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花开》果贝

57、第 57 章

　　汪芷静和梁西娅同时离开派出所。刚迈出大门，走在前面的梁西娅就停住脚步，说：“汪芷静，谈谈吧。”
　　要有多重的痛恨才会连头也不愿转过来正视她？汪芷静心想，声音里却带着笑意和轻漫说：“好哇。”
　　事隔四年，汪芷静终于找到了当年将她打入万劫不复地狱的元凶，要说仇天恨海，梁西娅自认的“滔天”程度估计连她那里偶尔漾起的一点涟漪泡都比不上。可她就是可以在近一年的相处里不露丝毫颜色。单凭此，她觉得她就完全有资格轻漫梁西娅。
　　因为充满自信的一声“好哇”，梁西娅转回身，应该是第一次，她认真打量面前盈盈带笑的汪芷静，可能得惠于孩子生得早，恢复得快，她的脸蛋和身材上看不出丝毫妊孕痕迹，年轻，异于正常同龄人的经历也被刻意抹去，不了解的人很容易被她的青春和干净吸引。干净！想到这个词，梁西娅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
　　她挪开视线，淡声嘲讽说：“这位海先生还是一起吗？”
　　汪芷静腹诽：还装！面上却不得不配合出一副信任有加的表情：“当然，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是思樊新聘的莫氏高级法律顾问，我不信任他信任谁？”
　　她的话令到海宁瞳孔一缩。
　　“是信任还是依赖啊？”梁西娅讥笑道。
　　汪芷静抿嘴笑，“不用分得那么清楚，反正这两种调调都是男人最喜欢的。”
　　梁西娅的目光刀一样刺来，“汪芷静，在我面前谈魅力，你还嫩了点。”
　　汪芷静点头，“岂止，莫太太过尽千帆……”
　　梁西娅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偏生，不是思樊的那杯茶。”汪芷静慢悠悠地把话说完，成功地看见梁西娅被激怒后显露的狰狞。
　　“汪芷静，你以为我爱他……”梁西娅骤然收口。
　　“你怎么可能不爱他？”汪芷静反问，清澈的容颜下隐隐涌流黠慧，“如果你不爱他，五年前为什么会出手帮忙解决莫氏企业危机？如果你不爱他，为什么会使尽浑身解数诱他签下如果离婚就得以莫氏为代价的婚前协议书？如果你不爱他，怎么会想出用孩子绑住他的办法？如果你不爱他……”汪芷静一笑，如果你不爱他，怎么会自毁形象用自己的限制级照片试探他？
　　鉴于海宁同学的身份还不能拆穿，汪芷静把这个提问吞了回去，但也已经足以刺激到梁西娅了。
　　“你知道什么？”她厉声叫起来，不由自主地想摧毁某种冒犯般逼近汪芷静，“你……”
　　梁西娅的声音被突然插-入-两人之间的海宁斩断。
　　“莫太太，”海宁把这三个字咬得很重，“你冷静点。”
　　梁西娅与海宁几乎面贴面，他俩对视，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坚定。
　　“汪芷静，想谈的话就一个人。”梁西娅别回头，俏丽的脸庞上满是厌憎，但声音里却透露出一丝软弱。
　　汪芷静静默片刻，轻轻拍了拍海宁的后肩。

　　十分钟后，汪芷静和梁西娅坐入派出所旁边一家简陋茶坊的包厢。
　　海宁坚持在大厅等候。
　　茶坊小的原因，包房也很简单，服务员撤去多余的椅子，两人一人一张竹椅对坐方形茶几两边。
　　这是这么久以来，汪芷静第一次平等了角色和梁西娅在一起。
　　“你的出现，就只是为了莫铮吧？”梁西娅开门见山地说，话语里明显流露出速战速决的意味。
　　汪芷静笑。她要了杯最普通的花茶，玻璃杯里，干萎的茉莉花经过开水的冲泡，花瓣慢慢舒展，渐渐莹白，浮露在水面，合着袅袅水雾里的清香，隐现如初绽放时的光彩。
　　看看，即使是一朵已经脱离枝头的干花，即使遭遇滚烫，也仍然会抓住仅有的那么一次被滋润的机会，再现瑰丽。
　　“你别说你真爱上了莫思樊，那个强-暴-了你的男人。”她的未置可否令到梁西娅心里咯噔一下。
　　最后那句话提醒了汪芷静，她挺直背，下意识地想反驳什么，顿了顿，一口气呼出，身体又软了下来。
　　“和你有关系吗？反正你又不爱他。”汪芷静垂下头，不让她看见难看的脸色。
　　梁西娅嗤笑，“我的男人，就算我不爱也不会给人。不过，”她话锋一转，“莫铮倒是可以给你。”
　　“什么条件？”汪芷静没有她想象中的激动，仍旧低着头，语气冷淡地问。
　　梁西娅暗自攥紧拳头，忍了又忍，说：“帮我拿下莫氏。”
　　汪芷静无声地笑了笑，她觉得和梁西娅在一起真是愉快，否则自己怎么会一直都有笑。
　　“莫铮不是我亲生，他也不亲我，给着谁我都不介意。以前还图他可以帮我绑住莫思樊和莫氏江山，现在，”梁西娅自嘲般“嗤”了一声，又说，“反正该不该暴露的你们都已经全知道了，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不错，当年……为了和莫思樊结婚，我设计让他以为我怀了他的孩子，至于代-孕妈妈是你或其他谁，你应该清楚，都是中介公司安排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就算有愤恨或委屈，都不能算到我头上。同样，我理解你身为一个母亲的心情，作为交换，我也放弃计较由于你的出现给我和我的家庭带来的影响。也就是说，之前种种，我愿意和你一笔勾销。那么，我们现在就理智地谈将来吧，你肯定心里有数，只要我或莫思樊任中一人阻止，你都无法带走铮铮，无论哪种方式、哪种途径。现在，我给你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只要你帮我打败莫思樊，拿下莫氏集团，我愿意放弃那个根本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孩子，而那个时候的莫思樊，兵败如山倒，一无所有，自然也就没有了和你争夺儿子的资本。我得我所得，你也是取回儿子不说，还报复了当年玷-污你的男人，同样得所欲得，多么皆大欢喜的一个结果，难道不值得合作吗？”
　　好长的一番话，有理有据，声情并茂。
　　要是四年前的自己，估计也就信了。
　　倘若真按她描述的那样合作，会怎样？汪芷静眯起眼假想，以梁西娅的个性，她绝不会放过敢于和她叫板的人，现在放低身段哄她，不过是为了将来把她踩得更低更痛而已，什么报复莫思樊、把铮铮还给她，说得动听，到那时，她只需要把汪芷静出卖莫思樊的证据抖出来，先不说其他，莫思樊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到那时，她无依无傍，谁还会把铮铮还给她？
　　好一招借刀杀人！只可惜，今时今日的汪芷静，再也不会那么傻了。
　　噙着笑，汪芷静吹开茶杯面上的泡沫，小抿一口，轻轻巧巧地说：“当年的事啊？哦，思樊已经向我解释过了，其实他也算无辜，我压根就没存有报复他的念头。”
　　你没有报仇雪恨的念头？梁西娅想起与海宁交流得到的消息，面露讥笑，“没有？那为什么会翻进他的书房找材料？为什么会不遗余力地将你的同学推进莫氏法务部？”
　　汪芷静有丝走神，梁西娅能想到的疑问，莫思樊难道就不会想到？可他从来就没问过她，哪怕两人融合得好似一人时。什么原因，是认为自己的强大足以将她那点小心思永久地压成粉末，还是心思深沉到从没有信任过她、始终对她抱有警惕的地步？
　　不好说。
　　“怎么样，汪芷静？”对方一口一个“思樊”，叫得梁西娅已经有点心烦了。
　　汪芷静掩饰地咳嗽一声，小心地试探着进入自己想说的正题：“莫太太，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之前真正恨着他的人，是你吧？”“之前”两字，她咬得很重。
　　梁西娅怔住。
　　“了解你的一些身世后，我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既然你已经跟着你的母亲去了香港这样一个发展机会远大于A市的地方，那为什么还要回来呢？回来也就罢了，你的继父有钱有势，你本人也是年轻有为，亲自打理的公关公司经营红火，培养出来的‘少爷’、‘公主’交际能力一流，传闻政商界顶层的好几位大佬都是你们公司的入-幕-之-宾。以你这样布控出去的人脉和势力，加上莫太太本身既年轻又美貌，要什么会没有？没道理去垂涎莫氏集团，围绕它签定婚前协议，还费尽心思地往他公司里安插人手啊。”
　　说着，汪芷静瞟了一眼梁西娅逐渐攥紧的拳头。
　　“最不可思议的是，所谓‘雁过留痕，风过留声’，莫太太既然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总会让人找到一些之前在A市生活过的痕迹吧？可是，我却打听不到你去香港之前的任何消息，包括你还留在A市的生父。”
　　“你调查我？” 梁西娅脸色已变青，一字一字似从牙尖上碾出来。
　　汪芷静摇摇头，“‘调查’这词太专业了，留给私侦公司吧。”
　　梁西娅暗松口气之余，嘲讽说：“是怕打草惊蛇吧？”
　　面对这种明显不领情的态度，汪芷静默了默，一下子瞪亮了眼睛反问：“思樊应该不怕打草惊蛇吧？不知道我把这么奇怪而又意思的事告诉他之后，他会不会产生兴趣呢？”
　　“你……”梁西娅气得想撑起身越过去扇她两耳光，想到后果，又只好握紧拳头强忍了下来。
　　“汪芷静，我的过去、我恨不恨莫思樊，都和我今天要和你谈的事无关。”梁西娅生硬地说。
　　“怎么会呢？”汪芷静不以为然笑，“最起码，知已知彼，我才有胜算呵。”
　　“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眼睛里能射出利箭，汪芷静早已被梁西娅刺成刺猬了。
　　汪芷静却很高兴自己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她愉悦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色诱姚立晨，让思樊把你们捉-奸在床也是你故意的吧？不仅可以令他俩反目，削掉思樊的一条臂膀，同时，还可以让他主动不再碰你。你应该，从来都没打算把自己交给他，情势所迫，又不得不和他有个孩子，所以才有了我和铮铮的故事……莫太太，冒犯问一句，你到现在都仍是个处-女，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