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归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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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辛终究来迟了，虽然只差了一点点，虽然他甚至快碰触到韩时的指尖。当他看见被黄沙彻底掩埋的韩时，他疯了一样的扑过去。只是无论他多么努力，也还是来不及。腰上的绳索被同行而来的明教弟子紧紧拉住，唐辛无视几近全部陷落的身体，拼命用双手挖掘韩时曾经沦陷的位置。沙从指尖分开，又再规律的滑落，永无休止的吞食着最后相见的可能。他大声呼喊着韩时的名字，不停的重复毫无作用的动作，直到双手力竭，直到喉咙也爬满沙粒。在场的人并不知道这场再无意义的救赎进行了多久，只知道那天无边的荒漠里回响着一种名为韩时的哭泣。
被人从流沙里拖出来时唐辛已经神志不清，血迹、泪痕、沙尘混杂在他脸上，污浊而混沌不清。他的手依旧保持着挖掘的动作，嘶哑的喉咙也不断重复着类似啜泣的呢喃细语。同行的人并没有听懂，却都觉得快被这呻吟压到窒息。他们本在绿洲执行任务，看见了慌忙求救的唐辛，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没想到还是回天乏术。他们经历过流离，失去过同伴，也理解这一刻活下来人的心情。没有出言宽慰或落泪同情，他们吹起了鹰哨，招来了苍鹰为这不曾相见的友人引路，指引他的灵魂走向沙漠中的光明。
最后唐辛是昏死过去的，明教的人仔细搜索周围发现了韩时最后的留下的东西——青瓷罐，便带着唐辛与它一同回到了光明顶。唐辛一闭眼就是半个月，他们都以为他不会再醒过来了。却没想到在一个并不起眼的清晨，伴随着出行归来的驼铃，唐辛睁开了眼睛。
他恢复的很好，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口，只是喉咙因为那天吞入的黄沙和喊叫难以复原。他的声音变的低沉而沙哑，开口再不如以前那般辛辣呛人。他甚至开始不太说话，和昏迷时无异的躺在床上，不理任何过来看望的人。直到他们把韩时留下的青瓷罐放到他面前，他并没见过这个苏暮歌最喜爱的藏品，却直觉的明白里面放的是什么。他几乎要破口大骂韩时的愚蠢，又在吐出第一个粗粝音节的时候放弃。他直接一把抢过罐子，冲出房间，剩下的人不明就里跟着他一路飞奔。等到他终于停下，他们才发现兜兜转转不过又回到最初韩时陷落的地方。
唐辛高举着罐子，好像下一刻就要掷进流沙里为韩时陪葬。他觉得韩时怎么能死在这儿呢，这地方一件他的宝贝都没有，他怎么会开心？不过好在还有自己手上的东西，这可是韩时最喜欢的，只要轻轻用力……他甚至好像已经看到了韩时的笑容。
苍鹰又在天空盘旋，风声伴着鹰鸣反复在他耳边回响，唐辛忽然就想起了在唐门韩时骑着马摔倒在他面前的样子，又想起在龙门韩时不理他只抱着包裹坐在骆驼上发呆，想起韩时和他在茶楼里打架，想起韩时似乎永远不变的注视着某人的眼神。紧握的手在瞬间失去了力气，唐辛跪坐在流沙边，抱着手里的东西低头不语。他没有哭，他只是不停的想着韩时，想着帮韩时做过的所有事情，想着那个那么喜欢苏暮歌，那么想让苏暮歌高兴的韩时。
跟来的人见他不再动作，便上前把他拉离了危险区域。他没有反抗，没有回应，只任由他们动作带自己离开了这片韩时最后栖息的土地。接下来的日子，唐辛渐渐恢复了平静，他养好了身体，向每一个救助过他的人道谢，最后请了一位向导带他去了三生树。
很难想象在沙漠的尽头会有这样的风景，屹立百年的古树在月下展露出一种生命的光晕，空中飞舞的蝶群与落叶将死亡与危机彻底隔离。风不断吹动系在树上的丝带，引得铃铛传出清脆的敲击声，唐辛闭着眼静静聆听，像聆听某人的呼唤，又像聆听沉睡后的唤醒。
“难怪韩时会想带苏暮歌来这里。”
轻轻的叹息很快淹没在风里，唐辛选了个自认为恰当的位置便动手开始埋葬苏暮歌的骨灰。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做这件事了，他以为事情做多了总能驾轻就熟，才发现原来每一次都让人难以适应。还好，这终于是最后一次。所有的爱慕、喜悦、失却、痛苦都被手下的黄沙一一掩埋。世上再不会有苏暮歌，也不会有为了苏暮歌来掘墓的韩时。
埋好了罐子，唐辛依旧竖了块简单的墓碑，朱砂鲜红刺目的书写着苏暮歌之墓。唐辛看了看觉得不满足，又动手在右下角添上了一行小字：韩时立。大功告成，唐辛拍了拍手抖落沾上的沙尘，露出牙齿笑了起来。好像终于做完了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归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