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梅姐的四件事》索朗仁称 a

19、第十八章

　　梅姐一天之内收到两封信，一封来自河南的乡下，一封来自盆地附近的张家山煤矿，张家山煤矿是劳改劳场，梅姐心里一震。
　　她先折开张家山煤矿的信。一看笔迹她就吓了一跳，赶紧找到结尾处，飞龙偷天般的字描下了弟弟小海的名字。然后又倒过来从头看起，这小子什么时候居然搬进了劳改农场，而且是下到暗无天日的地面下享受老鼠的待遇。
　　梅姐皱着眉头想了想，成天忙碌，还真是有小半年没看见弟弟小海，只有小海老婆出现过几次。小海老婆叫图美丽，很漂亮，也很势利，她一介平民后裔，也就初中文化，父母亲对她的教诲是宁嫁有钱人也不上官场人的床。官场人变了心分不了几个钱，有钱人变了心，至少折腾他三分之一。小海没钱，但梅姐有钱，梅姐是小海的亲姐，姐弟情深，这就够了。结婚时包了最高档的酒楼，菜品是最高档的菜品，凡是能吆喝上的头面人物一个不漏地到了场。梅姐当着兄弟媳妇说小海，你老婆的名儿改改更切合当前实际。图美丽说梅姐真行，还能改名。小海一个劲儿地给媳妇眨眼睛，那意思是我姐嘴里常常不吐象牙，可这个小娘们不谙世事，急急火火地追着问。梅姐说把中间那个字取了，再把后面的改改。图美丽凝神念叨，图丽图丽，改得真好，我这人一辈子图的就是美丽。小海在一旁把一张脸揉成了苦瓜。风风光光的婚宴后，梅姐再次要小海两口子进她的厂，小海说算了，还是办自己的公司，麻雀虽小，肝胆俱全，大小也是个老总。以后的两三年里，图美丽接着就给这个家庭添了两个丁，超生罚款是梅姐派人交的。
　　梅姐叹口气，她也没点穿小海公司的亏空到底有多大，小海整天吃喝玩儿乐，花瓶样的老婆又中看不中用，小海听朋友劝经营走私香烟，从海上到陆地再到内陆一条龙走私路线，第一次投资二十万，小海到梅姐处支款，梅姐说杀头的事不要做，其他的我不管。也没再问小海做什么买卖，大笔一挥，二十万就划了出去。二十万打到朋友们账上，货很快就发回西都，又很快发到下家手里，一笔赚了二十万。小海高兴了，到梅姐处游说，他说这钱来得真便当，劝当姐的也不妨试试。梅姐说走墙角的活你别寄希望于我，我劝你也适时收山，来点正当的，睡觉也踏实。第二笔就栽了，公安工商和烟草专卖局联合行动，一举在高速公路收费站档下了挂有假军车牌照的三辆加长大货车，几个人合伙的生意悉数化为烈焰。就这么左折腾右折腾，梅姐在小海制造的黑洞里扔了百多万。这才短短几个月没打照面，咋就栽进局子了。
　　梅姐再折开第二封信，是妹妹小娟的，小娟话到是不多，整整两页全是骂老公的语言，最后笔锋一转，她说她终于解脱了，很快就将带着膝下一儿一女返回故里。
　　小娟当年为了给梅姐凑钱凑粮票，终于让对她垂涎已久的驻军排长耕耘了她的处女身，有了肌肤之亲的小娟的确也对小排长动了真感情，俩人如胶似漆缠缠绵绵。小排长的家乡是河南的乡下，在家时对城里的女人他最多只能过过眼瘾，没想到一当上兵，这桥就连上了，升了排长梦想也长上了翅膀。小排长与小娟的热恋让人羡慕让人妒忌。小娟嘴里有了反应，成天吐个不亦乐乎，到医院一查这才明白问题的质量上升了，肚子里长上了河南小伙子的苗。这头的愁肠刚打上疙瘩，阴云又咳又喘地走来，小排长的得意被视为犯上作乱，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依律当啷当入狱，关键时刻小娟玩出了城市女子的疯狂，用了劲地拽，说勾引的主角是她，她这一闹腾还真把小排长的牢狱之灾免了，军装是穿不成了，从此当当城里人的梦也破了。部队首长说没办法呀，如果没有破坏知青上山下乡的政策，你们的面前就应该是彩虹铺路，有了这政策罩到头顶，你们的自愿也只能按不自愿处理了。
　　小排长脱了军装后问部队首长，他能不能把小娟带回家乡。首长说你脱了军装就是老百姓，部队是不管老百姓的事儿的。小排长懂了，部队首长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但他听懂了。临到要走时，关于河南乡下的种种传闻全体集合，齐刷刷来到小娟眼前，特别是小时在大街小巷看到的河南人耍猴，那声声猴儿猴儿快爬杆杆，挣两个钱好回河南的呼唤里透出的凄惶和嘶哑，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看到她的悔意，河南小伙子什么也没说，就在小娟耳边磨了一整夜的杀猪刀。早上他握着刀子站到小娟面前，问她家里有几口人，小娟不懂他的意思，说就我们姐弟三人。小伙子面无表情地用拇指蛋子试试刀口，说这刀杀死三个人还行。就那样，小娟收拾好行装，在军号凄凉的尾音里同小排长逶迤回河南。小排长回家正赶上承包到户，他承包了一大片苹果园，两三年下来，也成了一方富翁。丈夫忙着照管苹果园的同时也没误了在小娟身上辛勤劳动，一年又一年的光景，小娟就生下一儿一女。又几年过去了，离苹果园几十公里的沟沟岔岔里兴起了淘金热，一宝押上了，眨眼间就成为百万富翁，押偏了，一夜后便穷得一文不名。小排长心痒了，夜夜翻来覆去睡不踏实，终于不顾小娟眼泪鼻涕的阻拦，用银行里的二十多万元家当去赌一眼金洞，金洞到了手，他又雇了几个工人，差点就把地球挖穿也没见着金子的颜色，眨眼间他就让这个家庭一文不名了。小娟这个时候提出了离婚，小排长再也没脸磨杀猪刀了，他痛快地答应了。小娟说她得把孩子带走，但不会改姓。小排长仰脖子喝干一碗酒后，也应下了。于是小娟就给梅姐写了一封信。
　　梅姐掂掂两封信的份量，妹子的信也就是一个通知，到时接站就行。梅姐决定把厂里的事丢给贺元旦，自己亲自跑跑张家山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