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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别说你认识我 ...

  •   叶城的武器是一把剑。
      一把大剑。
      一把在美人谷之外都显得很大的大剑。
      名字也很大,名为巨阙。

      美人谷的同门们时常疑心他是到了最后选不到武器才拿的这把剑。
      这把剑不美、不媚,也不够孤峭尖锐,那并不是符合美人谷气质的剑,合该在武器库中蒙尘。
      但只有谢回知道,叶城其实很早就得到了挑选武器的资格,甚至比他更早。

      这样的剑,势必放弃了部分的速度和灵巧。

      李铮垂眼淡淡望着那把剑。
      他是剑客,认得出此剑定然是名匠所制,非同凡响,对方年纪轻轻有这般武器,即便不是高手,武学也定然大有渊源。
      不可小觑。
      在他观察对手的时候,对手也在观察他。
      李铮对上了他的视线。那双眼其实没多少战意,显得明亮而坦然。
      而叶城就这样坦坦荡荡开了口:“你能不能让我一招?要不然,你出手慢点也行。”
      李铮没忍住瞪大了眼睛。
      比试台下已经一片寂静。
      那些切磋比试中,只有高手说让人一招展现高手风度的,哪有打不过的求着让一招的?!这小子竟然还能这样大大方方提出来,脸呢?大侠风度呢?!
      李铮很勉强才维持住表面上的平静,很大侠很高手地冷漠地问道:“我为何要让?”
      这还用说吗!
      围观群众在呐喊:“当然是因为他打不过你啊!待会他定然会说你武功更高应当有风度,高手你千万不要上当!”
      下面的喧嚣叶城全当没看到,他不假思索回答道:“因为我想叫你丢脸,假如失了先机你恐怕要更丢脸。”
      这些话是能说出来的吗!
      已经有人忍不住喊“无耻”了。
      谢回扶了扶额头:“真他妈人才……”

      李铮面上已然有了些薄怒:“那就各凭本事!”

      在叶城提剑之时,李铮的剑已然出手!

      “是苍山派温承华的弟子啊,”擂台下一个灰衫男子看着李铮的出手,点了点头,“快、准、狠,没用一点多余的力气,此处虽然不过小地方小擂台,但假以时日,他定然能名扬一方。”
      他的同伴是个紫衣女子,她专注地盯着台上,发出了严肃的评价:“他的对手长得可真英俊啊!”

      他们说话之间,李铮一剑已经袭向叶城。
      剑如流光,直泻而下!
      那一剑快而不急,指向的正是叶城要害之处!
      而叶城,刚刚将剑握好提在手中!

      然而,为那一剑划下休止符的并非血肉和利刃的接触,而是一道清脆的兵刃交击之声!
      叶城竟然挡下了那一剑!
      他动作不快,面对着李铮的攻势,甚至有些缓慢,这在别人看来是使他必败无疑的致命缺陷,可这一刻,显得如此举重若轻。
      李铮一招不成,却也未曾乱了步调,剑刃微收,气息一整,剑势如网,劈头盖脸朝叶城笼罩下来!
      叶城面临着这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势,却是毫不收敛,剑招大开大合,分明是将破绽全数暴露出去的招数,可李铮看来竟然完全无法可寻!
      李铮被那浊重而霸道的剑风逼得步步后退,他的衣衫甚至都被剑风所撕裂!

      “好剑!好剑法!”灰衫男子已经喝将起来。
      便连紫衣女子神情也严肃下来:“最可怕的不是剑或者剑法,是他……甚至没有动用内力就把李铮逼到了这一步。”
      “李铮要输。”灰衫男子下了断论。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不懂内力,可他们也能看出来,那个后来上台的少年人绝对是不下于李铮的高手,他们满以为他会一招内落败,可这家伙举重若轻,竟然已牢据胜势!
      他之前说要叫李铮丢脸,并没有人相信,可是看如今他将李铮压制在他重剑下举重若轻的样子,他们才知道,那家伙的话虽然无耻,却是足足的大实话!

      李铮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
      他是苍山派最出色的年轻弟子之一,出剑凌厉,剑招迅捷,他在同辈中罕有敌手,离开门派后也相信自己难逢敌手,然而就在这个小城、在那些从前欺辱过他的人的面前,他竟然遇到了这样的对手!
      对手拿着一把沉重的剑,动作却不见丝毫的滞碍,使这样大剑的人,剑招必然刚猛而粗暴,绝非他的快剑的敌手,可这个人却是在霸烈的剑招之中犹留有几丝动静自如的细腻,他非但寻不到空隙,反被不断逼退!
      他感觉自己的衣裳都被剑锋所撕开。
      他的胸口都感觉到寒凉,他一退再退,愕然看着自己的身体,上边还有着之前练武所留下的伤疤。

      日光暴烈,在被众人瞩目的擂台之上,李铮却觉得自己回到那孱弱的孩提时代。
      他像一只野狗一样被人驱赶,长长的草叶割伤他赤裸的小腿,草鞋几乎散开,沾满了泥浆,就连田埂上的乌鸦都不愿意接近他,纷纷飞散而去,他一日一日躲在田埂上,看着日头从东到西。
      他拖着长长的影子回去,村子里已经燃起炊烟,每个房子好像都有笑声,同村的小孩见了他,高唱着编的童谣,在充满锅碗瓢盆声响的村子里,仿佛一剂鲜美的调味料。
      他逃也似地回到家,那个傻乎乎的老母亲傻乎乎地问他毫无意义的问题,他用力甩上了门。可他能逃到哪儿去呢?在那里每一寸地界都刻着他的耻辱。
      不不不——他决不能输!
      他已经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小孩子,而是苍山派最出色的弟子!
      他有了力量,他回到了家乡,他要报仇,他要给他们看看,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凌辱的他!
      他的满腔雄心,却终止在这一刻,他被人步步紧逼,又恰如他被尖笑着被驱赶着的过去……
      面前的人年纪比他更小,却是自信而俊朗,就好像烈日下的赤金,有着叫人无法忽视的光彩,好似世界天生就会在这些人的手上……
      不,他不愿意!

      他手上忽然升起一股力量,他颤抖着的握剑的手也重新稳定下来,他的灵台顿时清明,之前那毫无破绽的对手终于被他窥到了空隙,剑光如练,飞转直下!

      片刻之后,叶城退了几步,提起剑笑道:“我输了。”
      看台下爆发出如山的欢呼,人人都在叫着李铮的名字,阳光灼热,照耀在叶城身上,叶城将剑背在身后,利索地下台来,他路过兴致高涨的人群,却是回忆起谢回方才说的话:没人会记得失败者。
      但谢回总是记得的,他在擂台下等着叶城,并且嫌弃地发表了评价:“没用。”
      叶城笑了笑:“他锁骨边上有个鱼一样的胎记,你看到了吧?”
      谢回依然嫌弃,说道:“妇人之仁,完不成出师试炼的时候别告诉别人你认识我。”
      “这可不行。”叶城说得比他认输更干脆。
      他们走出人群,叶城抬头望了望天空,过于耀眼的光线叫他眯起了眼睛。他的声音很轻,被吞没在喧嚣中:“我也有娘亲的,可能她也在等我回家嘛……”

      喧嚣的擂台之下,却有两个人完全没有被这氛围打动,甚至面色都变得万分凝重。
      “我险些也被他骗过去了……他是故意卖的破绽,故意让所有人觉得李铮就这样战胜了他,能做到这样的地步,”灰衫男子注视着叶城离去的背影,“我作为看客都几乎被蒙骗,他的武功,竟恐怕比我更高!”
      紫衣女子叹了一口气:“而且他旁边的那个人,实在很美。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人,我根本不敢再看他第二眼,那竟还是个男子。”
      灰衫男子十分挫败,扶了扶额:“师妹啊……”
      紫衣女子低笑一声,正色道:“难道你还没有想到?没有半点风声,突然出现的神秘武功,一个美貌得叫人神魂颠倒的男子,这意味着什么?”
      “是十年前……”
      灰衫男子几乎打了个冷颤,喃喃道:“十年过去,美人谷又将重新出世……”

      很少人知道美人谷在哪里,也从来没有人能进入美人谷。或许进入美人谷的人,都已经葬身在美人谷中。
      美人谷向来是一个传说。
      但美人本就是传说。
      他们总是忽然来到这个世上,带着一身诡秘而惊人的本领,拥有可以迷惑人的美貌,即使并非故意,都能轻轻松松搅弄风云。

      他是记得的。
      在他初出江湖的时候,是有过那样的人。
      他很美,也很绝情。
      魔教妖女愿意为他献出一切,武林盟主愿意为他成魔,他那美丽清冷的眼瞳中却好像没有容下任何人,他什么都不想要。
      可美人注定身不由己。
      癫狂欲绝的盟主用计策废去了他的武功,囚禁了他,那样洁净高华的人,死在了肮脏的地底洞穴中,妖女魔功爆体,令一派之人化为血灰,抢回了他的尸身,保存在冰棺中,想要自囚幽谷,却横尸道中,那才是几年的混乱的开始。
      而那只是当年几桩轶事中的一件而已。
      他记得遥远的时候,那个人同人说过,他来自一个幽谷。
      谷中尚有比他更美的人。

      而如今,美人谷之人,再度涉入这个江湖之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别说你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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