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春之歌》殷沅

41、Chapter 40

　　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心情。
　　既希望两天快点度过，又害怕它这么快度过。似乎说害怕有些过了，仁王雅治从来不像是会产生“害怕”这种情绪的人。

　　那么换一种形容吧。他现在就像是押上了大半筹码准备豪赌一把的赌徒，等待着底牌揭晓时的最终胜负。
　　是的，他在赌。

　　如果说向夏目久里提出复合的源头只是余情未了那一瞬间闪过的火光，那么日后的生活则需要两人共同努力，方能阻挡源源不断想要吹熄火焰的风。
　　只有他一个人在不断付出的话，别提公不公平，单就感觉来说，他就是不满意的。

　　二十六岁的夏目久里的确改变了很多。至少以他对夏目的了解，若是早几年他们在路上碰面的话，夏目久里一定会对他视而不见，匆匆忙忙转身离开。可是这样的改变并不足以证明什么，他需要的是更加清晰更加直接的东西。

　　所以便借此机会弄出了这样一个不大不小，却刚好和当年分手可以重叠在一起的矛盾。其实如果没有这件事发生的话，他也会在之后制造另一个冲突来考验夏目的。
　　很不想用上考验这个词，但他确实在做这样的事情——他想知道、亦或说是必须知道，夏目久里到底改变了多少。

　　现在的夏目久里可以拍出许多许多漂亮的照片，却还是会做出在他假寐时偷拍的事情；她已经学会了圆滑精明的应对各式各样的人物，而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是笨拙害羞得和过去一样；她对待很多问题时都成熟干练，但大多数时候依旧是没什么头脑的粗神经……

　　所以，仁王雅治想知道，夏目久里在面对那样的争吵时，有没有改变呢？

　　他在遇到夏目久里的前几个星期，百无聊赖的看着深夜剧，吐槽着“最近的深夜剧为什么都是低成本的无聊爱情片”时，电视里女主人公恰好正用着有些缓慢却肯定的语气说出“曾经喜欢过的人怎么可能真正讨厌的了”，自诩毫无文艺细胞的运动系男子仁王雅治在一秒之间想到了夏目久里。

　　想到了一个中心词汇之后，纷杂的思绪便一发不可收拾的钻入脑中。

　　他知道久里在东京的某家杂志社上班，柳生、幸村和夏目都还有来往，他们也毫不避讳在仁王面前提起夏目。所以自然而然他对夏目久里这几年的大动静还算了解。
　　有考虑过去找夏目久里，可是那个念头只一秒就被自己否定了。就算对当年的分手不甚满意，拿得起放得下他还是做得到的。再者，当初那种为了零星琐碎都可以争吵起来的交往，总有一天会到尽头的。

　　夏目久里担心的眦睚必报并没有出现。仁王雅治难得大度的将分手这件事抛至不起眼的角落，然后以自然淡定到幸村都免不了惊讶的神情面对所有与夏目久里有关的消息。

　　直到再会的那天。
　　又或许说是，直到两条岔开的线又开始靠近的那一天。

　　仁王对夏目久里所说的复合理由，其实就是他心里的真正想法：双方都单身、都被逼婚、比起继续和不认识的人交往，更愿意和你再试一次。
　　不过狼来了的故事告诉我们，总是骗人的家伙说真话也是没人会相信的……所以即便是夏目久里答应了，回过头再想起的时候，也会觉得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仁王雅治是个很善于算计的人，对于用怎样的方法能避免夏目那种十年如一日的天然呆落跑、让她暂且放下心里的隔阂这些事情，简直算得上是得心应手。可是暂时放下了并不代表问题就被消灭掉了，他需要在真正约定下未来之前，将所有的不确定因素全部排查一遍。

　　两天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也足够夏目久里将问题想清楚了。

　　如果他回去了之后，面对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的话……

　　果然事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并不是坏事。
　　仁王雅治掏出钥匙打开夏目公寓的大门之后，玄关处夏目久里的拖鞋被收捡到了角落。房间里她常用的东西都不见了：她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充电器、电脑桌上最喜欢的咖啡杯、衣柜里的大半当季服装、浴室里的化妆品护肤品……

　　整间屋子都保持着一种空空荡荡的干净状态。
　　连张纸条都没留给他。

　　……果然是失败了么。
　　夏目久里还是像十八岁一样，不听劝、一根筋、倔起来和牛有的一拼。还是迫不及待的把他丢下了么？

　　夏目总是逃的那么匆忙，让仁王来不及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她能再等一等——

　　十五岁的仁王雅治会在国中毕业的春假陪她一起去喜欢的地方采风，这样就不用担心她遇到危险了；
　　十七岁的仁王雅治会在岚山的烟火中跟她说，在一起的未来他已经全部计划完毕了，那么就一直这么走下去吧；
　　十八岁的仁王雅治会在搜集完全部资料之后，告诉她，自己也会在将来申请出国，可以一起去的话，就不用担心久里一个人会寂寞了。
　　……

　　仁王雅治并不习惯在一切未确定下之前就毫无保留的将事情说出来。给了他人希望，最后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实现，这样的事情——借用以前冰帝某个家伙的口头禅来说——真的是逊毙了。
　　总是把话说一半留一半的确是他不对。让夏目久里缺少安全感、缺少自信也是他曾经失误的地方。所以复合以来他一直在改正自己过去的这些问题。除却这次故意的试验外，仁王雅治撇开了自己一贯保持神秘感的作风，将自己真实的想法、真实的情感不加掩饰的表露给夏目看。

　　可是只有他改变了是不够的。性格不合这个词怎么看都是两个人共同的问题。
　　夏目总是轻而易举的抛下他和这段感情的作风亦是他的心结。这样敏感固执过头的性格，没有一点改变的话，即便是有多少份喜欢的心情作后盾，他最终也会厌烦的。

　　然而这场赌局终究是输了。
　　他小心翼翼的放上了自己对夏目久里的全部感情作为筹码，押定了硬币的正面，然后在硬币落下后将身家输的干干净净。
　　那么，就可以彻底失望、彻底放下了吧。

　　仁王雅治将自己留在夏目家的东西一并收拾到了自己带回来的行李箱中，这才发现只是在这居住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东西已经多的塞不进箱子了。
　　将不必要带走的东西都装进了垃圾袋里之后，习惯性的顺手将装满的垃圾袋带到了楼道拐角的垃圾集中站。拍拍手准备继续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听到了身后响起的熟悉声音。

　　“你回来了啊。还以为会再晚一点的……”

　　夏目久里脑中一直有两种思想在打架。
　　像是动画片里常有的那种镜头一样，穿着白色天使装的小家伙说着“等他回来，问清楚了原因再说吧”，而身着黑衣的恶魔则是叫嚣着“理他做什么，你喜欢去哪里旅行就去哪里仁王雅治管不着”。

　　“这样的话，又会再次分手的！”小天使说道。
　　“反正，打从一开始，久里不就是抱着必定会分手的想法在和那家伙交往吗？”

　　所以，这不是她早就料到的结局吗。

　　可是——
　　她忍不住去在意……在意仁王雅治所说的，想要亲自确认的事情是什么啊。如果离开的话，那说不定会是她和仁王这辈子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吧，之后就是一刀两断各安天涯的新生活。而那件事情大概又会连同之前的疑惑一起，在心中深埋到腐烂。

　　既然这样，等他回来说清楚再走也没关系的吧？
　　假期也好，机票也好，推迟两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前一次仓促的分手遗留下的问题让她介怀了那么长时间，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再来一次了。

　　至少这一次，她想听到仁王亲口说点什么才行，哪怕是说厌烦说讨厌都可以。

　　夏目久里下楼去了一趟便利店的功夫，再次回到家时便看见了正在楼道口扔垃圾的仁王雅治。问候的话很自然的脱口而出，男人愣了愣，然后不等她走近，自己大步走了过来。

　　他瞥了眼夏目手中的塑料袋，笑道：“去便利店了啊……”
　　“啊、恩……”大抵是被仁王雅治那笑容渗到了，夏目久里的话不自觉的磕绊起来。“家里的洗发水用完了……”

　　“冰箱也是空的哟，噗哩。”仁王一只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握住了夏目久里空闲的手，“要饿死了，只能再去一次商店买食材了。”

　　“诶——好歹让我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去啊！”不过就算她这么嚷嚷，仁王雅治还是不由分说的把她拽走了。

　　结果情况就以一种夏目久里完全看不懂的走向发展下去了……

　　她原本以为，仁王雅治回来也是要离开的，可能再离开之前他们还会为了把话说明白，彻彻底底的吵一架也说不定。所以夏目久里早早的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顺便将行李箱都搬到了私家车的后备箱里，只等着形势不对就可以干净利落的走人。

　　哪想到……

　　她现在又和仁王站在超市里，像之前的每一次购买食材一样，和仁王雅治为了晚上吃什么斗法。
　　仿佛三天前那个莫名其妙的矛盾不存在似的，仁王只是普通的出差回来，并没有说那样的话，而她也没有说要去旅行。于是生活又恢复成风平浪静的模样。

　　但这始终是不可能的。别的不提，夏目久里的假期暂时只批下来一个月，可她想去的地方太多了，这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走完，出发的时间不可以再拖了。

　　在厨房切菜的时候，仁王突然从背后把她环住了。

　　“东西收拾好了？”进门后仁王便把她推进了厨房，自己则去收拾放在一边的行李箱。“你这样我不好切菜了，混蛋快放手！”

　　“不要～”
　　他故意将头凑到夏目耳边吹了口气，环住她的手又收紧了些，夏目久里只得放下手中的东西，等仁王雅治这家伙玩够。

　　沉默了良久，他才再一次开口。
　　“阿久的旅行……”

　　听到这个词语，下意识想回头的动作却被仁王搁在她颈窝的脑袋阻挡了，只能微微将脸侧过去。

　　“再等两天可以吗。”问句被说成了陈述的语气，但那掩藏在平淡中的紧张情绪她听得分明。“然后……不论阿久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三连发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