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何处再吹箫》无言勿语

32、第 32 章

　　箫玉猛地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片明黄，这明晃晃的颜色，此时看来只觉的格外刺眼。

　　直直看了一刻钟后，他又闭上眼睛，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压抑又沉闷的笑声，带着说不出的颓丧，笑声越来越大，让露在被子外面的单薄胸膛，也跟着不住轻颤。

　　“卿醒了？”

　　一道沉稳的声音突然插入，让箫玉的笑声戛然而止。

　　箫玉猛地睁开眼，转头看去，就见皇帝站在他床边不远处。

　　愤恨又憎恶的情绪乍然溢满箫玉的胸腔，他猛地攥紧身下被单，撑着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锐利的眼眸看着皇帝道：“司空晔，你果然够无耻！”

　　皇帝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深沉表情，他走到床前坐了下来，伸手去扶支撑不稳的箫玉：“卿睡了这么久，想必也饿了，朕已经让安德准备了膳食”。

　　“不必了”，箫玉断然挥开皇帝的手，翻腾不已的情绪，使他的呼吸都失了规律，此番动作让他险些摔到床上的同时，也引得身上某处一阵难堪的不适。

　　箫玉不由皱紧了眉头，一把扯住床柱上的帐幔，又平复喘息许久后，才抬眼看向皇帝：“司空晔，就算是行事不择手段，可你这般作为是不是也太下作了？”

　　皇帝的脸上神色依旧，除了看箫玉时多了一丝柔和外，竟是半点惭愧也无，只是道：“卿现在身体不适，还是不要动怒了。”

　　箫玉一口闷气憋在胸口，摇头苦笑道：“也是，你本来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只是没想到你身为皇帝，竟然连脸面都不顾，可是不论如何，我父王为你巩固皇位鞠躬尽瘁，妹妹为两国和亲远嫁，我也算帮过你铲除外戚，怎么算都不该受你这般对待吧？”

　　皇帝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从床上站起了身，认真道：“王叔对朕的恩情，朕自会记得，不过，朕对卿也是真心相待。”

　　“真心？”箫玉反问了句，抬眼看向皇帝气笑了，“司空晔，这话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就别说给我听了，你这样的人，除了你的皇权地位，还有什么会放在心上，真心相待？不是笑话吗？”

　　“朕”，皇帝沉吟片刻方道，“朕知道，卿对朕有诸多的芥蒂，朕今日这话虽然有些唐突，卿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不过朕说过，朕会等着卿的，昨日之事，是朕饮多了酒一时情不自禁，以后朕自当会补偿于卿。”

　　箫玉有种荒唐透顶的感觉，探究似得看着皇帝道：“司空晔，酒后乱性是吗？我曾说你是个枭雄，现在看来，你哪里是枭雄，不过是个小人而已。”

　　“卿不相信朕也无妨，以后有的是时间，让卿看到朕的心意”，皇帝又坐了回去，扶着箫玉的肩膀劝道，“卿现在应该也饿了，就先用些膳食。”

　　“跟你吃饭？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箫玉冷声道，“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颠覆你的皇位！”

　　“卿只是在说气话，朕不会当真的”，皇帝的面容平静，又意有所指道，“再说卿的身体不比旁人，不适合这些打打杀杀，朕以后自当会好好待卿的。”

　　箫玉瞬间僵住了身体，皇帝真是会直抓要害，拿他最为忌惮的事来要挟，他深吸了口气才道：“好好，昨日之事是我愚蠢，再后悔也是无用，不过，你若不想我拼死与你为敌，便立刻放我回去，此后，我再不踏入这皇宫一步。”

　　箫玉离宫的时候，皇帝让人备了软轿，并派一位公公送他回康王府，箫玉心中厌恶，可身体的情况却容不得他拒绝。

　　回到康王府时已到正午，昨日皇帝便派人通知康王爷他们，说是箫玉喝醉了酒，在宫里过夜，所以康王爷他们也没有太在意。

　　可是看到被人送回来的箫玉，那虚浮的脚步，难看的脸色，康王妃还是忍不住担心的问了几句，箫玉哪敢说出实情，只含糊的借口酒还未完全醒，想要休息给搪塞了过去，然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自从回到康王府，一连几日来，箫玉过的如坐针毡，他不是个善于掩饰的人，可是面对康王爷和王妃，只能尽量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但皇帝却不肯放过他，几次三番派人送东西到康王府，说是赏赐给逍遥王爷的，而这些赏赐中最多的就是补品。

　　这在外人看来也许没什么，会认为是皇帝对他的赏识，可箫玉却越发的心虚害怕，甚至觉得王府内的人已经看出了什么。

　　箫玉住的院子里种了一片竹林，在竹林投下的阴影里，放了一张藤椅。

　　此时箫玉便坐在那张藤椅上，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羽蝉从旁边走了过来，来到箫玉的身后便按着他肩膀问道：“公子怎么又发呆了？自从上次从宫里回来后，您就跟丢了魂似的，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箫玉猛地回过神来，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见箫玉如此模样，羽蝉像明白了什么似得，有些不满道：“是不是因为那个陆姑娘？我就知道，公子每次见到她，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羽蝉忿忿的说完，一抬头却突然惊讶道：“皇上？”

　　只见皇帝带着安德从外面走了进来，羽蝉很快又反应过来，行了一礼道：“小女子见过皇上。”

　　箫玉也抬头看去，却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没有从藤椅上起身，只淡淡道：“皇上怎么有空来了。”

　　皇帝并不在意，走到箫玉旁边后道：“朕今日闲来无事，就来看看卿。”

　　安德赶紧搬了个凳子过来，皇帝便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箫玉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看向羽蝉道：“羽蝉，你去给皇上沏杯茶吧。”

　　羽蝉应了一声离开了，箫玉又看向皇帝想说什么，却听皇帝先开口道：“卿身体好些了没有，朕送来的那些补品，对卿的身体可有益处？”

　　箫玉不由一阵厌烦：“我身体好的很，你若是没什么事，便离开吧。”

　　皇帝对箫玉的冷淡态度毫不介意，反而又让安德拿出了一件赏赐，说是西边赤岭国送过来的灵药，对身体有极大的好处。

　　箫玉看着那瓶药呼吸一滞，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般难堪，他很想把那瓶药扔出去，可这个皇帝有多厚颜无耻，他已经深深领教过，若不接下这瓶东西，只怕打发不走这个皇帝，他强压下胸中气闷，将药瓶接了过来。

　　皇帝若是像先前般只是派人赏赐东西过来，箫玉还勉强能够忍受，可是他这次的亲自到访，让箫玉再也镇定不下去，面对康王爷和康王妃时，也变成了一种煎熬，他怕皇帝会再次突然来访，更怕康王爷他们看出了什么，那样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了。

　　不过事实上，箫玉的这般担忧，根本没有必要，康王爷跟他的想象完全相反，别说怀疑他与皇帝之间有什么，甚至还在努力拉近他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以期他能进入朝廷。

　　皇帝从箫玉这里离开后，又去书房跟康王爷见了一面，他们两人倒是有许多话可说。

　　康王爷看着皇帝，叹了口气道：“玉儿他性情固执，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愿意进入朝廷，不过，我会尽力劝说他的，皇上对他的赏识，我就先替他接下了。”

　　康王爷为朝廷操劳半生，对这个皇帝侄子更是鞠躬尽瘁，一心期望他能皇位稳固，国泰民安。

　　现在皇帝左一件赏赐，右一件赏赐的送过来，甚至还亲自跑到王府看望箫玉，处处表现出一副对箫玉爱才惜才的模样，让康王爷对皇帝越发的想要掏心掏肺。

　　皇帝摆摆手，一副大度理解的模样道：“王叔客气了，王叔对朕对朝廷都是有大功的，朕对王叔一直甚是感激，至于逍遥王爷的事情，朕虽然欣赏他的才华，希望他能进入朝廷辅佐朕，不过，既然他不愿意，朕也不会勉强，朕以诚相待，相信他早晚会看到朕的真心实意。”

　　“多谢皇上体谅”，康王爷赶紧道，一向冷硬的心肠也有些感动，“玉儿年轻，有时候难免意气用事，皇上对他的一片苦心，他以后定会明白的。”

　　可怜康王爷英明半世，此时被皇帝的三言两语骗的团团转，对皇帝此番深明大义的话，更是心存感激，说来也不能全怪康王爷如此糊涂，这个他一手推上皇位的侄子，在位十几年中，处理国事方面，向来都是英明睿智，个人行为方面，更是没有一点可以指摘的地方，而且对他这个王叔，也是尊敬有加，以至康王爷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皇帝会对自己唯一的儿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