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梅姐的四件事》索朗仁称 a

15、第十四章

　　梅姐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面临的危机会来自街上那些看着她长大的左邻右舍。
　　最先是李婶说梅子呀，你那厂可不怎么样啊。梅姐把内容听左了，她笑笑后没再理会。没隔两天，是江五伯来到她的厂里，缓慢地登上她的办公室，她忙天慌地地给老人家泡上最好的茶。江五伯喝了几口茶，摇摇头说，梅子呀，这水不对劲啊。丢下这么一句话老人家就走了。梅姐说那几天她真是脑子进了水，她怎么就没明白街坊们的意思呀，人家其实已经是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再后来是刘大妈把她招呼到家里，亲切地说梅子呀，你嗅嗅，这空气中有什么味儿啊。到了这时她依然懵懂，还真就仰起头张大鼻孔吸了吸，说大妈，还就那些味啊。刘大妈笑笑说，梅子啊，你再嗅嗅。梅姐猛地感觉到刘大妈还有话没说透，她赶紧说大妈我的亲妈，你对梅子有什么话就尽管说，梅子能不听你的吗。刘大妈说其实这段日子街坊们不都断断续续给你提过醒么，你那厂子里的污水，还有那股难闻的气味，都熏了这条街好长日子了，开头大家都知道你难，好不容易才有了个象样的摊位，不好意思说道，可最近离你那厂最近牛牛家，大人孩子身上都起了一片一片的小疙瘩，接着牛牛家隔壁的大伟家，再隔壁的阿宽家，都长了那种小疙瘩，医院里的医生说是环境污染造成的疹子，咱这街那么多年都没听说过环境污染带来的毛病，想来想去还真就只有你的厂了，开始大家伙总希望你能尽早想想办法，可一个日子追着一个日子的尾，都拉出好长一节光阴了，你还没个明堂，邻里们这才时不时地给你提个醒，你这孩子呀，就知道忙碌，就没朝深处想想，街坊们隔三岔五地找你是为什么。
　　梅姐这才恍然大悟，她连连骂自己笨，真他妈是天下最傻的傻逼，她立即下令停产，车间里说要停也别在这几天停，还有最后一批书了，也就三五天的事，不然会误了合同上的日子。梅姐说别说等几天，一分钟也不能等了，剩下的书我想办法，厂里的人全都撒出去，可不是去玩儿，去找地界，咱得搬家。厂里停了产，梅姐知道客户的事不能担搁，她马不停蹄地找到一家同行老板，以这批书利润对半的代价让其承担印刷剩下的书。她请工程队全面清理街道上的沟沟渠渠，她出钱请大医院的医生给家家户户搞体检，凡是需要治疗的她都大包大揽。她说自己作的孽自己收拾，要不是这些街坊，她的骨头恐怕都能敲得山响了。
　　厂里一个工人说他找到一处地盘，是在南郊外。梅姐当即趋车前往，她到了那里一看，心里还挺满意，厂房居然是现成的，是过去一家经营不善破产的化工厂留下的，地界的主是当地的村子，对方很爽快，当天就谈妥一租五十年的事，租金的事纠缠了一阵，村长和村支部书记说地租得首付十年，十年之后再看行情涨跌。梅姐把这事滤了滤，她突然就想到个问题，这几年城市象得了肥胖病，一个劲儿地疯长，万一城区扩到这里怎么办，她说为了你们的利益，咱们还是一年一给吧。双方语言拉锯了几个来回，村子里让步了，最后一个要求是厂里得在村子里招收二十个工人。梅姐都答应了。她心里想着如何利用好这些厂房，比过去的面积大了，厂子也该扩扩了，这一扩人也得扩，招村子里几十个人也是顺水人情。
　　然后是履行各种手续，村子里官员们说这里是他们祖辈承传至今的地方，用不着那么麻烦，都是一言九鼎的汉子，从来就是钉是钉铆是铆。梅姐也就信了。她说我给钱时的手续可不能少。对方说你就是不提这事我们也得给你办妥。
　　然后是请设计师进行总体设计。
　　然后是搬家。
　　然后是调试机器。
　　等到这一切折腾下来，工厂里的机器正常开始运转，梅姐投入了百多万。
　　梅姐做梦都没想到开工不到一年又得搬家，她的预感得到了印证，一个财大气粗的房地产商买下了这块土地，他打算在这块地盘上修建全市最好的别墅。她据理力争，却理直气不壮。省市的相关机构介入了，最后得出结论是村官们胆大包天，竟敢私下买卖国有土地，如果这一说法成立，就得有人去尝尝坐牢的滋味。村里的村官们不认账了，他们说梅姐当初来只是说临时借借，没说到买卖的份儿上。梅姐说你们这些男子汉都遭遇了骟猪匠，□□没了，不是说好一租五十年么，这租金的收条墨迹还没干透呢。村官们逮着收条说事儿了，说这上面不明明写着，一年的租期嘛，这世上还真就只有女人会耍赖。梅姐只有咬碎牙齿吞下肚子。
　　经历过生活严峻的梅姐终于感受到人类的流氓本性制造的灾难，其摧残性和杀伤力远远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