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eartbeat.04 倾听与同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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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兰是在黄昏将临时到达医院。
漫心轻步行过飘着消毒水味的走道，他打开护士小姐所指的门后，就见到自家不省人事的友人。
八寻由礼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左腿包着纱布。一边交握泛白的指节，一边失神望着窗外，看起来简直是不堪一击的易碎。
白兰不由自主翘起嘴角:“尤利娅～”
她回过头，左脸的创口贴触目惊心。白兰不在意，只是觉得她那束微鬈的红发被橘红的天空映照得鲜艳无比。
“看你这幅狼狈的样子！我给你带衣服了哟～”他弯起眼角。
水色的眸子一眨，焦点很快便聚集了起来。八寻由礼艰难地牵起一丝笑容，很快因为侧脸的伤口被迫收敛，“谢谢你，白兰你没有通知我父母吧？”
“没有哦～如果伯父伯母知道他们亲爱的女儿出事了，一定会立即飞奔而来吧？”迟到几个小时的白兰微微惊讶八寻由礼的毫不计较。放下袋子，他自顾自地陷入接待的沙发中，“尤利娅真的是在有关双亲的事上会变得特别乖呢～”
她顿了一瞬，“……有吗？”
“嗯嗯，乖得像是没有思维的人偶一样～”
毫不迂回的话没有换来她任何特别的反应，不如说是红发女子的耳朵自动过滤了他讽刺的话。八寻由礼微微牵起笑容，眼神飘在了别处。
他撇嘴，自讨无趣地耸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白兰有些诧异，半眯眼睛打量病床中面目苍白的棕发青年:“他是传说中的那位来自意大利的日本留学生？”
她扫了一眼白发男人面目上的吃惊，挑眉挖苦，“对，他就是那个你本该今天负责、而不是跑去和别人约会的学弟——泽田纲吉。”
“哼嗯～泽田纲吉啊……”白兰仿佛没听到她口吻中的抱怨，仅是意义深长拖着了尾音，眼底的冰冷深邃了些许。某种不知来源的违和感使八寻由礼一愣，眨眼后，全是错觉。紫色眸子弯起一如既往的狡黠，嗓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他也是那位舍命保护你的家伙吧？”
“对，他就是那个舍命保护我这个初识的学姐的笨蛋”轻声回答，八寻由礼脑中是褪不去的画面。
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这个看似瘦弱的褐发青年猝不及防地抱住了她。好像把八寻由礼的整个人都拉入了一个耀眼的金黄色世界，温暖而灼热。
那种看到了天国的错觉又在眨眼间消失。忽地坠落在现实之中，玻璃破碎的巨响与沉重的挪动无限拉长，她的心脏彷若停滞了，直到车辆彻底不再移动，她才感到了那似乎会跳出喉咙的疯狂心跳。
穿透四肢百骸的再次疼痛浮现，可这次八寻由礼的意识清明。
情不自禁重复无数次的回忆中，她胸口被什么压得几乎喘不过气，身体动也动不了。上方的人没反应，但是她惶恐感到青年的衣服忽然被液体浸湿了。赤色顺着袖子婉婷流下，随即，流淌的是粘稠触感。
温热的、冰冷的，无法忘却的温度。
“你说，为什么一个人会为陌生人做到这种地步呢？”自言自语中，她望着泽田纲吉的柔和视线中多了一分恐惧与复杂，眼波深处的是抹不去的冷静。
女人冷静到空洞的蓝色眸子使她的本质完全暴露。
白兰和她认识了很多年，所以他能轻易猜出她的心绪，比如“泽田纲吉还活着太好了，否则背负着别人的生命度过余生真的会很痛苦”之类的。
白兰一边观察着她一边吃着棉花糖，脸上是非笑似笑的嘲弄。
“可能，就像尤利娅你现在不顾身上的伤势看顾他一样，是为了减轻那所谓的罪恶感？”
八寻由礼不解看着他，“泽田又有什么罪恶感？”
“谁知道呢～”敷衍的回答后，白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起来，我刚才碰到了一个旧识。”
“你的旧情人？”无所谓的表情。
“No，yours。”八寻由礼面无波澜，直到有人敲门。白兰微笑，“你能猜到他是谁吗？”
紧接着，门外响起的声音带着和以往不同的稳重:“尤利娅，我是尼克。”
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不留别人反应的余地。
八寻由礼的睫毛轻轻颤了几下，她与紫色的眸子对视，眼底的淡然渗到了骨子里。八寻由礼喜欢白兰，所以很少在他面前流露出这一面。这也是白兰初次见面时所碰到的她。
八寻由礼那双蓝色的眼睛仿若万里无云的晴空。清澈不容杂质，干净到了空虚，会用一种令人无法舒畅呼吸的视线凝视着别人。
“真奇怪，我们没有同类相斥呢～”他这么说着起身，八寻由礼勉强扯出笑容。
“那是因为我们曾不是同类，白兰。我无法像你那样决绝。”
白发青年没有为八寻由礼的话做出任何反应，背影笔直离开房间。站在门外的茶发男人与他冷漠并肩而过，微笑拿张椅子，坐在八寻由礼的对面。
尼克清了清嗓子，才沙哑出声:“好久不见，尤利娅你最近怎么样？”
“尼克，你觉得，我能好吗？”一如往常轻松一笑，她指了指身上的纱布，“简直糟糕透顶了！刚回来没几天就出车祸了。”
“确实很糟糕呢”
“是啊，是啊！尼克你呢？怎么在医院？”
他稍微迟疑了一刻才做声，笑容复杂，“我的未婚妻怀孕了，在陪她做检查。”
瞳孔微微收缩，她兴高采烈地笑了起来，仿佛脸上没受过伤一样，盈盈灿烂，“真的吗？恭喜你，尼克！你要当爸爸了!”
“谢谢。”茶发男人嘴上的弧度僵硬几秒，只能迟迟弹出两字。他沉默，八寻由礼也跟着沉默，但她的笑靥毫无减分，一直那样璀璨到刺眼，只是眼神偶尔飘过那个仍然紧闭着眼眸的小学弟。
良久后，英俊的美日混血儿又和她寒暄了几句才离开。在走到门边时，他猛然回头，“你还喜欢他吗？”
【他】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像以前谈话中一样，尼克温柔地不点破。
但这种温柔对于现在的八寻由礼显得多余，由于他们不再是那种亲密的关系了。
“我一生，大概都无法不喜欢他吧。” 八寻由礼半弯眼眸，笑得清风云淡，“因为，他是白兰·杰索。”
这一句她说得轻描淡写，用那般的理所当然。
尼克一时不知为她的语气还是为她初次承认这个事实而吃惊，只好无奈姗姗告别，留下了一个寂寞的背影。
八寻由礼手指玩弄着那张结婚卡片，面孔上是不变的笑容，直到左侧的伤口疼到了她不得不分散心思。
“泽田，你可以睁开眼了，已经没人了。我帮你叫护士，要喝水吗？”
棕发青年的睫毛微颤，迟疑抬起眼睑，看见那个红发女子的唇角还是不变柔软弧度，“嗯抱歉，八寻。我是在杰索学长谈到你的旧识的时候醒来的。”
“啊，我以为你更迟醒来呢。”她起身开了一瓶矿泉水给他，顺便按了一下呼叫器，“给你。”
“谢谢。抱歉”
他在八寻由礼的帮助下接过去抿了几口。女人重新回到自己的那张椅子上，“你怎么样了？哪里痛吗？”
“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小伤。只是后背有点”护士示意要换绷带，泽田纲吉点了点头，吃力坐了起来，“麻烦了。”
八寻由礼自觉回过头，在玻璃的反射中看到了他身上的伤痕与淤血。除了车祸留下的狰狞意外，还有几条褪去已久伤疤，最明显的是左胸边的圆形疤痕，和白兰腹部的枪伤一模一样。她苦笑，一手覆盖住眼睛，“谢谢你。”
“嗯？”
“谢谢你保护了我”
护士劝告两个病人早点休息后便离开了，泽田纲吉依旧坐着，嘴上原本礼貌的笑容淡了，“我其实为了自己八寻你不用道谢”顿了顿，他的声音透露着使人安心的平稳，“然后八寻你不是因为我在场才那样好，只是因为你自己只因为你自己也很好，八寻。”
她的背影一僵，立马回过头，“不是哦，泽田，如果不是你在场我真的不能做到那样冷静，我真的可能会吻一个将要结婚的男人。”
棕发的男人微愣。八寻由礼牵着笑容，口吻平静坦然。
“在我知道，一个爱我将近五年的男人要结婚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很难受。”泽田纲吉分不清楚她是否在开玩笑，因为她说得太过轻松了，“很难受，很别扭我想，这大概是独占欲吧。有种冲动，想要吻他冲动。吻他，用力抱住他，然后再问尼克，是否愿意为了我，抛下那个怀孕了的未婚妻，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她盈盈轻笑出声，他一时无言以对，“可是我很清楚，我不爱他，只是喜欢他对我的好。他对我真的非常非常好，好到让我想要流泪可我无法流出一滴眼泪，也无法爱他我试着努力过，让自己稍微爱他、珍惜他一点点，至少那么一点点，让我可以一瞬间把自己交给他，但是不行，真的不行”
她的声音越来越薄弱。明明毫无情绪波动，可泽田纲吉心中，多了一丝说不明的痛苦与共鸣。那种共鸣，带着一点点扭曲的晦涩。不至于牵起回忆，很深沉，很细微，宛若点水的一滴墨，淡淡在透明色中晕开，又逐渐被清澈湮没。
“但是你并没有这么做，八寻你没有这么做，因为你很好，你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前话的犹豫缓慢褪去，他牵起微带悲伤的笑容。慢条斯理的口吻温厚而坚定，令八寻由礼的心跳泛出耳际边，一次又一次，很平稳跳着，“这是最好的选择。不因为我，不因为别的。你知道，你很清楚，所以你很好。”
他想这样告诉她，告诉自己。
那种不再拥有的温暖，忘不了，隔不去。它将被时间褪色，逐渐浅淡，仅剩浮光掠影似的黑白。可它可能，会永远在心中某处住着，占着一个小小位置，小到你只是会在偶尔的偶尔，想起，然后为它会心一笑。
因为，也许，这种释然是继续往前走的唯一办法。
“泽田，你也很好，真的真的很好。即使是为了自己，你还是很好很好。”
八寻由礼柔软笑着起身靠近他，轻轻抱了抱那个棕发男子再离去。
她做得太自然不过，顺章成理般的，泽田纲吉直到红发女子的踪影消失了很久很久后，才淡然笑了起来。
原来，他们都一样。
只是需要一个陌生的倾听者。
一个能告诉他们，他们并没有做错选择的同情者。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Heartbeat.04 倾听与同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