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锦》瓶邪》汲秋

23、二十三

　　“我了个去！受不了了！！”结束开学典礼的当天晚上，307寝室里的三人各自坐在位置上，或看书或打字，突然间，胖子的一声哀嚎打破了持续了一整夜的沉寂。
　　吴邪的位置离胖子比较近，他从一本哲学书里抬起头，默默地看了胖子一眼，然后又把头转了回去。
　　而另一边离两个人都比较远的张起灵则照旧没有一点动静。
　　胖子见状，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跨了一大步走到吴邪边上，又迅速地把他往走廊外头拖。
　　“有病啊你……”本来吴邪就因为开学见到张起灵的事而倍感烦躁，现在好不容易能静下心来看点书，结果就冷不丁地被一只胖子室友给连拖带抱地绑架了，所以他开口，语气自然不善。
　　不过胖子倒是大腹便便地对吴邪这难得恶略的态度一笑了之：“我说天真，你这是和小哥吵架了还是怎么的？”
　　“吵架？和他？你和他能吵得起来？”
　　“我和他是吵不起来，可你不一样啊……”胖子拍着吴邪的肩，笑眯眯地，“这家伙鼻子狗灵狗灵的，我们到外面去说。”
　　“鼻子？”
　　吴邪歪了一下头，虽然不明白胖子所指的鼻子是什么，但是这里离寝室太近，又在走廊上，人来人往的，确实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他也不再挣扎，跟着胖子就走了。

　　初秋的天气，操场上的草还带着绿色，这会儿虽然已经过了八点，但是操场上还有零零散散地正在为运动会做准备的学生。
　　吴邪和胖子一起坐在观众席上，一起喝着在便利店里买的灌装啤酒。
　　胖子望着脚下正做着圆周运动的学弟学妹们，感叹道：“青春真好啊……”
　　说完，他又咕噜噜地喝了大半罐酒，这才再一次开口问吴邪：“你跟小哥是怎么了？”
　　吴邪把刚才出寝室时来不及摘下的眼镜握在手上，静静地望着星空，缓缓道：“什么怎么了？”
　　“怎么了？放假之前你们两个人还如胶似漆你侬我侬的，过一个月回来就跟一对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一样……胖爷虽然眼睛小，可是我还没瞎……”胖子说着，拿自己的啤酒罐子撞了撞吴邪的，“跟胖爷说说，胖爷回家之后你们两个到底发生了啥子？是不是小哥把你喜欢的妹子泡走了？”
　　“你认不认真啊？”吴邪斜了胖子一眼，又继续望着星空。
　　这样的夜空，和张起灵的眼睛很像。
　　“好，我认真。”胖子终于把痞子般的笑容从脸上卸了下来，“是不是他跟你告白，被你拒绝了？”
　　“噗……”吴邪半口酒含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你脑子有坑啊！”
　　“这次你怎么不说我不认真了……啊，所以，我猜对了？”胖子自言自语，“原来是感情方面的事啊……”
　　“喂喂，你不要自说自话好不好……”
　　“我没有自说自话。”胖子看着吴邪，“别看我和小哥平时都不讲话，但是我认识他也有六年了，这么讲听起来挺恶心的，但是天真，我比你了解他……”
　　胖子说到这里，顿了几秒，继续道：“小哥他绝逼喜欢你……”
　　“小哥，喜欢我？”吴邪愣了愣，他从前确实觉得张起灵喜欢他，像张起灵这种面冷心也不太热的人，会和别人做，肯定也是动了感情的，但吴邪只是从这一点来判断张起灵的感情而已，而且，在张起灵从他家里“逃走”之后，他已经认定张起灵对他没有感情了，所以现在从胖子的口里听到张起灵“喜欢”自己，这实在是让吴邪感到惊讶。
　　“你为什么会认为小哥喜欢我？”
　　“天真，咱小哥呢，是个很简单但是很牛逼的人，在你出现以前，他的生活组成就是睡觉和搞研究，以前的他就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机器人，工作完成的很好，但是根本不会和人去交流。咱院里有很多喜欢他的小姑娘，她们都信心满满地去追小哥，不过最后又一个接一个的被冻回来，你看他身边的位置空了这么几年，就知道我没有胡扯。但是你……遇见你的第一天，他就给你带路，后来又允许你坐他身边，把他的研究材料交给你研究，还在论文里写你的名字……”
　　“天真，咱小哥吧，其实挺单纯的，他喜欢你，也不会说，但是胖爷是过来人，胖爷知道，他这样对你，就是因为喜欢你。”
　　“……”
　　“所以，老实告诉胖爷，你是不是拒绝他了？”
　　“他没有和我说他喜欢我，我……也没有拒绝他……”吴邪低着头，想了很久，但最终也没有告诉胖子他和张起灵已经上过床的事。可是胖子和他推心置腹地说了这么多话，他也不想让胖子觉得寒心，毕竟，虽然相处不久，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胖子是真的把他、把张起灵当做很好的朋友的。
　　“不过……”吴邪最后下定了决心，埋着头，轻轻地说，“我喜欢他……”
　　“是吗，你喜欢他啊……”胖子听了也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我原来还觉得你们会两心相悦、终成眷属的。”
　　“喂，我和小哥，我们都是男的啊！”
　　“靠，老子好歹也是一流大学的研究生，会不知道自己的室友都是男的？！”
　　“……”
　　“咳咳，气死胖爷了。”
　　“所以，你不说什么‘同性恋真恶心’这样的话？”
　　“去，这都什么年代了，八十岁老太太都不一定不能接受同性恋了，何况是胖爷这种先进青年……”胖子捏扁了手里的一个罐子，“要我说，你喜欢小哥啊，就大大方方地告诉他，虽然小哥的第六感贼灵贼灵的，他大概也清楚你喜欢他，但是有的事情，光知道是没有用的，必须说出来，只有说出来了，才能把感情传达到。”
　　“唔……”
　　“唔你个头！”胖子熊掌拍到了吴邪的后脑勺上，“先回去吧，过两天找个机会，好好跟小哥搭话，我就等着看你们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喽……”
　　“百年修得共枕眠……”吴邪站起来，兀自嘀咕着这句话，心说难道自己和张起灵上辈子没在一起，然后两人辛苦修炼了一百年，终于又睡在一张床上了？
　　算了，太扯了。
　　……

　　吴邪和胖子一路晃晃悠悠走回来，到了寝室里，发现张起灵已经睡下了，但是难得的是他竟然没有把日光灯给熄掉。
　　“小哥给你留灯呢……”胖子进门，顺手替张起灵关掉了灯，和吴邪一起就着窗外别的寝室的微光走到了吴邪的桌边，“我和他住了两年多，他可从来没替我留过一次灯……”
　　“喂喂……”吴邪眨眨眼，“那你也太惨了点吧？”
　　“惨什么？我每天晚上打呼打成那样，早上又用屎味熏他，他还肯住在这窝里就已经很善良了！”
　　“噗，你倒有自知自明……”吴邪捂着嘴直笑，憋闷了一天的坏心情也因为酒精和胖子的玩笑变得明快了起来，他安慰地拍拍胖子的肩，“看来我也是个善良的人……”
　　“别给你点阳光你就建核电站……”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去洗澡吧，不早了，也该睡了。”
　　胖子笑了两声，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拿了换洗的衣服溜进了浴室，和以往一样，动作安静得像在演上个世纪的黑白默片。

　　目送胖子进浴室后，吴邪借着微弱的酒劲，壮着胆走到了张起灵的床边坐下了。
　　床上的人面朝外躺着，微蜷的身子随着呼吸缓缓起伏着。
　　“睡着了啊……”吴邪一边轻声嘀咕着，一边抬手拂开了张起灵耳边的头发，然后就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塞在他耳朵里的耳塞，“真是……”
　　吴邪微微笑着，把手从张起灵的脸侧移开，然后他俯下身子，在张起灵的嘴角落下一个轻的不能再轻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