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花开》果贝

54、第 54 章

　　谁都没料到汪芷静会说这样的话，特别是莫思樊。
　　他看了她很久，低气压强度压得秦海峰和海宁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你俩先好好谈谈。”秦海峰附到莫思樊耳边低语一句，站起身。
　　海宁不用他示意，跟着一起出了房。

　　“你认为，你有资格管我的私事？”莫思樊沉声问。
　　汪芷静避开他的目光，说：“你在这个地方、让秦海峰公布，就表明你已经把它当成了公事。”
　　“可也轮不到你来干涉。你既然还知道就是什么地方，就应该清楚，作为我儿子的生母，以及，不幸已经牵扯进来的你，只有听并执行的份，没有质疑或反对的权利。”
　　他的声音不高，一个字一个字却象冰雹一样砸在汪芷静心上，冷得她脸色发青。
　　突然想起一个小时前两人关于“忘却”与“铭记”的争执，他这是，原话奉还吧？
　　汪芷静面上浮起一个悲凉的笑，她慢吞吞说：“我以前一直想不通，那人……虽然是我爸爸，可从我有记忆始，就没见他尽过丝毫父亲或丈夫的责任。酗酒、烂赌、打女人，后来，我长大了，叫妈妈和他离婚，可是，只有他靠打我威逼妈妈给钱时，妈妈才会跑到街道办去求助，才会搂着我呢喃：‘离婚，离婚，这次是非离不可了。’当然，婚始终没离得了。我以为是妈妈软弱、长情，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她都是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理。直到她病危，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说她一定一定要脱离‘汪李氏’这个名衔时，我才知道，妈妈比任何人都恨他，她最大最大的愿望，就是脱离一切和他有关系的事物。”
　　莫思樊默然不语听她说。
　　“但她觉得，要为我着想。我是她唯一的女儿，她不愿意我成长的每一步里，都有旁人对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的鄙夷和回避，她舍不得我没有爸爸，哪怕这个名称之下已千疮百孔，她不忍心我不停被人询问‘你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离婚？’她觉得那会是我身上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你看，就为这些其实很多孩子都摊上了并且好象也没受到什么影响的莫须有的理由，她硬生生忍了十九年。”
　　汪芷静的眼睛在笑容中绽放出莹润的泪花，她温柔而又眷念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充满了世间独一无二的爱恋。
　　有那么一瞬，莫思樊恍惚以为，她是真的爱上了他。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只不过是因为他身上有铮铮的影子罢了。
　　“直到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才明白，我的妈妈对我，就象我对铮铮，不愿意他，因为我，受到一丁点儿的影响和伤害。”
　　莫思樊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嘴唇紧抿，----他在强迫自己不开口。
　　他不担心她鸡婆子一样碎碎嘴绕不到正题，恰恰相反，他怕她七零八碎说一通之后，又回到原点。

　　“我不再计较过去种种，也不会动脑子想法带走铮铮。你喜欢我，我不介意做小三；你不喜欢，我也乐意只做铮铮的阿姨。”说完这句话，汪芷静脑子里一片虚无，她不敢去揣测莫思樊相不相信、相信多少，只想加快速度把该说的话说完，然后，逃离他和他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远远的。
　　“请你，看在我已经妥协的份上，看在他是你亲生儿子的份上，不要让他陪着你们玩离离合合、虚虚实实的成人游戏，行不行？他还那么小，病也没痊愈，你……这些计划，一旦真的实施，很难保证不会把他牵涉其中。求你，做任何决定之前，先考虑到对他的影响，行不行？”

　　很压抑的气氛下，莫思樊突然就这么真心愉悦地抹出了笑意。他似乎现在才发现，原来，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她隐藏在迷糊之下、不逼不显的精睿。
　　“我不懂你的意思？”莫思樊竭力掩饰激赏。
　　“那就当我，枉化小人吧。”汪芷静收拾尽伤感，理性地说，“其实，你并不信任海宁，是吧？”
　　她望着他，顿住话语。
　　他挑眉说：“继续。”
　　“你利诱海宁爽约，用事实教训我他的虚伪，这样一个你看得比我还透彻的人，你怎么会容许他轻易进入你的核心层，甚至，还暗示他可以代理你的离婚官司？”
　　说着，汪芷静的目光变得犀利，“我想，你并不是真的要离婚吧？”
　　“你认为海宁是个随时会为利益放弃原则的人，而梁西娅又有屡次在你的公司和身边安插眼线的前科，所以，你有充分理由相信海宁会为她收买，所以，你假装打离婚案，既牵制了海宁，又转移了梁西娅的注意力。海宁也就算了，梁西娅和你这么些年来，爱恨交织，早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以你莫思樊的为人，不出手则已，出手必不会给自己和对手留余地，也就是说，你和梁西娅这一仗，绝对是不死不休。我没说错吧？”
　　莫思樊看着她在他面前发颤，从骨子里表露出对豪门讧斗的厌恶，和有可能波及到她们母子俩的恐惧，她的情绪是那样明显，偏偏，仍不留余地地揭穿他，告诉他，自己不比当中任何一个人更无知。
　　那么那么聪明的一个她，不把她逼到死胡同就不会显露出一点点明了的她，为了铮铮，是真的豁出去了。
　　“梁西娅的那些照片，是海宁帮你查出来的吗？”他突兀问一句。
　　汪芷静被问得一怔，又想事情反正已经到了这地步，包庇毫无价值，便诚实地点了点头。
　　“也是他出主意要你假装无意让我看到的？”
　　汪芷静只好又点点头。
　　问完两个问题的莫思樊不再说话，只是用嘲讽的目光瞟着她。
　　汪芷静呆呆地站那，默了会，猛然感觉似有一瓢凉水从头淋下。是呵，那女人是谁？梁西娅，冰雪聪明的梁西娅，怎么可能弱智到真把自己的“限制级”照片忘在扔弃的手机里？而自己也是真有够愚的，居然就这么二愣二愣地妄图拿着它去挑衅莫思樊！
　　她记起那天下午她和莫思樊一起去接铮铮，莫思樊打从见到她始就是一副棺材脸，还出了车祸。那时，他是生着她的气吧？气她愚蠢，被对手利用。
　　“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根本就没有过交集呵！”汪芷静喃喃地问，海宁清俊的身影从眼底浮出来，谦谦君子，光风霁月。
　　真的，会叛离到这种程度？
　　“交集？你不会已经忘了铮铮的‘入园庆祝会’吧？”
　　铮铮的“入园庆祝会”？汪芷静又发了下呆，想起来，是的，为了庆祝铮铮上幼儿园举办的party，一向不归家的梁西娅突然回来，和姚立晨、海宁一干人撞个正着，可是，她和海宁好象压根就连话都没说上呵？
　　汪芷静蹙眉回忆：记得梁西娅回来后，把气氛弄得很是僵冷，她问大家为什么会聚在一起，没人搭理她，后来……汪芷静使劲回想，是的，后来是海宁提出告辞，祝贺铮铮进幼儿园成为小男子汉，这才让梁西娅明白缘由……
　　他们俩，不会就是从那样九曲十八弯的互动里开始的吧？人心的玲珑与剔透，真的可能细微到如此程度？
　　汪芷静的后背腾出一股寒气，她记起那天的情景了，梁西娅想找她的碴，莫思樊介绍海宁转移目标，他提到海宁是“世佳”一案的代理律师，成功勾出了梁西娅的兴趣，于是，到后来，海宁和梁西娅反倒成了谈得最为投契的两人……
　　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现在想起来，莫思樊，也应该是故意把海宁代理“世佳”案一事说出来的吧？他同样不是省油的灯，一字一句，含意深刻。
　　弯弯绕绕，汪芷静的脑子被搅成了一团乱麻。她呻吟一声，扶住额头，要求自己终止推理，她玩不过这些所谓的城市精英、丛林猛兽，她只要铮铮，只顾铮铮。
　　深吸口气，汪芷静直视着莫思樊，咬牙说：“我不管你们怎么斗，也不管你是真想和她离还是声东击西，反正你不能做牵涉到铮铮的事。你答应，从此以后，我……任你取求；不答应……”
　　“不答应你会如何？”莫思樊慢悠悠地问出一句。
　　汪芷静咬唇，目光鄙夷，“莫思樊，他是你儿子，你拿你儿子来和我一个外人讨价还价。”
　　莫思樊似乎很是愉悦的哈哈笑，“不错，对我来说，你是外人，可是，对他来说，你是他的母亲。”
　　“你知道，你这样，令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唯一令我庆幸的是，和你，任何时候都不需要用离婚来了结。”
　　汪芷静淡漠的话使得莫思樊呼吸一滞，暗自怀疑自己是不是把玩笑开大了。
　　“芷静，”他柔了声音，“铮铮姓莫，他有他与生俱来就注定的承受，无法逃避。”
　　“可你是一个父亲。”汪芷静的声音也随之变尖，“天底下没有哪个父亲不以保护自己的孩子为已任。”
　　“你说了，你的父亲就不是。”他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这句话刀一样捅进汪芷静胸口，痛得她白了脸色。

作者有话说

　　终于爬上来了，还是JJ技术人员帮的忙，才能和大家见面。
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