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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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初盛世清平，他空置后宫，为亡妻许下三诺。
倾世深情，百年间传为佳话。
她死之后三月，魏国清和公主的銮驾抵达临邺城。而本该出现在那一场倾世婚礼之上的梁国君皇却早已暗中抵达并州大营。
毫无准备的魏国军队在梁国铁骑的奇袭下节节败退。半年之间，魏国都城虞都陷落。魏国皇室退居北境负隅顽抗。臣下劝谏他可效法当日迎娶陈皇后般，与清河公主完婚以招安魏国皇室。
他只哂笑道，她何德可同阿梨一般。
不到半年，北境陷落，割据百年的陈魏终于在新朝的铁骑之下成为旧篇。
他于新春登临临邺城楼，在百姓山呼海啸的欢呼中。身边掌令内侍听见那惊才绝艳的君主低低吩咐，便在城外青衣江畔植下梨花罢。
诸事了结之后，他又一次前往空音山求问君皇之道。
他回来之后，将自己关在长宁殿整整三日，最后颁下旨意，遥尊空音山为梁朝圣山。
一年之后，他将堂兄长子接入临邺城亲自教养。此后，他南平虏族，北定海患。在内，重用帝师公羊宏等贤臣，整顿内治，轻徭薄赋。梁初盛世绵亘百年，青史罕有。
十余年后，临邺城外梁朝初定时植下的梨花于春日苍苍，雪白的花瓣随着青衣江流入紫衡宫朱色宫墙，浣衣的宫婢在水边一遍遍吟唱今春风靡帝京的新词。
流芳倦云意，皎皎魂梦萦。
君安何所安？长陵复长宁。
明黄銮驾停在一墙之隔宫巷许久许久，直到少女清脆的歌声与嬉闹都褪去很远。梨花从远处与身侧飘落，浩浩渺渺落入他的鬓发，他不忍拂去。那一年，他其实刚过三十五岁，鬓边却已长出银丝。
不久之后，那位填出《长宁曲》的词人林延秋被君王破格传召，于御驾跟前侍候笔墨。弱冠之年便已才名冠绝的年轻人并未如期盼中得到君王的重用，从此平步青云。相反，林延秋后半生远离宫廷，混迹于茶肆酒寮，写了一部流传百年的坊间传记《梁陈遗录》。
他三十八岁那年，早年的旧伤发作，几乎不能行步。不久之后，他册立堂兄之子萧冀云为太子，并令其监国。此后的两年，他长居于长宁殿。
临邺城雨季缠绵，他一边作画一边听着檐上的雨声，忽然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推开了寝殿的门踉跄着冲进雨里。溅起的泥土落在他的寝衣之上，冰冷的雨丝一点点从他脸上落下。
他抬眸望着空落的满园梨树，颓然转身。面对身后跪了一地的惊慌宫人，他温声道，孤病中失态，又吓着你们了。
那伺候他多年的内侍回神般替他撑起伞，尖利的嗓音好似哀泣。
陛下只是又想娘娘了。
他用余生为她作画，为她雕簪，为她在巍峨宫室间筑一座隐在梨花之后玲珑木屋。他静静地等待他生命的尽头，或是他们的重逢。
他们一生有那样多次分别，这不过是其中一次。
他离世的那一天，避世隐居的琉璃来到长宁殿中。他拿出多年前他和她一同酿下的那壶梨花白与他同饮。那夜，紫衡宫的梨花一夜枯荣。
天明时，国丧的钟声一遍遍从紫衡宫到临邺城，再蔓延到整个梁朝。
不会有人知道，苍穹之上。睥睨红尘万年的上古神祇从长眠中醒来，庄生一梦，竟已分辨不清。
也不会有人记载，在那一天，临邺城千里之外的一条无名的河流毫无缘由地上涨。
太子萧冀云继位之后，将太祖与陈皇后合葬长陵。并遵从他遗旨，凡萧氏子孙百年不得擅改长宁殿。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