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来的皇帝》城城

8、与禽兽同行（一）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风平浪静，不用说刺客了，连墨玥和泽安都甚少在我面前晃荡，而我也乐得不去管他们的阴谋阳谋，只顾每日好吃好睡，日子闲得简直可以赶苍蝇。
　　又是平淡无奇的一天，天色已晚，大队人马便在州郡的行宫歇息一晚。
　　夜半浅眠，忽然觉得似乎有寒气入侵，周身发冷，猛地一脚踏空，醒了过来。
　　我横眼过去，暗淡昏光居然有个模糊的人影近在眼前，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愣住：“怎么是你？！”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忽然醒来，蓦然一怔，先前满身的煞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犹如宝刀入鞘，寒气瞬无，那抹熟悉的调笑又回到他的脸上：“陛下，您醒来的真不是时候，我正想再尝尝您唇上的味道呢……”
　　如果是前几天，我肯定会被他雷得不轻，可现在，我一点轻松不起来。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种逼仄的感觉似乎渗到了皮肤里，抹也抹不掉……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冰凉的灰眸如汪水，被火样微弱烛火映得血红。
　　“陛下，此处是慧州，离白娄国很近，您得去完成先帝的遗命才是。”
　　我一愣：“先帝的遗命？”
　　泽安一头乌亮的头发没扎，顺着两肩散下来，角度的关系遮了大半个脸，也不知是个什么神情：“陛下，如此重要的事，您不会不记得了吧？”
　　这个是什么鬼遗命？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啊！
　　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地被我吞了回来。
　　危险！危险！险些又着了他的道。忍，静，说不定他这是在给我下什么套，就等着我傻乎乎地往里钻。
　　一个人傻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能一直傻。
　　以静制动，我还是继续秉持以往的战术，敌动我不动，敌动了我还是不动。
　　我拉紧敞开的寝衣，避开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啧，这好歹是皇帝陛下的寝殿，这禽兽居然来去自如，守在门外的那些侍卫都是死人么？我这皇帝还真不是一盘菜……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我瞥着他，投给他一个我自以为杀伤力很大的眼神。
　　可惜泽安完全没有被我的目光震慑到，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羊皮递给我。
　　用蜡印封着，上面盖着一只振翅火凤——墨玥告诉过我，这是绯赫国国王的徽章。
　　我没有伸手去接：“这是什么？”
　　“先帝命您去白娄国，找一个名叫龙烨的隐士，并将这封信送给他。”
　　“白娄国？”我记得墨玥和我说过，上古时期的四神兽——朱雀、青龙、白虎、玄武为保护与黄帝一役战败的炎帝，以自身之力从原本的世界中分割出半块疆土，迎来群雄争霸天下的时代，之中有四个国家最为强盛，为：南方绯赫，北方玄訾，西方白娄，东方辰析。四国尊于四方，共享太平。可惜盛世不长，随着北方玄訾与东方辰析日益衰败，西方白娄默默向外扩张领地，妄想吞并三国。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目前唯一国力可以和他们相抗衡的绯赫了。
　　两国在边境数次小小交手，均不分胜负。
　　而现在泽安居然让我去敌国，不是自投罗网，送死么？
　　当然了，身为绯赫国的皇帝是绝不能贪生怕死的，至少上表面上我得装成大义凛然。我硬了下脖子：“龙烨？既然他是隐士了，我，咳，朕又怎么找得到？”
　　“您到了白娄，他自然会在您身边出现。”
　　“自然会在朕身边出现？”我不以为然，那个隐士是猎犬么？闻着我的味道就来了
　　“是。”泽安点点头，神情肃穆，“陛下，龙烨先生是世间高人，此封书函关系到绯赫国脉，切不可当寻常事情胡闹。”
　　难得这禽兽也有认真的时候，我有些意外，也稍稍正经了起来。好奇地拿着那封卷轴把玩，精致的镂金雕木轴，边沿卷着金丝边，用明黄绳系着，显得分外华贵。因为外面是先帝的腊封，里面的内容便不是我可以随意拆阅的，不过我好奇的是为什么要我亲自来送？要一国之君以身犯险，如此郑重，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我疑惑地扬起头，泽安却没有多加解释：“先帝遗命，为护您周全，令我随您同行。”
　　泽安随行？我睁圆了双眼，一时就变得傻呆呆的。虽然去白娄国很可怕，但是和泽安同行，好像才是最危险的事。
　　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要盘算一下：“那我和墨玥说一下……”
　　“墨玥？”泽安眯了眼，“陛下此次出巡，和国师的关系倒是愈发好了，我记得您以前可是避他唯恐不及……”
　　“怎么可能……”我吃了一惊，墨玥明明说他和以前的皇帝是最好的朋友，这事情果然有古怪……不对，不对，我怎么就被泽安牵着走了。冷静，冷静，必须冷静，绝不能受他挑拨，“不管如何，总得交代一声，一国之君，可不能说消失就消失……”
　　泽安忽然伸手，修长洁白的手指挑起了我的下巴，他将脸凑近，仔仔细细地打量我。
　　谁脸上的毛孔经得起这样看？
　　我有点动气，却又心虚地不敢乱动。
　　“陛下难道忘记了，从前您与我最为亲密……”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邪气的笑容，手指下滑扶住了我的腰，“不如今晚我们就来重温一下吧……”
　　还来？！
　　经过这几个回合的较量，我很清楚他只是在探我的虚实。所以已经不那么怕他了，何况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开他，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我下手很重，他估计是疼了，略微蹙眉，却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退开了半步抱着手看着我，他看人的时候，目光氤氲得仿佛有雾，与墨玥的温润如玉完全不同，他就像能触摸着那些最阴暗的角落，令人畏惧光明。
　　过了半晌，他轻声一笑：“喂喂，您不要这么凶好不好？”
　　“我凶？”我还怒海生涛呢！“你的行为，是身为臣子该有的么？”
　　“臣子？”泽安从喉咙里挤出这个词语，眼中的那片雾蓦地收了起来，一片乌云罩了过来，“那么，白娄之行，陛下去还是不去？”
　　“当然……不去！”凭什么莫名其妙地我就要在这里给他当白工？有没有危险还另说，关键是我从小到大就不干那种没有利益可赚的事情。
　　泽安的语调又沉了一点：“你是绯赫的国君，这是你生来的使命，你必须要去。”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必须要去？
　　“第一！”怒气上来就不管不顾了，我踮起脚尖，再次指着他鼻子，“我才是皇帝，而你只是王爷，你无权命令我！第二，这世界上没有白来的劳工，你要我白做事情我可不干。第三，”看泽安提起气像是要说什么，我连忙抢声，“我这人生平最宝贝的就是自己这条性命，如果去了白娄国，那肯定是危险重重九死一生，身为绯赫国君，当然要爱惜己身，否则如何照顾自己的子民？我可不想英年早逝，所以一切免谈！”
　　泽安大概被我这一套歪理给弄懵了，愣了好一会才说：“陛下您何时这般好口才了，说这么多就是不想去找？不过去不去这可由不得你，即刻就启程。”
　　即刻？
　　深更半夜，怎么启程？
　　我还没明白过来，泽安的手臂一转，已牢牢搂住我的腰，将我整个抱起，一个纵跃，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又来！
　　于是乎，我又被劫持了。
　　这频率是照着一日三餐来的么？
　　但是，好歹，这次让我加件衣服再绑架好么？
　　哈啾！
　　一身单薄的寝衣，冷得很呢！
　　我无语问苍天，唯有鼻涕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