的匕首拿开再说比较好。”
十一
容初华把头靠在他怀里，声音温柔婉转，带着少女才有的纤细娇嫩：“慕舟还是先抱我去后殿吧，我想把父皇的遗诏拿给他们看呢。”
“殿下昨夜都是装的，只是为了让我替你解决二皇子？”冷静下来后，林慕舟的脑子也清醒了很多。
容初华手持匕首，锋利的匕刃上寒芒刺骨，似能刺破皮肤。
林慕舟的心跳却依旧沉稳。
沈初华一笑，慢慢地回答道：“一半一半吧。”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了，突然开口道：“说起来，我们两个这样折腾，不知道会不会伤到孩子呢？”
林慕舟的面色再次变了变，一日遇见两次“惊喜”，哪怕是从容如他也忍不住想要骂人。可容初华却已经懒洋洋地缩在他怀中，语调楚楚的继续气人：“我都想好了，等我登基，这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立为太子。至于慕舟你，想要回北疆还是留在帝都。随意便是。”
这种话，是有了孩子便不要孩子他爹了吗？林慕舟被气的冷笑，索性也不再说话，只是抱着她快步往后殿走去。
罢了，后面的日子还长。等孩子生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他与她，都还有漫长的时间可以继续磨。人生在世，能够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那时何等令人喜悦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女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