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梅姐的四件事》索朗仁称 a

9、第八章

　　梅姐怀揣几万元的幸运款，考察了城内经商的很多项目，同时也考察到形形色色的骗局，她不敢轻易下海，更不敢坐吃山空。她到刘大妈家闲坐，聊到往后的日子，刘大妈那当警察的儿子说梅姐你是守着现成的活儿不干，还到处找什么门路。刘大妈也说梅子你是犯了灯下黑，还搞你的老本行嘛。这母子俩四两拨千斤，一语点醒梅姐。梅姐说干就干，她风风火火跑到厂里，才几个月功夫，厂里就成了野兔子和老鼠的地盘，过去难得一见的各种野草也疯长过人。梅姐找了半天，终于在过去的宣传栏下找到一个晒太阳的人，她认了老半天也没认出是谁。那人睁大眼睛看了看梅姐，说你还是找别人去吧，我没钱了。梅姐说你什么意思。那人欠起身子，你是新来的，也是没米下锅了，唉，老子把晚上的酒钱买个快活吧，只有十五元了，来吧，就这儿。梅姐明白了，她想对地上这家伙愤怒一盘，却怎么也发作不起来。鼻腔里反倒酸酸地难受。人啊，一到要紧时，贞操就换了吃食。
　　那人看梅姐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明白了她不是找野吃的，复又躺下，闭上眼睛做梦去了。
　　梅姐又走了一大圈，没见着一个人，她又回到刚才那地方，喂，你是干啥的？
　　那人把眼睛睁开一道缝，这话该我说。
　　梅姐说厂里其他人呢？
　　树都倒了，还会有猴吗。
　　那你呢？
　　工业局聘我守庙子。
　　哦，真他妈跟庙差不多，比庙还不如。哎，该怎么称呼你啊？
　　随你意，喂，嗨之类的都行。
　　叫猪也行？
　　你才是猪。
　　我说嘛，给你个金头套，你偏偏就喜欢戴粪桶箍，说个姓。
　　姓王。
　　这就对了，老王，这厂里的设备谁管？就这么乱七八糟的，就没人偷？
　　谁要这些破铜烂铁，卖废品吧，没人扛得动，再说要是一不留神当贼给抓起来了，钱没挣着，倒是把牢房给捞上了，要说管吧，恐怕也就是工业局管。
　　梅姐折转身就奔向工业局。梅姐没想到事情异常顺利，她进门就碰见工业局一个认识的科长，她说她想把厂里那些旧设备折折拼拼，组装一下，自己搞个小摊位，就是不知道要多少钱才够。那位科长非常热心，他说他们科就管着这事，眼下正为这些铁疙瘩犯愁，人家有几个房地产商想买下地皮开发，就嫌那些铁疙瘩碍事，他把梅姐带到分管副局长办公室，把梅姐是何许人作了一番隆重介绍，然后简单说了说梅姐想要那些废机器。局长说你一个下岗工人量你也没有多少钱，能有如此想法是替国家排忧解难，而且还能带动下岗工人们积极走自谋职业的道路，他们这些当领导的应该支持，最后局长说就给一万块钱吧，一个月内交齐就行，那些机器，她想搬走多少都行。梅姐说她差点就山呼万岁了，她说她当即就拍出一万元现金，而且天衣无缝地编出一连串的谎话，她有名有姓地说这些钱是她从街上刘大妈张大叔李五婶家借了一大半，剩下的是自己节衣缩食积下的，她的这些说法从局长到科长，还有办公室其他人员都没想过她所说的真实程度，相关科室当即就白纸黑字地落实了她要收拾旧山河的具有法律效应的证明。
　　梅姐到街头找到几间废弃的街办旧房，又花了一万多人民币就把厂里能用的设备收拾得面貌一新，而且都搬到那些旧房里，她这就开工了。梅姐后来听说南方有家私人印刷厂专程找到工业局，说是愿意用五十万元买下倒闭印刷厂的旧设备，工业局里的人都炸了窝，关键那家伙说五十万还不算，还有商量的空间。于是工业局又出了一纸工文，还是那个认识梅姐的科长出马，说是局里愿意花十万再收回那些设备，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肚子里没装几个字的梅姐笑呵呵地对他说，这事只有打官司了，她已经找好律师，有什么事可以找她律师说，她可没功夫闲磨牙，她得筹划开张大吉的事。这事后来闹到了市里，市里发话了，这事他们搞了调查，那个梅什么的女人，她是真想搞厂，而且解决了部分下岗工人，这里面有个政治影响，这个政治影响不是几十万或上百万人民币就能买到的。之上的官员喉管里有了动静，之下的官员就得赶紧噤声。梅姐开张那天，从市里到工业局都来了人，梅姐跟这些人握手的照片她后来放得很大，而且都挂在醒目处，她说这些图片有镇妖避邪的作用。
　　梅姐开张了，厂名是刘大妈的警察儿子专程请来个作家取下的，作家说这厂不容易，有鲤鱼跃龙门的深刻内涵，就叫龙门印刷厂行吗。梅姐当即点头叫好。她请的工人全是昔日厂里的工友，她约法三章，说这厂是她自己的私有财产，跟床上的枕头被褥一样，各位哥们姐们从情感上依然是哥们姐们，咱们公私两断，谁要是用吃大锅饭的劲头度日月，她立马就让他再变成下岗工人。印刷厂那一套她本来就熟门熟路，她还用了些街上邻里愿到厂里来的小媳妇小丈夫，至于工钱她说头两个月没有，她得跑业务，只要有了活儿干，今后厂子发达了，她不会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