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他会长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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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叶城虽和和谢回几乎寸步不离，但他们大致还是处于冷战状态，谁都没有向谁低头。对谢回而言，叶城纯粹是莫名其妙，他可以原谅叶城多管闲事，但叶城无缘无故对他摆脸色实乃罪大恶极，不可饶恕。而对叶城而言，他更多还是委屈，和酸，又因为不知为何如此，还放心不下谢回，只能对自己生气。
几人就在这样僵硬的气氛下到了一处城镇，城镇有早几年兵荒马乱的痕迹，也不甚繁华，许多人离了小镇，留下些许空屋，谢回出手阔绰，买了个小院，平日非常悠闲，每天易个寻常中年男子模样戴着玉佩出门踱步。叶城很懂为什么谢回易容，就他这个样子，在这样的小城，一露脸怕是就成了新闻。
谢回晃荡的时间很长，大约两三个时辰，而后一手叮叮当当，一手瓶瓶罐罐，回到家就闭门补充他的弹药。
没过多久，叶城就知道了谢回在此停留的原因——明聿上门来了。
他就没从正门进来，翻墙越户，敲了几下房门，抱着手臂冷声在外面说道：“——我是把手上的单子交给别人才有空来找你的，你最好有要紧的事情！”
叶城默默把门打开了：“……你敲错门了。”
凤目薄唇的美男子抱胸仰头望着他，用嚣张的语调掩盖自己的尴尬：“你在的地方谢回焉能不在？”
叶城沉默了，最终他转换了话题：“你见到我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明聿眨了眨眼：“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还听到你们的传言呢！”
叶城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明聿当然不会在乎他这点微妙的表现，他自然而然说了下去：“他们是真的能编，说你和谢回抢君此寒，毕竟你是个少侠，对君此寒惺惺相惜，于是一个是阴狠霸道的邪道新锐，一个是热情温柔的正道少侠，君此寒陷入了感情的修罗场……”
叶城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吸了几口凉气：“可打住吧。”
然而明聿作为一个合格的美人谷弟子，瞧见叶城如此苦恼神情，说得是越加欢畅了：“不过你叶城比起谢回来，真的差了一些，他不久前设下毒阵才手刃雪鸦，名声大震，未来邪肆魔君指定人选！”
叶城有气无力：“……为什么总是谢回啊！”叶城好歹也当过一阵子话题人物，但他从未见过谢回这样出道以来各种奇怪传言从未停歇的。
“哼……”明聿抱起胸来，“难道不是见过他的人都忘不了他？也莫说是谢回，我们谷里出来的人，多多少少都被编了点爱情故事，阿四还什么玩弄权贵感情呢！要不是我杀人都蒙面，下一代冷酷杀手情人就是我了……不过说来古怪，怎么对象都是男的？”
明聿思维十分跳跃，说着又说到了谢回：“不过谢回那张脸，啧啧，他自己又老是闹事，那些事还挺好瞎编的，人还说了，他如此冷酷下手狠辣，却对君此寒一往情深，在危难之时还为他以身相代，人非草木，君此寒焉能不为他打动？”
叶城霎时间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然而此刻他还能察觉到话语中的关键，神情凝重了下来：“为什么别人会知道他替君此寒挡了一掌？”
明聿沉默了片刻，而后干笑道：“我们杀手系统有自己的情报网络……”此事他不便明说，对着叶城明显不太好看的面色，又不由自主补充了一下：“这些传出来的故事，当然也是经过选择的，比如他们将八卦的时候觉得谢回那样子挺带感，巧取豪夺了一个冷酷少侠更带感……于是就忘记了当时在场的你，不过我们多少有同窗之宜，绝对不会忘记你的，而且谢回那小样还压人？你等着我给你的惊喜吧！”
“我感觉那不会是惊喜……”叶城情绪有点低落，他终止了和明聿这段不着调的对话，“我带你找谢回。”
结果明聿再度去喊话，谢回却不在房内。明聿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你和他之间出什么事了？”
“嗯？”
明聿道：“要是平时的你们，肯定是在一起的，不在一起也不会犯不知上哪找人这种低级错误。”
“为什么？”
“说不清，”明聿也有点迷茫起来，“但你们待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理所当然……？”叶城无意识地重复着，那声音很低，低得像一声叹息。
那四个字宛若例无虚发的暗器，击中了他的心扉。
他本也觉得很理所当然。
他和谢回关系好是理所当然的，谢回的糟糕、嘴毒、记仇、嚣张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他的宽容、生气后的妥协、默默的保护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也同样理所当然地拥有着关于谢回的许多东西。谢回唯一对人的情谊，谢回不动声色的关照，谢回不需考虑的袒护。
他觉得他们是朋友，无法言说的默契，彼此袒护的情谊，这份他们之间的“唯一”，是理所当然的，是他像呼吸一样习惯着的。
他其实……也很骄傲于有谢回这样的朋友，能得到他的信任与友情。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他们只是朋友。
他们会有自己的人生，谢回也会如同现在一样渐渐远去，有了新的牵挂，在旁人口中越来越陌生。
江湖那么大，哪怕是叶城想去找谢回，也不再是跨过一排屋舍和一片湖泊的距离。他翻山越岭，四处打听，连日奔走，也才能见得谢回一面而已。而他给谢回备上满袋的小食，谢回身边却会有更容易接近他的人。
他眼中谁都不在乎的谢回，有一日也会控制不住自己为别的人去挡了致命的一掌。
友谊或许会持续一辈子，可人与人之间，有了距离，就不再会如往常一样亲密无间。
他们是一脉而生的小溪流，终究会汇入河川中，奔向远方。
是他还望着过去，且总是念念不忘。
叶城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笑了笑掩盖自己方才少见的愁绪，为转移明聿的注意力，他问道：“你的试炼不是完成了吗？怎么还在什么杀手组织？”
“是完成了，”明聿把手中流星镖甩着玩，“不过人总是要吃饭的嘛，试炼结束谷里给了我一大笔财物，可也不能坐吃山空，当杀手挺轻松的，我就继续干着了。而且你不知道，我们那里——就春风十二楼，有个姑娘，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姑娘——”
“……哪样的姑娘？”叶城总觉得不大妙。
“苦大仇深！身世凄苦！被逼着当杀手，每次杀人都很难受！”明聿眉飞色舞，“所以我每次看她都觉得特别好玩。”
“哦……”
叶城内心已然觉得十分无力。
明聿还在喋喋不休，却是有人推门而入。谢回今日有些懒惰，没有易容，带了顶帷帽便出门。他回来便很不耐烦地扯下帷帽，如墨长发便漫漫地散下去，他头发也绑得很是敷衍，绸子随意系了一束，其余全垂下来，显得慵懒而浪荡。这是美人谷非常流行的发型，而这流行起初就是谢回带起来的，谢回是因为懒惰，而叶城是因为他本来就很随便，谁想到竟成风气直到如今。
谢回一身白衣，腰间垂下一枚鱼形玉佩，莹然生光。他的容颜比玉器更精致，然而最为夺目的非是他的无关，而是他的气质，他宛若高峰上最凛冽的一点冰雪，被阳光折射出更璀璨的光芒。他那一双眼睛总带着些冷冷然的傲气，即使是从下往上望来，也完全是将人视作草芥尘埃一般。
明聿说得不错，那的确是一个见之难以忘怀的美人。
明聿一见谢回，就把和叶城相处久了放飞的自我收起来，也跟着昂起头，并先发制人：“你既然没死，怎么就那么心急火燎来找我？——我是价值千金的金牌杀手，旁人想请还要看我心情，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
谢回瞧见明聿和叶城在栏杆边上那一刻神色已经十分冰冷，闻言抿了抿唇，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要事，试一试你会不会来罢了。”
明聿立时跳脚，他摸出一截带血的布条，上面字迹已然晕开，看不大清楚：“那你这个是什么意思？”
谢回已然走了上来，他冰凉的目光首先落到叶城身上，而后很快又移开了。
“我没带纸笔，但我的鸟又不会说话，地上恰好有个尸体，自然用这个来写写，”谢回整整袖口，慢吞吞道，“你不得不来，因为你还欠我一件事。”
明聿瞪了他一会儿，谢回毫无反应，明聿终于放弃一般泄下气来：“有事赶紧说！”
谢回顿了顿，将门打开，自顾自坐下来，待到叶城进来把门关上，他才开口道：“也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我知道你们这些做杀手的有独立的情报关系，你可以帮我传出一条消息。”
明聿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该找那些专门的消息贩子。”
“老实说……”谢回玩了玩自己垂下来的头发，“我觉得你们杀手的情报能力是跟没有差不多的，但这件事还真只有你们能做。”
明聿冷笑道：“您不妨说说什么能让您看得上眼吧。”
“首先，传一则消息，说‘毒手童子’贺延遣散下属，即将出海远航。”
对他们这些话叶城是向来插不进的，如今他却是惊讶道：“这不是名单中的人？”
明聿也有些讶然：“毒手童子的确在购置一些东西……你又是如何知道他将离开中原？”
谢回垂眸轻笑道：“所以说你们比较废物啊。”
明聿气得牙痒痒，他拍了拍桌子：“既然已经有了事实，为何还要特意去传？”
“哦……我顺手而已，”谢回轻描淡写道，“关键在于下一件事。”
谢回接着说道：“有一个人，三四十岁左右，传闻是从前一个隐姓埋名的侠客，早些年出海，如今回归中原，带着海外归来的大量财产，雇了几个有名的高手，准备买一处地皮。”
明聿是真的惊讶了：“我怎么从未听闻？”他很快又硬着脖子说道：“但这种寻常人事，我们恐怕也从未关注。”
谢回嗤笑一声，他看明聿的目光甚至还有点悲悯：“你们当然不知道，这是将要发生的事情，你们也可以稍微为这件事推波助澜一下。”
明聿一张脸浮上薄红，他很快反应过来：“你编的？”
谢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然后他会失踪，‘高手’们说出手恐怕是杀手所为，会留下一点你们的印记。不久以后，可能会有人联系你们，消息的源头是你，你的同僚会把事情推给你，你去告诉那个人，这事情被一个杀手包了，你们行规不能泄露太多，最后……告诉他，掳走那位豪客的杀手，恰在此处。”
谢回说得十分流畅，没有半点思考的痕迹。明聿惊疑不定地注视着他：“你想干什么？”
“写个剧本罢了。”
谢回微笑起来。
那是美人谷弟子们很熟悉的、叫他们不寒而栗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他会长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