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灏然纪事》血泣石

4、往事如风

　　张然常常在想，生为皞月的弟弟，是人生最大大的无奈与悲哀。又或许自己的人生，本身就是一个乌龙。
　　一出生，他就被粘上了漫漫人生里的第一个魔星——表姐令狐皞月。
　　其实平心而论，皞月是个好姐姐，好家主。多亏了她，自己一个外姓的人还能再令狐世家里活得如鱼得水，甚至可以说，过得比一些本姓子弟都好。
　　可无论如何，一个自身女王式腐女，总是会给身边的男孩子带来困扰的。
　　初三毕业那年，被那女人放鸽子，他一个十佳好少年夜半游街，误打误撞进了家酒吧，邂逅了迟来的初恋。
　　甚至不知道名字，一个染着血红的头发，有着银灰色眼睛的异国少年。
　　原来并不是白白在一只腐女身边活了十五年。
　　原来果然有男人的地方就有JQ。
　　原来自己一直没看见动心的女孩，真的不是姐姐留下的心理阴影，而是……
　　但那一夜风过无痕，在陌生的酒店醒来，那人已消失于茫茫人海，再无踪迹……

　　在那女人的蛊惑下，张然又一次在人生的岔路口义无反顾一无所知的地走向了无边的黑暗。
　　陈灏，那家伙几乎是强行的，侵入张然的生命。
　　犹记得为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痛苦，犹记得在图书馆抱着茨威格的集子流泪，犹记得那时甚至不敢让别人发现，看得正是《情感的迷惘》……
　　无数次的默默怨过皞月，这种心情在开学不久后的一个黄昏达到顶点。
　　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异国少年，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头发不再是妖异的血红，冷冷的灰白配上宝石蓝的皮装，加上手中一捧凄迷怒放的苍蓝蔷薇，他虽只静静的立在校门口，却夺取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是为了自己么？两人甚至没有互通姓名，那人怎么知道自己进了75？
　　红晕爬上脸颊，张然知道自己面上发热呼吸急促，他几乎控制不知自己直想飞奔过去的的双脚。
　　方抬起的腿，却又放下了，仿佛灌了铅，沉重的一分也动弹不得。
　　前一刻还悸动火热的心，也被钢针钉在冰壁上一般，快得觉不出多疼，可是，难以忍受的冷……
　　只因为张然看见，一个女孩子上前接下了那捧美得诡谲妖艳的蔷薇……
　　而他恰恰有认识那个女孩。
　　令狐皞月。
　　这个世界上，他张然最怨也最怨不得的女孩子。
　　张然想哭，又想大笑，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抓着那个男孩子的衣领问她为什么……
　　可他终究只是失魂落魄的站在窗口，默默地看着那两个人手拉着手离去……
　　后面的事情，记不清了。
　　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不知道又怎么遇见陈灏，甚至不知道怎么就给他压在了身子底下……
　　只记得陈灏说：张然，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仿佛这是一句魔咒，一根救命稻草。
　　于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堕入了名为陈灏的黑洞里。
　　可有的时候，张然又会想，明明知道是黑洞，可是那人，却让他心甘情愿。
　　磨合了一个学年，两人感情终于归于平顺。
　　又是一个早上，腰身酸软，骨头散架一般的张然，第一次见到了谢长乐。
　　一个身穿校医白袍，坐在他床前，似笑非笑的男人……
　　谜一样的男人……
　　毫不起眼，却轻轻释放着诱惑的魅力，猪笼草一样，引得飞虫心甘情愿不如万劫不复的男人……
　　陈灏的初恋，也是初夜对象的男人……
　　相识两年，在张然差不多以为自己已经迷恋上他时，这男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如当初那个灰眼睛的异国少年。
　　高考、暑假、报到
　　开学第一周，张然又见到了谢长乐。
　　他是他专业课的教授。
　　从一个普通校医，摇身变为经济学专业的教授。
　　他在知道这男人不普通，却不知他身后有这么多的谜团，这么多的故事。
　　直道大二酒后乱性发生了关系，张然才明白，为什么面对如此诱人的男人，陈灏会平平和和的放弃。
　　因为明白，这个左胸口绽着荼糜彼岸的男人，有太多的故事，太深的内幕。
　　他和他们，本就不是同类。
　　他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人。
　　而那个世界，使他们触及不到也不能妄想触及的。
　　只是命运的巧合，让他们相识。
　　能够重逢本就是上天的恩赐，遑论相随相守。

　　航院生活的最后一夜，三个人聚在谢长乐的公寓喝酒。
　　天亮后，小公寓的租约就会到期。
　　陈灏会远赴斯坦福，张然会留洋京大，谢长乐则回再一次的消失人海，真真正正退出他俩的生命。
　　也许他不会走远，会一直在什么地方，看着他们，守候他们匆匆百载生命的幸福，但他不会再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是三人都心知肚明，绝不会说出口的默契……
　　他也确实再没有出现。
　　即时张然和陈灏在旧金山举行了婚礼的日子。
　　但他和他都知道，在什么地方，那个人，正看着自己。

　　婚礼上皞月带着女儿前来。
　　她没有结婚，只是和女伴住在一起。
　　但是张然知道表姐和那个女人间，绝不是自己与陈灏这般的关系。
　　就如他知道侄女的父亲，决不是出生不上所填写的，那个灰眼睛的少年。
　　但这些对他，都已不再重要。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

　　2007 10 29 22：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