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台月明燕夜语》华燕

48、第 48 章

　　“终于可以这样拥抱你了啊。”

　　信玄带着满足的叹息，在我耳边轻轻低语，温暖的气流带起我耳边细细的茸发，带来一阵亲昵苏痒的感觉。

　　我的唇边不自禁浮起一朵美丽微笑的花，幸福像溪流一样，从心底深处迅速扩散到全身，我更深地拥入他的怀中。

　　“为什么，这一切竟然像梦境一样的不真实呢？”

　　他紧紧拥抱着我，黑玉般的眸子深邃而朦胧，唇角噙着温柔无比的笑意。“你知道，有多少个深夜我彻夜难眠，头脑里所能想到的都是和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每一次似乎都只有在梦境中，才可以像这样紧紧拥抱着你。”

　　“有时候，这样的痛苦真要令我疯狂。明明是那样的绝望，知道你永远都不属于我，可是脑子里却像着了魔一样，只想疯狂地把你拥入怀中，再不放开。我想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的债吧，才会这样为你神魂颠倒，受尽思念的折磨。”

　　“对不起。”

　　我柔声向他道歉说，“都是我不好，才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

　　信玄所感受过的痛苦像海一样几乎要把我溺毙，我泪光浮动的双眼中充满了心酸与歉意。

　　“不，应该说道歉的是我---”

　　他有些着急了起来，好看的眉头如山峰一般微微聚拢。

　　“你是这么的善良，从来不愿意伤害任何人。无论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总是要把其他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可是我，明知道是这样，明知道你有一颗纤细敏感的心，却还要对你说出那样残忍的话……”

　　“对不起，请原谅我。”

　　说到这里，他话声低沉，眼中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郑重。

　　不待他把话说完，我修长白皙的手指，已经轻轻搭在了他的唇上。

　　我们的眼神在无声中交汇，彼此的眼眸如明亮的镜子，清晰地照进对方的心意。

　　信玄不再言语，只是轻轻地举起手来，将我的手指紧紧地按在他的唇上，温柔地亲吻着。

　　温暖湿润的双唇，在我的指尖引起一阵轻轻的颤抖，一丝麻痒的感觉从手指尖如电流一般飞蹿过我的全身。

　　从未有人对我做过如此亲昵地举止，温柔细腻的吻，如羽毛一般轻轻触碰着我的手，让我的心弦也一起颤动。我握紧手指，面色羞红，晶莹的目光几要滴出水来。

　　看到我如此模样，信玄低叹一声，将我重新拥入他的怀中。

　　“燕燕，为什么上帝会对我如此仁慈，让你出现在我冰冷、沉重的生命中呢。只有你，才可以忍受我的冷酷孤僻，才会这样宽容地对待我的所有过失。”

　　“你就像一朵阳光下美丽的花，无论生活中有怎样的风雨和打击，你都会仰起头，微笑着对待。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从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居然是这样的孤独、寂寞。我拼命地在你身后追逐，想要抓住你的一丝光亮，似乎只要有一点点，就可以熔化我的冰冷，让我感到温暖与希望。”

　　我如醉如痴，感动地无法言语也无法思考。

　　人生中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情话，他的坦白，他的卑微，他的赞美，他的爱恋，像一道又一道激射而过的电流，彻底俘获了我的心。

　　我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着，血液在加速流动，心脏如擂鼓般狂野地跳动着！

　　银色的月光下，他伟岸英挺的身姿，如矫矫青松，秀直挺立，浑身散发着清爽好闻，芳草一般的清香。英俊的眉目，秀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和刀刻一般坚毅的下巴，仿佛是天神最精心的杰作，无一不散发着完美的光芒。

　　我沉醉其中，难以自拔，只能痴痴、痴痴凝望着他，好象眼前看到的是一幅梦幻中最美丽的稀世佳作。

　　恍惚中，他的嘴唇似乎动了动，好象说了一些什么……

　　我如在梦中，浑然不知。

　　他似乎感到很有趣儿，轻轻地摸了摸我的下巴，对我微笑，想唤回我的注意力。

　　我傻傻地回他一笑，一颗心却仍在激荡着、飘浮着，做梦一般漂游在另一个世界里。

　　他注视我，蹙着眉，深深地吸了口气，说：“燕燕，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严肃的话语和神情在我心中引来新的骚动，意识扑闪着翅膀纷纷回笼……

　　浑身的血液忽然变得沸腾起来，叫嚣奔腾着要冲破我的血管！

　　难道，接下来，会说出的将是我想象中的那三个字？

　　我摒住呼吸，紧张而期待地看着他，时间从未像这一刻一样变得如此漫长，周围的一切声响似乎都消失了，耳边只能听到我沉重的心跳和他鼻翼中变得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燕燕，我……”

　　他终于开口道。

　　“霍郎”一声，房间的大门就在这时突然被猛然推开！

　　巨大的噪音，回荡在空旷静谧的日光室中，令人无比心惊。

　　我悚然从信玄怀中抬起身来，向门外望去。

　　陈世雄和Mark两人，正站在那里，满脸震惊地望着我们。

　　我们四个人，形成了一道最怪异的画面。一阵冷风，从大开着的门外，嗖然灌入，高悬的花朵，纷纷落下，落英缤纷，无数枝条，随风狂摆，一室旖旎尽扫，只有冰冷的空气，盘旋在我们四周。

　　“燕，对不起，Charlie执意要跟过来，我无法劝阻……”

　　最先反应过来的Mark，开口打破了沉默，话说到一半，却尴尬地自动停了下来。

　　我身体晃动，几乎要大声地呻吟出声。

　　为什么，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

　　“太无礼了！请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信玄已经走上一步，高大笔直的身躯散发出无可言喻的巨大威势，从他侧面紧绷着的下颌和浑身僵硬的肌肉，我知道他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剧烈的愤怒随时都会像火山岩一样喷发出来。

　　我不自禁地伸出胳膊，悄悄握起他的一只手，想平息他的怒气。

　　他微怔了怔，不发一言，只是无声握紧了我的手。

　　“燕燕，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世雄的面色苍白极了，满眼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怎么可以跟他……”

　　他的声音颤抖着，像秋天的落叶。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也随之颤抖起来。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他们要用这样怀疑和震惊的眼神看着我？

　　“难道你忘记了，他马上就要和三井洋子订婚了呀！”

　　陈世雄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可是他最后这一句话，却像一条锋利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我的脸上。

　　“我，我……”

　　从来没有过的羞耻感，顿时袭上心头。我嗫嚅着，却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爱情巨大的喜悦，早已使我忘了一切。

　　“燕燕，听我说。”

　　身边的信玄，突然回过身来，眼中是异常的急切和严肃。

　　“我本来是想今天晚上晚些时候再向你解释的。原本，我是要在今天宣布和洋子订婚的。”

　　“洋子她，一直很喜欢我，两家的长辈也很乐于见到我们的结合。可是我一直都把洋子当作小妹妹一样看待，从来都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后来，看到你和Mark在一起，我真的是给妒嫉冲昏了头。我以为，只要和洋子订婚，就一定可以忘掉你，我对自己发誓，一定可以忘掉的……”

　　“可是今晚，当我再次看到你时，我就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我意识到，我决不能放弃你，放弃你，就是放弃了我自己。”

　　“所以今晚，绝不会有什么订婚，我会去向洋子解释的。燕燕，你能原谅我吗？”

　　他眼中的热切和哀恳深深打动了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信玄哥哥，求求你不要！”

　　一声哭喊，忽然从门后传来---

　　大家都诧异地回头望去。只见穿着一身杏黄衣裙的三井洋子，推开陈世雄和Mark，从屋外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她满脸泪痕，身后跟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松本妮可。

　　她的出现，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我呆呆地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掉入了夏夜最可怕的梦魇。

　　“信玄哥哥，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解除和我的婚约！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我从小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够成为你的新娘，我爱了你一辈子呀！”

　　“洋子，对不起，可是我并不爱你啊。”

　　一向坚毅冷淡的信玄，此时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沉痛，他对洋子亲厚的感情，显而易见。

　　“我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请放弃我吧。”

　　“不，我不要。即使不爱我也没关系---”

　　洋子固执地说。

　　“只要能待在信玄哥哥的身边，就会使我感到幸福！”

　　泪水，疯狂地从洋子的脸上流了下来。她看向我的绝望、哀痛的目光，向利剑一样刺穿了我的心。

　　世界在我眼前变得昏暗，所有的光都退去了，耳边只听得到洋子一声声锥心刺骨的哭泣---

　　每一声，都像石头落入水中的涟漪，一圈一圈的不断扩大，直到完全占据了我所有的思维和感官。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因为我愚蠢的错误，让一个无辜的少女，要承受如此伤痛。

　　看到泪水肆意地纵横在她年轻美丽的脸上，我几乎要因为内疚而崩溃 ---

　　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疯狂地尖叫：“你才是那个应该得到惩罚的人！因为你，让所有人如此痛苦，应该下地狱的人，是你！”

　　“洋子，不要这样。”

　　耳边听到信玄这样说。

　　“因为我的自私，带给你这样的伤害，真的很抱歉。我会尽我的一切来弥补，可是，我决不能和你结婚……”

　　“不要---”

　　我忽然大叫出声，突兀地打断了信玄未说完的话。

　　看到大家惊讶地看向我的目光，我极力镇定住自己的情绪。

　　“请不要忙着做出任何决定---”

　　我听到自己虚弱地说。

　　信玄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我无法解释，只有尽量让声音变得更加柔和。

　　“今天晚上，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们的脑子都很混乱。还是，再给我们各自一些时间，让我们都好好地想一想，好吗？”

　　我近乎哀求地看着他，面色惨白，嘴唇上几乎要咬出血痕。

　　“燕燕。”

　　信玄的眼中充满痛苦，他紧咬住牙，右手死死拽住了我的手。

　　泪水，迅速地涌进了我的眼眶。可是，我别无选择。

　　低下头，我逼回眼中的泪水。我轻轻扳开他握得我几乎有些生疼的手指，抬头对他微微一笑，道：“不要担心，一切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寂寞的黑夜中，我像着了魔一样地向前奔跑---

　　只有不断的向前奔跑，才可以忘掉身后那恩怨纠缠的往事和魂牵梦系的人。巨大的黑暗，像魔鬼的巢穴，露出狰狞的面孔和碟碟的狞笑。

　　我不顾一切，喜悦、放纵地，投入它的怀抱。

　　因为，心，早已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