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矮油油

1、载浮载沉

　　楔子-载浮载沉

　　飞缘累了。
　　她躺在棺材里，看碧树凋零，看白草靡芜，看飘絮漫天，看浮尘落地。
　　当然，她也看到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心摧神伤，哀戚莫名。
　　飞缘觉得好奇怪，人都已经断气，为何他们还要在她面前做戏？跟活人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也就罢了，怎么在死人面前仍旧不给个痛快？
　　不过她也只是看着，一如以前那般。既然人家有心入戏，她自然来者不拒，现在是当真开不了口，而以前则因为没有开口的必要。
　　看戏，其实也算一门学问。
　　就说自己可爱的女儿吧，她面上泫然，心里却该是在窃笑的。无需吹灰之力，天女名号及仙巫王位皆手到擒来，一石二鸟。她不笑，谁还有这个资格来笑？
　　九哥哥也不该是悲戚的。好不容易把她养大，在众位皇兄背后密布下挑拨离间的暗桩，尚未物尽其用呢，她这么一走了之，哥哥应当气恼得戮尸枭首再鞭三千才对。
　　还有她的夫君，眉间居然也锁着哀伤。现下他不必再戴那顶名正言顺的“绿帽子”，也不用替她和“奸夫”养小孩，合该宽心的自去红尘醉酒，浊世逍遥呀。
　　天下之大，当真无奇不有。人生在世，从始至终的自欺欺人，他们难道不觉累么？
　　飞缘是已经觉得累了。
　　她累，看累的，最终便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再无感思，无牵萦，无笑，亦无泪。
　　这一叶棺材似的渡舟载着背井离乡的飘萍在忘川水中荡呀荡，好像许多年前那个他的怀抱。她的家人们此时都身在何方？终此一生，他们可还有重聚故园的一天？忘川，忘川，总徒有虚名，无法帮她洗净前尘桎梏……
　　谁来告诉她，那些真是曾经存在过的吗？
　　那敛眸含情的侧颜，那空寥萧索的午夜，湮没了多少难以明言的岁月，留得他们静静依偎，暗暗缠绵，漫漫长眠……
　　缘，快快长大。
　　缘，乖，莫哭呵，乖乖。
　　缘，你可听得懂我心底的话？
　　飞缘闭上眼，置若罔闻。眼角眉梢沾染上忘川水雾，湿蒙蒙一片，显得极为缥缈迷离，缭绕起浮歌暗香。
　　为了生死离别时恋恋不舍的最后一丝执念，过往云烟流连于忘川之上，无边无际，终年不散。鬼泣哀唱掀起一袭低迷悱恻的寒雾，纷纷扬扬铺盖过憧憧妖娆的魅影，埋葬下流光寂寞的芳华。
　　没有聚散，没有取舍，更没有情仇。
　　惟有两岸的双生花在清冷月华下夭夭怒放了，漫山遍野，叫人相忘。
　　遥远的忘川彼端，隐约有苍古玄冥之音在反复徘徊回响——
　　“师父从来不收女徒，为何今次要为一介女婴破例？”
　　“可知飞缘为何物？”
　　“飞缘魔，缘障女，命中煞气，祸乱众生。”
　　“若是受天命托付的飞缘又当如何？”
　　“怎可能？飞缘生来即是魔，逆天而行，天地难容。”
　　“那么从今日起，偌大天地间由本门容她栖身，传她逆天之道罢。有生之年，此女便叫飞缘。”
　　就是她。
　　丙午年生女，谓之飞缘。生无所欲，死无所求。飞缘者，自出生之时，已入魔道。觅寻多年，必有归返。
　　尔后，世上再无飞缘此人，只得一魔。
　　有生之年，名唤飞缘。

作者有话说

　　有什么事，等看过了再说吧。
还有，儿童节快乐！六一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