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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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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仍旧穿着那件深青色的大衣,面对着空空的河道,仿佛没有看到他。
曹子桓慢慢踱步上前,片刻前心中的恐惧不知何时已被其他东西取代了。
走近了才发现,那人右侧的脑袋红了一片,暗红色的血沿着太阳穴蔓延到脖颈,因没有处理早已经干涸了黏在脸上,看上去有几分骇人。但奇怪的是,出血量这么大,他身上却好似没有一个伤口。
那人望着远处落下的夕阳,很久没有说话,等回过头来,发现站在身后的曹子桓正一副呆样,也不怎么惊讶,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轻轻地叹了口气,道:
“孤原以为,其他人也在。”
其他人……曹子桓想起那个掠风而过的“子明”,难道是说吕蒙?这个字不算罕见,也可能是别人。
孙权说完就不再看他,径自往桥下走去,曹子桓心道这怎么行,想也没想立马往前两步抓住他的手,然而一开口又卡壳了:
“孙……呃,孙权?你这样是要去哪儿?”
孙权回过头来,他站在低一级的台阶上,要略微抬头才能直视曹子桓,这使得他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很平静地命令道:
“你可以退下了。”
曹子桓心中很不爽,直想摔了眼前这丫的,玩cosplay这么入戏啊?刚才搞出了多大件事你知道吗?但有教养的曹子桓还是很耐心地说:“这……一脸血的,叫人见了不好。”他放开孙权的手,开始在大衣的兜兜袋袋里寻找纸巾,摸索了一会没找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看看两人的衣袖,好像也都不适合擦脸。
“呃……”,曹子桓想了想,解下自己一直带着的那条暗红色的围巾,就往孙权脖子绕了上去,幸好围巾够长,缠几圈差不多能到耳朵,这样看来血迹就不那么明显了。
孙权没有动,他又开始透过曹子桓看远方了,有些像自言自语的,他慢慢地道:
“为何偏偏是你……”
“子明,伯言都不来,来的却是曹丕小儿……”
“此天意以孤……独留人世。”
曹子桓听到“曹丕小儿”几个字时皱了皱眉头,但看到孙权的表情时,又不忍生气了。他上去可以用绝望伤心来形容,虽然五官并没什么明显的动作,十分安分地淡漠着,可曹子桓能从眼神里感觉到,那就是绝望伤心,若换了曹丕,也许就要作诗一首以表哀情了。
也许他真的就是孙权,一千八百年前那个。
胸中某处冰封的地方开始松动,曹子桓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些事,他不自觉搭上对方的肩膀,身体微微前倾,额头轻轻挨上了那人的额头,低声说道:
“记得孤说过吗,别日何易会日难……”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冬日苍白的月亮藏在云后,荒凉的河面上连灯火也不来光顾,四周寂静无人,当真不比花市灯如昼的秦淮河,也不比当年繁华如流水的建邺。
只有他们两人,若即若离地靠在一起,恍然间好像都不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