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沈谢|四时》舒弥

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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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沈夜才发现，自己真是高估了谢衣的厨艺。

　　他七点半到家，开门后屋里竟然一片漆黑。沈夜心里奇怪，忍不住喊了声谢衣，结果自然还是没人应。

　　谢衣居然出门了？

　　备份钥匙在谢衣来的那天沈夜就给他了，只是谢衣原本就不喜欢外出，出院后更是整天宅在家里。这一回反常令沈夜有些意外，脸上的表情倒还是沉着的。他如平日一样换了鞋走进客厅，这才发觉到有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盘旋在房间里，源头直指厨房。

　　于是他走过去，打开灯，清清楚楚看见其中的情景：确实——让人一言难尽。

　　其实谢衣应该是在烹饪失败后就试图修复过现场，可还是有一些疏漏掉或无力回天的细节遗留了下来，比如炒锅边缘的焦黑固体，水槽里诡异的凝结物，垃圾桶一角完全看不出成分的作品……沈夜一边打量一边在心里叹息，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此时露出的是个怎样的表情。

　　如今的这个谢衣他总觉得太过陌生，就像扣上了一张面具，无懈可击但又毫无生气。而直到这一刻，沈夜才再一次感觉到，那个他最熟悉的身影，似乎又站在自己面前了。

　　谢衣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做的东西实在无法达到人类的食用水准，出门打包去了——沈夜好气又好笑地想着，坐回沙发上随手开了电视，打算等谢衣回来。

　　八点。电视里开始了黄金档连续剧，沈夜开了前阵子瞳送过来的红酒，给自己倒上一杯。

　　八点半。电视又切入了广告时间，连串的广告词热热闹闹从扩音器里蹦出来，反倒衬得房间里加倍的安静。沈夜皱着眉头按了静音，手边的红酒已经下去了小半瓶。

　　九点。楼下突然传来车声，沈夜按着额头走到阳台，俯身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楼下，随即副驾驶的门打开，谢衣从里面走了出来。

　　谢衣下车的位置正好在路灯下，于是那带了点儿灰尘的浅黄色光线就拢住了他，让沈夜能清晰看见那张带着笑意的脸。谢衣戴了副新眼镜，弯下腰隔着车窗向驾驶座上的人打了个招呼，随即就快步走进单元里了。

　　沈夜也就倒回沙发上，听着楼道里的脚步声愈发明显，最终停在了门口。咔嗒一声，是谢衣旋开了门锁，紧接着青年那温温润润的嗓音就响了起来：“沈夜？客厅怎么没开灯……”

　　“你觉得暗就开吧。”沈夜转头看他一眼，说。被切换到静音模式的电视机依旧在尽职地播放着节目，各色光亮投射到沈夜脸上，又在他背后拉扯出长长的阴影，光怪陆离。

　　“我是无所谓。”几周下来谢衣也习惯了沈夜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摘掉眼镜收进盒里，笑了笑就走到沙发另一侧坐下，“对了，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说吧。”

　　“我今天出去一趟，也觉得自己恢复了不少，日常活动应该是没问题——在楼下的时候遇到我以前公司的老板，他前阵子在国外研习，昨天才回来，说可以替我重新找套房子，钱先由公司垫着，等我好彻底了回去再从工资里扣。”客厅里光线昏暗，谢衣又没戴眼镜，完全没能看清沈夜此时的脸色，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着，“我想着住这里你总会不方便，不如……沈夜？”

　　连沈夜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站到谢衣身前的。两人的距离很近，膝盖几乎撞着膝盖，而谢衣被自己笼罩在阴影里，眼睛因为近视的缘故微微地眯起来，仰起的脸上带着困惑的神色。

　　“沈夜？”

　　这时谢衣也意识到了气氛的微妙，进门的时候没察觉，此刻离得近了，才发现沈夜居然是有几分醉的：“你要是现在没心情，那我们改天再谈也行——”

　　“你又想去哪？”

　　酒意层层叠叠地涌上来，胸口烦闷欲呕。沈夜盯着谢衣，有那么一瞬间眼中的人突然就变成了六年前的样貌，穿着自己的旧外套，在火车站神采飞扬地对自己说，你要记得回信啊。

　　“既然没了回音，干嘛又要回来？”沈夜的手指捏上对方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生生剜出一个洞，他没错过谢衣吃疼的表情，于是话语里又混上了一分咬牙切齿，“江陵也好长安也好，你爱去哪里去哪里——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大脑被酒精进一步催化，可语言能力却在同一时间被剥夺了，说出的都是些不成篇章的零散句子。沈夜只觉得自己的力道也都被那些话语抽离出去，最后还是谢衣扶着他回了卧室，让他躺倒在床上。

　　“我不走就是了。”

　　隐约中听见谢衣说了这么一句，沈夜只是无谓地侧过脸，闭上眼就陷入了沉眠。直到天亮他都没再醒过来，自然也就不知道青年在他床边站了大半个晚上，用力按住额头，眼中困惑又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