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瓶]鬼月》华颜紫冰奴

1、一

　　墨脱的雪山在云幕氤氲中层层叠叠，无边无际。山中夜行的人身影茕茕，迎着漫天风雪一直走到了山脚。那是个身穿黑色帽衫的青年，也不知道他已经在风雪中走了多久，肩头和帽子上渐渐积起一层雪花。

　　他抬起头来仰望着半山腰那座建筑，似乎是座喇嘛庙的模样。望着那处隐隐绰绰的红光，他坚定了步伐，在被冰封的阶梯上迅速移动着。很难想象前一刻还懒懒散散好像全身无力的人此时已经健步如飞，身形矫健仿佛黑夜中出没的猛兽。

　　他的目标很明确，一把推开破旧的庙门，径直走到了院子中那堆熊熊炭火的旁边。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丢下身后的背包，找到空气流通的上风处挨着火堆缓缓坐了下来，良久不曾再挪动过一下，最后连眼睛都干脆闭了起来，仿佛老僧入定。

　　哒，哒，哒……忽然耳边隐隐出现轻微的声响，声音极小，几乎难以察觉。但是那黑色帽衫的青年几乎在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猛然睁开眼睛打量起周围环境。目光最终落在了篝火对面的一处墙角，那里阴阴的背着光，想来是因为太过昏暗，刚来的时候他没有发现那里早就坐了个穿着红色喇嘛袍的人，似乎也是在烤火的样子，刚才听见的便是那喇嘛将掌中的佛珠一颗颗拨过的声音。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对面的这个喇嘛，衣袍宽大，身形却有些单薄，缩在阴影下几乎看不见人了。头上还围着风帽，只能依稀看见下半张脸，白白净净似乎年纪不大。手上的那串佛珠倒是珍贵，竟是金丝蜜蜡，在火光中隐隐透着温润的光，非常好看。

　　“抱歉，打扰了。”毕竟是自己闯了人家的地方，他向着那喇嘛微微颔首道。

　　对面的喇嘛抬起了头，但还是看不清楚他的眉眼，只能看见对方嘴唇微微弯起一个弧度，也不知算不算一个欢迎的笑容：“……没关系。贵客是从雪山里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过分的嘶哑低沉，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声音。但是一口汉语说得很标准，一点藏民的口音都没有。

　　“嗯。”

　　“雪夜寒冷，不知贵客为何而来？”

　　青年摇了摇头，似乎是懒得回答了。终极的力量日渐减弱，他终于从长眠中醒来。可是他的记忆一天比一天模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苏醒，只知道自己身上仍旧背负着无尽的责任和命运。他必须离开青铜门回到这个世界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一如当年他决意独自镇守青铜门，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那喇嘛终于抬起了头，微微掀开自己的风帽，眼睛注视着坐在火堆另一端的青年，对方的瞳仁较常人更加漆黑，仿佛能够洞察世间一切。喇嘛却是毫无惧色，透过火光目光坚定回望着青年，这一次他轻启嘴唇，喊出一个名字：“张起灵……”

　　黑色连帽衫的青年愣了愣，他没有想到对方就会这样准确无误的念出他的名字来。

　　“张起灵，我……等你很久了。”他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似乎是要确认他的存在。

　　张起灵再次抬起头来，看样子那喇嘛大概最多三十出头，长得果然还很不错，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和藏地那些随处可见的僧侣完全不同。张起灵眼中似乎映出一丝异样的光，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你……就是这一代的德仁？”德仁喇嘛居然会是个汉人，而且还是这样一个眉清目秀的汉人。

　　“哈，德仁也不过是个代号。我想你是明白的。”

　　张起灵自然明白，就好像他的名字也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张家族长的代号。对张家这样了解的外人极少，而吉拉寺总会有一个叫德仁的喇嘛在等着张起灵——可以说这是张家族长的专属记录员，就算他已经忘却所有，德仁会替他保存下那些留存在笔记中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