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昧》苏小钗

15、第15章 不期而至

　　五年，就这么过去了。
　　她们最初一起度过的那个烟火的季节，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21岁的青春年华，还只是三个只知道挥霍眼泪的少年，曾经以为那永恒美丽的爱情就是他们追逐的目标了，等到岁月流逝，如今回首去望，双手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抓牢。
　　岁月在生命的痕迹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流沙般的日子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似乎那半青不黄的青春已然只能当作回忆里的一页书签，无论当他还是他去翻看着那一页页不同的色彩时，都会凝起眉，笑笑地对自己说，真的是过了好久呢。
　　那年，也只是三个孩子而已，一个温柔细心，一个开朗活泼，一个沉静少言，这样各异的三人，并肩站在一起时，会是怎样的风景线。
　　过去，真的过去太久了，久到几乎忘了，曾经的青春，是什么颜色的。
　　只是那年的烟花，却总是在记忆中绽放出别样的光芒，令那原本有些晦涩的青春顿时亮堂了起来。
　　她，庄亭，在离开了五年之后，终于回来了。

　　机场大厅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正要离开或者刚刚回来的旅客，更甚者，这里只是他们旅途的中转站。
　　在下机出口处，走出来一位西装革履，俊逸非凡的年轻男子，那样气宇轩昂，君临天下的神态，自是吸引了众多艳羡的目光。
　　那男子突然停住脚步，温和而不失犀利的眼神环视四周，没多久，四五个同样穿着正式的男女围了上去。
　　“袁先生，欢迎回来！”
　　“谢谢。”那男子礼貌地点个头。
　　“袁先生，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是先回公司还是先送您去酒店？”
　　“先回公司吧。”男子微笑，如沐春风，“胡经理还等着我做交接，不是吗？”
　　“好的，请这边来。”引着男子往前走。
　　传闻果然不假，这新来的总经理除了能力高强，真是性格温和又体贴下属，看来以后在公司的日子一定会比以前好很多。
　　各位员工在心里无不安慰地想。
　　人真的是太多了，放眼望去整个机场大厅几乎全是人。男子微微皱眉，有点不能适应，只想尽快走出去。
　　目光随意扫过整个大厅，一抹俏丽清新的身影突然闯进他的视线，他顿时浑身一震，整个人几乎无法动弹！那是——
　　她？！
　　“我突然有点私事要处理，你们先回公司。”转身吩咐。
　　“呃？可是……”
　　“怎么？有问题吗？”俊逸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目光凌厉，不怒而威。
　　几个下属的心当下就寒了一下！
　　“不！没有！您请便。”
　　众人苦哈哈地看着自家新任总经理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心头一片愁云惨淡啊……谁？究竟是谁？竟然说新来的总经理性格温和又好相处的？怎的传言如此失真？到底是谁在假传消息？回头查到一定开除他！

　　庄亭一个人双手抱胸站在机场大厅，身旁放了一堆行李。看她双眉紧蹙，脸色不佳，并不时看看手表，便不难猜出她正在等人，而且等到快没耐心了。
　　这个笨蛋！去个洗手间怎么这么慢？难不成掉马桶里去了？
　　实在没耐心，于是庄亭开始东张西望随便看看，好打发时间。
　　咦？那个人是……不会那么巧吧？
　　庄亭脸上难掩惊讶，下意识地想躲一躲，随即又骂自己白痴。真是！又不是不能见人，躲起来干吗？就是很久不见的老朋友见个面，她要心虚个什么劲啊？
　　就在自己胡思乱想间，人已走到自己面前。
　　“小亭。”
　　庄亭抬起头笑看来人：“袁孟，很久不见了。”
　　原来袁孟刚从英国回来，准备接管他们公司在大陆分公司的事务，正要去公司报到的他在机场却意外遇到了庄亭，完全做不了更深的思考，心已替他做了决定，想见她，想与她说说话，想知道她的现况！或许别人不相信，他在英国的五年多时间，也认识了很多不错的女孩子，可是他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她，还是……爱着她！
　　今天是他回国的第一天，他就这么巧合地遇见了她，他们——还是有缘的吧？老天也是帮助他们的吧？是这样的吧？一定是的！
　　立刻抛下公事，只为见她！
　　“是——很久没见了，小亭，这些年，你——还好吧？”是近乡情怯吧？否则为何他竟是这样紧张？
　　庄亭笑了，没见之前还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究竟对过去是否完全释然，而现在她则是完全放松了。看来时间真的是一剂很好的药，很多看起来完全无可救药的“病”，在时间的帮助下，早已痊愈了。现在见到他，只是很感慨，原来，这就是我曾经那么深爱的人。
　　“我很好，你呢？刚回国吗？”
　　“是的，以后就在国内工作了，你——”袁孟问得有些迟疑，“你是正要出门还是刚回来？”
　　庄亭倒是坦诚：“刚从英国回来呢！”
　　“英国？你也去英国的吗？”袁孟惊讶地问。
　　“是啊，我在英国读书啊？！”
　　“我也在英国啊！你怎么没有联系我？”激动地。
　　庄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激动什么：“我没有你的联系方法啊，英国那么大，我上哪联系你去？”
　　“哦，也是。”袁孟点点头，暗自懊恼自己的白痴行径，真是的！这几年练就的沉着冷静怎么这会儿一点效果都看不出来了？活像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
　　“那个，小亭——”袁孟欲言又止。
　　“什么？”庄亭偏着头看他，纳闷，这人今天奇奇怪怪的。
　　“嗯，你——明天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午餐。”
　　“明天吗？”庄亭抱歉地笑了笑，“我刚回来，还有很多东西要整理，可能没空哦。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那后天，后天行吗？”袁孟一时激动，握住了庄亭的手。
　　庄亭一惊，随即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心头也有了了悟。原来这人，竟还倾心于自己！
　　庄亭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状况？被旧情人倾心，是不是应该得意地大笑三声以宣告自己魅力不减当年？还是该悲叹自己始终挣不开一个名叫“过去”的牢笼，然后把自己没事弄得一身腥？
　　“这样吧，等我闲下来我来办个同学会，到时通知你，好吗？”故作不懂，明哲保身。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话被打断了。
　　“亭亭！”
　　庄亭闻声转过头去，看见来人，立刻笑了。
　　“妈妈！爸爸！”然后是个热情的拥抱！
　　“宝贝女儿！你可回来了！妈妈想死你了！”庄妈妈死死抱住庄亭，两条眼泪像喷泉般涌出，哭得极具戏剧性，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庄亭无奈地拍拍老妈的背：“妈——多少注意点形象好吗？这里还不是家里呢！爸，你也不劝着点啊？”
　　庄爸爸也啼笑皆非：“你妈最近电视剧看多了，你让她满足一下表演欲吧！”
　　庄亭无奈翻白眼，终于明白昨晚通电话时老妈所谓的惊喜是怎么回事了。叫她说，哪是什么惊喜啊！简直就是惊吓!
　　“哎？这不是袁孟吗？”庄爸爸诧异地看到女儿身后的男子。
　　“伯父，伯母好！”袁孟有礼地打着招呼。
　　“我听说你去了英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今天刚回来。”
　　……
　　趁着庄爸爸在和袁孟寒暄，庄妈妈一把拉过女儿，忧心忡忡。
　　“女儿啊，你说要带未婚夫回来，不会就是指他吧？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你不会这么想不开吧？”
　　庄亭失笑，很佩服自家老妈的想象力：“妈！你在说什么啊！他怎么可能是我的未婚夫呢，我也是刚刚碰到他的！”
　　“那你未婚夫呢？”
　　“他去洗手间了，很快就来。”不过话说回来，怎么这么久了那人还不过来？不会真掉马桶里了吧？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远远一人挥着手就跑了来。
　　“对不起，刚刚公司打电话来，耽搁了一会儿。”赶紧先向准老婆道歉，庄亭无奈地白了他一眼，算他识相！
　　于是庄亭甜甜蜜蜜地挽着未婚夫的胳膊，正式向父母介绍。
　　“爸爸，妈妈，这就是我的男朋友，王俊以，台湾人，俊以，这是我的爸爸妈妈。”
　　“伯父伯母，你们好！请你们放心将亭亭交给我，我会一辈子爱她的！”夸张的九十度鞠躬，看庄妈妈感动地热泪盈眶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女婿她非常满意，非常合她的戏剧瘾……
　　的确，王俊以在外貌上是不及袁孟的俊美，但也是一表人才，并不输于袁孟。而他的谦逊有礼和对庄亭的疼爱，更是让他们对他极为欣赏。有这样的女婿，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好！”庄爸爸赞许地拍了拍王俊以的肩膀，等于是认同了这个女婿，“那我们回家吧！回家再谈！”
　　一行人正要离开，王俊以发现了被人遗忘地很彻底的袁孟。
　　“亭亭，这位是？”王俊以指着袁孟。
　　“噢，这是我的高中同学，袁孟。”
　　“你好。”王俊以友好地伸出手。
　　“嗯——你好。”袁孟笑得有些勉强，但终是伸出了手，与他相握。
　　“小亭，看来你——过得很幸福。”
　　“的确是。”极坦然地面对他。有些事，他也该明白了。过去，永远不会停驻在原地等着他，既然错过了，就要有面对失去的勇气。
　　“袁先生，那么我们就先走了，如果你方便的话，到时请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好吗？”王俊以诚挚邀请。
　　“我会的，祝你们——幸福。”
　　“谢谢，那么，再见了。”
　　礼貌地点个头，王俊以搂着庄亭，和庄爸庄妈一起离开了。
　　幸福？幸福？
　　袁孟缓缓吁出一口气，整个人如虚脱般无力地靠在墙壁。这一次，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是自己太贪心了吗？所以上帝不肯给他圆满？
　　如果这辈子他已注定不幸福，他只希望，庄亭可以幸福。
　　也许，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