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阿福（二） ...
-
书生这一觉睡得有些昏沉，半梦半醒间似听到什么声音。他强撑起身子，侧耳听了一阵才发现那窸窸窣窣的响动是挠门声。
“阿汪？”他喊了一声。
门外的大黑狗“嗷”应了一声却依旧挠着门。书生无奈，只好下榻踩着虚浮的步子朝门口走去。
门一开，书生便是一晃，他仿佛看到一抹白影正站在自己面前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阿福？”他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待揉了揉眼睛再看门口却只有那条大黑狗匍匐在自己脚边，门口还有几包药材。
书生认得其中的几味药材俱是治疗伤寒的药，只是这药材是何处来的？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是将药包放到了一旁的桌上还摇头晃脑地道了一句：“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哦不，是嗟来之药。”
这可急坏了在一旁的阿福。她手想揪上书生的耳朵却拧了个空，情急之下便指着书生的鼻子骂了起来：“你个没良心的！老娘费了好大的劲才搞来的药你竟然不吃？你想气死我呀你！有病就得治！不想活了呀你！”
她喋喋不休地骂个不停，书生却浑然不觉拖着绵软的身躯倒床就睡了过去。
阿福气急，“嗖”的一下就朝 床上的书生扑去。
……
半夜书生是被梦吓醒的。醒来后他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梦中阿福好像很生气，恨不得要将他的一双耳朵拧下来：“药为什么不吃！给我去吃药！”
想到此，书生觉得自己的耳朵竟微微有些发烫，他摸了摸，喃喃地道了一句：“阿福真生气了呀。”随后下榻拿了药包就朝厨房去了……
……
书生病好了，又可以去学堂教书了，阿福很高兴。她趴在学堂的窗户外，看着书生领着一帮孩童一板一眼地念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念到一半，书生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恍惚中似又看到那个明朗少女趴在哪里正双手托腮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日落西山，村口的集市依旧那般热闹。书生朝那些相熟的小贩一一打着招呼。阿福轻飘飘地晃在前面，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念叨着：“啊呀，王婶的菜卖得还是那么新鲜。张叔卖的鱼还是那么大个头 ，赵奶奶做的虎头鞋还是那么好看……”
书生走过一家零嘴铺子突然走了进去：“掌柜，隔壁吴家铺子还没有开吗？”
那掌柜悠悠叹了一口气：“吴掌柜的小儿子病得重，哪还有什么心思开店呀。”
阿福听了一愣：“虎子病了？”
记忆中那个小男孩模样憨憨的，但人却机灵，是书生课堂上最聪明的孩子，要是见到她总喜欢咧出俩小虎牙甜甜地唤一声：“阿福姐姐。”
书生买了些虎子平日最喜欢的吃食去探病，阿福垫着脚摸了摸书生的头觉得他做得很好。
榻上，那孩子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面黄肌瘦哪还有初见时白白胖胖的样子。阿福看了，心里也难受。
吴家夫妇围在一旁愁容满面。书生说了几句宽慰的话，那虎子一见书生来脸上难得有了喜色，竟低低叫了一声：“夫子~”
随后看了看书生身侧，眼睛一亮：“阿福姐姐？”
话落，屋内气氛一凝，虎子他娘当场“嘤嘤嘤”哭了起来。
书生也愣了愣，倒是阿福很高兴，指着鼻子问道：“你看得到我？”
虎子吃力地点了一下头，随后道了一句：“我是不是要死了……”
阿福刚想说话，虎子他娘穿透她的身躯扑了过来：“傻孩子说什么呢！娘不会让你死的！娘和爹一定会治好你的！你放心！”
此后阿福夜夜都会去虎子那走走。平日没人能看得到她，如果有虎子陪她聊天，阿福觉得很开心。
那一晚等书生睡熟了之后阿福照例飘到了虎子家。刚到房门口，一阵亮光就晃得她睁不开眼。那光照得阿福有些难受，她只能躲到一角朝里探着。
房内静悄悄的，虎子的娘伏在床边早已睡了过去。床榻另一边却站着两道飘忽的身影，一人面色惨白，身材高瘦，一人却面色黝黑，身材矮胖。两人俱是长舌拖地，戴着高高的角帽，模样有些瘆人。
那白影掏出了一本本子，“唰唰”翻了几页：“呀呀呀！阳寿确实尽了！但这孩子还这么小，我下不了手啊！老黑你来吧！”
“自古阎王叫你三更死，你活不过五更。咱俩奉命办差就是了，你感性什么小白。”黑影说罢，一手便附上虎子的额头。一阵白光过后，一道白影竟生生被他扯了出来。
“没人性。”他身侧的人轻轻低估了一声。阿福顿明，这二人便是冥府专司勾魂拘魄两大阴帅黑白无常呀。
那白无常举着本子继续道着：“姓名吴虎，性别男，生于天运五年八月初八寅时，卒于天运十三年四月初九丑时，现你阳寿已尽快随我们下地府吧。”
虎子目光呆滞，任由他们带上手铐脚镣朝门外走去。
刚到房门口，那白无常突然“嗯”了一声转身朝后头望了一眼，吓得阿福立马屏住呼吸缩进了墙里。
“怎么了小白？”
“我貌似还闻到了另一股死气。”
那黑无常有些不耐烦道：“什么死不死气的，难道这屋里还有别的魂不成？这生死簿都没给提示你瞎紧张什么？快快回冥府交差去，陆判他们几个还等着咱爷俩打雀牌呢！”
二人走到院子凭空一招，地面竟然悠悠腾起了淡袅的青烟。烟雾散去，一条黄泥路一直通向远处看不到尽头。也亏得书生，阿福认得路边石碑上的字，上头写着--黄泉路……
三道人影沿着黄泥路渐行渐远。青烟再起，缭绕了一切，等视线再清晰，院子早已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阿福是不知怎么飘回书生家的。她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书生，透明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描摹着他的睡颜。
“轩哥，虎子死了，我亲眼看到他的魂被黑白无常拘走的。我好怕呀，怕有一天他们也会来抓我走，这样我就不能再守着你了，你这么傻，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呀……”
那一晚，书生没有梦到阿福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虎子出殡的那日书生也去送他了。待人群散去，白布招招，冥钱四散，那一座新坟钱还燃着未尽的香烛。书生的眼中蒙着一层哀伤
“阿福，你见到虎子了吗？你向来闲不住，如今你俩也好做个伴解解闷……”书生有说不尽的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只化作了一声长叹。
书生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道士。女道士一袭旧袍裹着一路风尘而来。路过书生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
“你！站住！”
书生一愣，指着自己反问“我？”
女道士看了看手中的罗盘。那罗盘此刻正发着诡异的光，中间的指针堪堪停在了书生的方向。
“没错！就是你！”女道士一喝，两指一并在眉眼间一扫，嘴里念念有词了一阵，突然锐利的眼神直接扫到书生一侧：“果然有鬼魅祸人！看我今天不收了你！”说完手中桃木剑乍显直朝阿福刺去。
阿福从没见过如此阵仗，吓得“哇”的一声就缩进了书生怀中。
桃木剑在半空停了下来，女道士心叫不妙，嘴里又是一连窜奇怪的咒语，但那把桃木剑颤抖了一阵还是从空中落了下来。
女道士懊恼得直跺脚，气急败坏道：“怎么搞的！法术老是在关键时候失灵！这回下山历练要是再没收获回茅山定要被师兄师姐笑话……”
书生见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打算暗搓搓地走开，却不料还没走几步那女道士就紧追了上来：“唉我说傻书生，你被恶鬼缠身了你知道不？要是不快些将它除去你可性命不保啊！”
怀中的阿福忿忿，她一没作恶，二无害人性命，平白被人称作是恶鬼，她表示很委屈。
书生莫名：“道长何故说我恶鬼缠身？”
见书生一脸不信的样子那女道士极力申辩道：“真的！刚才就在你身边！是只女鬼，大概这么高，样子……脸圆圆的，还挺可爱的……”
书生心头一动：“敢问道长她现在在何处？”
“现在我也不知道啊。我的法术一会儿灵一会儿又不灵，我也很苦恼……”
书生拂袖而走：“道长何故如此戏弄人！”
那女道士跟在他身后追着喊道：“傻书生你别走啊！我真不骗你！等我法术恢复了我一定帮你除了去……书生书生……”
夜半，书生没有睡，他拿出了那半截木簪，月华如水刚好照在那一截残木上，书生没有察觉一缕青烟随着晚风渐渐飘出了窗外。
那女道士守在书生屋外并没有离开，此刻正枕着一棵大树睡得正香。阿福还未走近，那树枝上挂着的一排金玲就剧烈抖了起来。
女道士猛的惊醒，嘴角一缕口水还未来得及擦就叫了起来：“大胆妖孽还不速速就擒！”
阿福也不怕就站在不远处朝她做个鬼脸。树上的金玲响个不停，那女道士啐了一口道：“既然还不现形，那别怪我使出杀手锏了！”说罢，她便从袖口掏出了一个锦袋，还不及阿福反映过来，漫天的金粉就这么罩了下来瞬间迷了眼。
阿福忙着抖身上的金粉，女道士阴恻恻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果然是你这只女鬼……”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阿福（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