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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先兆 ...

  •   在那个大学生还很吃香的年代,他们不用特别发愁毕业后要去哪里就业,只要拿到那张学位证就像得到职位的准入函。许开阳也是一样,他要回到父亲的公司做事是定好的,拿到毕业证就可以轻松回家继承家业,陈孝正那么优异出色,他并不担心他的前景,未来就像现在的生活,触手可及而美好。

      陈孝正的生日在五月份,许开阳提前很久就在想要怎样能给他过个特殊的生日。礼物是早早准备好的,前一天晚上他躲在图书馆外的阴影里等到人出来,直接扑过去捂上嘴。

      “又玩什么花样。”陈孝正吓了一跳,看清是他,轻轻捶了后背一拳。

      许开阳不答话,拉着他就往校门外跑,出了校门招手把人塞进出租车里。

      坐在车里陈孝正帮他把跑得乱糟糟的头发理整齐,许开阳一双眼在霓虹灯光里闪闪发亮:“你怎么不问我咱们去哪儿?”

      “反正是绑架,问了你会讲吗?”陈孝正笑,前排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他们好几眼。

      “会不会说话!”许开阳装出生气的样子,“我这是盛情邀请。”

      等将近一个小时车开到地方,陈孝正看着方圆数里绵延的黑压压的山脉,月光照耀下只能看得清依稀影子,不由打趣:“我觉得自己未卜先知。”

      许开阳拽着他的手扣紧,轻车熟路往一处亮灯的地方走:“对,爷其实是山里的土匪,绑个压寨夫人回山。”

      山脚下常有些人家为了方便来往旅客,设有家庭旅店式的房间给人借宿,说是旅店,不过几间带着简单家具的屋子。一张铺着月白间白格纹床单的实木床,暗红漆面斑驳的木柜子两个并排搁在墙角,进门许开阳把背包先甩上床,接着自己也倒在上面。陈孝正提起背包搁在柜面上,伸手要拉他:“穿着外衣别上床,洗脸刷牙去。”

      “你怎么跟我老妈似的。”许开阳翻身改躺为趴,前天打听到这个地方,昨天专门过来一趟踩了点,来回奔波累得很,实在懒得马上动弹。

      听着房门开了又关,盆底敲在地上,水哗啦啦地响,许开阳意识缓缓飘远。直到有人扳着他身子换过位来,热乎乎的湿毛巾呼在脸上细细摩挲几下,他勉强睁开条缝,看见陈孝正努起嘴像是责怪,一只手盖在眼睛上,这次他才踏实地进入梦乡。

      隔天一大早,许开阳呼地坐起身,叫:“坏了!”

      正巧陈孝正端着两个碗进来,问:“什么坏了?”

      主人家早上煮了新鲜的玉米粥,合着咸菜馒头摆在支起的矮桌上,许开阳盯着饭菜皱起脸:“昨晚好不容易只有咱俩,我还睡得那么早,可惜!浪费!”说完麻利地出溜下床,捧着还冒着热气的粥碗猛喝一大口,烫得张着嘴不停哈气。

      陈孝正叹气,递给他一双筷子:“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这智商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山里的早上空气混杂着植物和泥土的芳香,温度比午时要低,许开阳连打两个喷嚏。他信誓旦旦说爬野山两个人就够了,陈孝正不信他的说辞,找了个当地人带路。往日里体力都还行,走这种山路就有些吃力了,中途和导游停下休息,当地人蹲在路边瞅着他俩发笑:“你们关系真不错,从小一起长大的?”

      许开阳捡了块石头坐下,嘿嘿地笑:“没从小,不过以后一起过。”

      那人没听出话里意思,点点头说:“好,好,难得有个好伙计。”

      到了山顶,时间过午,许开阳深吸一口比城市里不知干净多少的空气,满眼翠绿深绿点红点黄,陈孝正从包里翻出准备好的面包,给要去挖点药的导游分了,又撕开给他一个。

      “阿正,你说以后我俩就住在这种地方多好,不用管人世间烦忧。”大手一挥,好像指点天地给他看。

      陈孝正笑:“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想法,你能舍弃那么多朋友和乐趣?山里可不比城市,呆几天就能闷死你。”

      “为了你,值得!”

      话是夸张幽默的语调,许开阳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全然的认真。陈孝正似是受到触动,搭着肩膀环抱过他。

      晚上,许开阳带着他绕过半个村子,停在一个小池塘边。浓郁的夜色里跳出点点萤火,幽幽的绿舞成线,拉过陈孝正的手,许开阳把一条白砗磲手链戴在他手腕上:“这是我去庙里给你求的,戴在身上保平安。阿正,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陈孝正握着他的手,直视着他。在他看来那眼里的光美过全世界所有光辉。

      “请你的下半辈子时光和我的重叠。”

      几个人围在他们寝室里,打牌的打牌,围观的围观,香烟燃烧过的烟雾白蒙蒙一片充斥着室内。

      “许公子你听说没,咱宿舍出了个能人啊。”张开下巴贴了三束纸条,一说话被吹得上下鼓动。

      许开阳叼着烟一只脚踏在凳子上,半眯着眼睛好不被熏到:“什么能人,说阿正?”

      “可不,听说咱们这届就俩公派美国的名额,其中一个就是他。”旁边眼镜仔插嘴道,许开阳挑起眉毛,两指捻下烟:“胡说呢吧你,我怎么没听说。”

      “真的真的,你还要不要了。”手指点着桌子拉回他的注意力,张开给他解释,“一个是曾毓,一个阿正。”

      许开阳缓缓放下牌,扔掉烟碾熄:“老张,你这消息会不会不准……阿正他怎么没跟我说过?”

      “他也没给我说啊,跟教授关系特别好的隔壁班的当八卦给我讲,说不止挑到他,推荐的那位还对他赞不绝口,啧啧,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唷。”张开摇着头长叹,完全没注意对面许开阳的脸色。

      “去了美国就跟镀层金一样,且不说定居那边,就是回来了身价也蹭蹭的吧。”

      “反正你是比不过人家。我跟他同班,以前不有小道消息说曾毓喜欢他,这次人俩一起双宿双飞,阿正真是财色双收啊。”

      四周打趣的羡慕的讨论声嘈杂,许开阳手按在牌上隐隐发颤,他控制不了身体,脑中就像有人从后面轮了一棒子,空白成一片。有人推他,拉他的手,这才有些回过神来。莫大的疑惑、不解、痛苦、悲伤缠紧他,空气徒然变得稀薄。

      “我说,阿正不会是早就暗地里搭上校长女儿,凭着这层关系才得到公派名额的?”对面宿舍的人靠着张开背后的床杠子,嬉笑着说,“有色相就是好。”

      许开阳抬手掀了由凳子支成的牌桌,腾地跳起来:“你他妈刚才说什么?!”

      “我,我……”

      他忽然间什么都看不出,听不着,耳旁全是血液涌动的轰鸣声,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手机械地砸着□□和骨骼。为什么。有个细小的声音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打这个人,为什么陈孝正要去美国,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被人推搡着拉开,许开阳呆坐在地上,手背沾着黏糊糊的水迹,有人压着他的四肢叫他动弹不得,他也没有力气了。陈孝正不是会谄媚曾毓的人,但他怎么就不把要去美国的事告诉自己。面前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他仰起头后脑勺枕在床沿上,嘿嘿地笑起来。

      交往三年,自以为互相了解的两个人,终有件事无法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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