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第八章:千里送鹅毛一 ...

  •   蓉蓉放了学。她望着美丽的春天的下午,满心快乐。“太阳多温暖,”她想:“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她的家里到学校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只要拐一个弯就到。就在她拐弯的时候,看见兼臣的车子和正在向她招手的兼臣。蓉蓉立即欣喜的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快上车!”
      这一次,蓉蓉很容易的拉开车门上了车,她看看四周,问:“你的司机和翻译呢?”
      “今天司机放假,而且,我已经不需要翻译了。”
      “我们去哪儿?”
      “去兜风。”
      “太好了!可是,我没有和妈妈说,她会担心的。”
      “我已经和你父亲说过了。”
      “你去过我家?”
      “没有,我在你父亲的工厂见到他,所以正好和他打了招呼。”
      “原来是这样。”
      兼臣突然加快速度,车子象一阵风似的飞起来,蓉蓉吓的不敢动。兼臣看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会心的笑了,立即将车子速度放慢,“你真没有用。”他说:“我只开到八十公里。在日本,我经常开一百二十公里的。”
      “可是,我觉得很害怕。看来,我不适合兜风。”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好啊好啊。”蓉蓉立即兴奋的拍手。
      他们来到上次的那家餐厅,兼臣给她拉椅子,看她坐好,问:“你想吃什么?”
      “蛋炒饭。”
      两个人都笑了。
      蓉蓉说:“还是你看着办吧,这里的东西我都不认识。”
      “不要紧。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带你来,马上你就全知道了。”
      “可是,总是麻烦你,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妈妈说——”
      藤井微笑打断他:“我说过,你可以讲故事和我交换啊!”
      “你想听什么故事?”
      “就从那片白色的羽毛开始——唯一送你的白色羽毛,记得吗?”
      “当然!不过,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而且是唯一告诉我的。”
      “没问题,我会是个最好的听众。”
      “从前,有一个老婆婆……”
      “等一下!”兼臣打断她:“对不起,我带了录音机,这样就可以把故事录下来。我的中文还不是很好,有听不懂的地方可以回去再听。可以吗?”
      蓉蓉奇怪的望着他拿在手里的东西,问:“录音机不是很大的吗?你这台特别小。”
      “这是最新的产品,好了,”兼臣按下按钮,“你可以说了。”
      “真的可以吗?”蓉蓉指着机器:“我的声音会在里面吗?”
      兼臣笑着按了几个按钮,立即传来蓉蓉刚才的声音:“真的可以吗?”“我的声音会在里面吗?”
      蓉蓉觉得很不好意思:“这里面的声音和我平时的声音好象不一样?”
      “是吗?我也经常这么觉得,所以还会进行很多改进。”
      “那我开始说了,你快把它按好。”
      兼臣按下录音键:“好了,快说吧。”
      “从前,有一个老婆婆,她在集市上用很高的价钱买了一只大白鹅。那个卖鹅的人对她说:‘它本来只是一只丑小鸭,可有一天,它突然扬起翅膀,使劲的一挣,我才发现,原来它是一只美丽的天鹅。’
      老婆婆要到很远的地方去看自己的女儿,她打算将这只大白鹅作为礼物送给女儿。她对火车上的人说:‘我的女儿和我可不一样,她只说美式英文。’但是在移民局,有个官员抢走了她的大白鹅,老婆婆使劲的一抓,只拿回一片白色的羽毛。
      她的女儿在车站接她,只有五岁,是很可爱的小孩子。她问妈妈:‘你给我带来什么礼物呢?’老婆婆回答:‘我只带来一片洁白的羽毛。这虽然只是一片洁白的羽毛,但她来自远方,包含了妈妈对你的所有的祝福!’
      过了很久,那个小女孩长大了,她也有了自己的女儿,她和她说那片羽毛的故事,说那个关于遥远的地方带来的一片羽毛的故事:‘这虽然只是一片洁白的羽毛,但它来自远方,包含了妈妈对你的所有的祝福。’
      她的小孩子问:‘什么是祝福?’
      她回答:‘祝福就是妈妈希望你得到的一切。’
      老婆婆年纪很大了,她终于要去天堂定居。临走前,她对已经做母亲的女儿说,在大海的另一边,一个她当年离开的国土上,还有她的另外两个孩子。她们是双胞胎。‘在很久以前,’她说:‘因为战争,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我以为我会死去。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我把她们放在一棵大树下面,有好几次,我又把她们抱回来,但终于又放下,直到有人把她们抱走。’
      老婆婆一直为自己所做的感到后悔,她希望女儿能够去看望她们,去看望自己的姐姐们。
      一个母亲要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抛弃自己的儿女呢?
      那个小女孩,已经成为了母亲的小女孩答应了。
      她做了很长时间的船,终于来到她出生的这块神秘而美丽的土地上。
      她在码头上看见了两个模样,穿着都一模一样的女子。
      她立即认出了她们。因为她们都长的很像妈妈。
      那两个女子也看见了她,她们走过来问:‘妈妈呢?她说要来看我们。’
      已经做母亲的小女孩的眼泪流下来,说道:‘妈妈不能来了,但是她让我带来了礼物。’
      她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抖出来一片洁白的,轻盈的羽毛。她说:‘妈妈让我告诉你们:这虽然只是一片洁白的羽毛,但它来自远方,包含了妈妈对你们的所有的祝福!’”
      说道这里,蓉蓉哭了。
      兼臣问:“你为什么哭。”
      “不知道。”蓉蓉摇头,“我不知道。”
      兼臣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小心的安慰她:“别哭,你这么伤心,我也会很难受。”
      “我想起唯一,她也没有见到母亲。其实她虽然表面上冷谈,心里面一直是很想见她妈妈的,可是——”
      “我明白,”兼臣拍拍她的手:“我都明白。”

      顺子以为海纱一定会请几天假。但当她早上起床到厨房的时候,看见海纱已经在做早餐并很有精神的向她问候:“早上好!您起的真早。”
      “啊,”顺子很不习惯而且不知所措,“这个让我做就可以了,你也起的真早。”
      “我昨天很早就睡了。”海纱一边煎鸡蛋一边向她快乐的微笑:“所以早上也起的很早,想着反正上学还早,干脆来做点吃的。只是不知道你们平时早上吃什么。这些是我在家里经常吃的,您也尝尝我的手艺。”
      “那可真谢谢你!”顺子忙系上围裙来帮忙。
      海纱问:“唯一平时早上吃些什么?”
      “她会先喝牛奶。至于吃的东西和我们一样。只是她不吃煎蛋,只吃煮蛋。”
      “那我没有准备煮蛋怎么办。”
      “放心吧,我已经开始煮了,你去叫雅也起床可以吗?”
      “好!”海纱欣然答应,从厨房出来跑上楼梯,看见唯一已经穿好衣裳下来。她立即问候:“早上好,你起床真早。”
      唯一精神不错,问她:“你是去叫雅也起床吗?”
      “是。”
      “他已经起来了,正在梳洗。你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好吗?”
      “当然!”
      两个人一起来到院子里,唯一拿起剪刀,将一棵番茄上已经结好的果子剪去。海纱觉得奇怪,问:“为什么把它剪掉。”
      “剪掉第一次结的果子,可以使以后的果子结的更好。”
      “为什么?”
      “很多事情并没有很好的理由,我们只能接受。”
      “我明白了。”海纱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唯一:“我一直记得你和我说过的故事,关于那位公主和她的苦难。我忽然了解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的任性,我沉浸在自己的编织的痛苦里,看不见周围的阳光,希望生活永不改变。但是现在我知道,就像你所说的‘爱别人首先要爱自己’。我不能放弃我自己,我自己的快乐不能由他人决定,所以请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珍惜自己。”
      “我很高兴。”唯一依旧在修剪花枝,她的脸上仍然是那种冷淡的悠然的表情,“你终于想通了。”
      “我也很高兴。感觉上就好象重生了一样。我似乎从来没有发现春天有这么美丽的花朵,天空是那么纯净,早晨的阳光是那么温暖。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令我感到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唯一放下剪刀望望她:“你确实、真的想通了。”
      海纱望着唯一露出真挚的感激的笑容,在这一瞬间,她们之间的了解比过去所有的一切加起来还要多。
      她们同时听见门铃在响,海纱回头想去开门,雅也已经跑出来把门打开。看见来访者不禁一愣,他没有想到一大早这个人会来家里。
      藤井直树手里拿着一个画轴,向雅也问候:“早上好!海纱在吗?”
      “她……”雅也感觉到身后站着人,回头却发现正是海纱。
      藤井向海纱行礼:“早上好,现在不打扰你吗?”
      海纱向他露出愉快的、欢迎的笑容:“早上好,请进来吧。”
      顺子看见他们走进客厅,虽然惊讶,但立即向藤井表示欢迎并端来咖啡。“你们慢慢聊,”她说:“我还有别的事情。”
      海纱问:“那就是那幅画吗?”
      “是!”藤井显得心事重重,说话声音特别轻,把手里的画轴递给海纱。
      海纱慢慢打开,微笑着看了一眼,交给站在一旁的雅也:“你帮唯一收起来吧。”
      雅也快乐的接过,跑上楼去了。
      “真对不起!”藤井再次郑重的低头道歉:“这都是我的错。”
      “上次,我没有考虑就说出那些话,现在想起来,真有些不敢相信。事情能够这样圆满的解决,你也一定尽了很大的努力。”海纱也低下头:“谢谢!非常谢谢。”
      “我想向作者道歉,可以吗?”
      “你是说唯一吗?她才不在乎这些。不过,你的心意我一定会告诉她。”
      藤井的样子看上去很憔悴,他站起来:“那么,我走了。”说完,立即向门外走。海纱追上去:“等等。”她拉住他的手:“你是去上学吗?我们一起去吧。”
      她没有等藤井回答就对正吃饭的雅也说:“把我书包拿来好吗?”
      雅也答应着去拿。顺子问:“你不吃早饭了吗?”
      “我不吃了,谢谢您。” 她从雅也手中接过书包,向顺子嫣然一笑:“我走了。”
      “那,”顺子只得说道:“路上小心。”
      “我会的。”
      顺子送他们到门口,望着海纱远去的背影发呆。不知道什么时候,唯一已经来到她身边说:“别担心,海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雅也也走过来,看着她们俩笑了:“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没人吃早餐吗?”
      唯一陪着顺子默默走回客厅。雅也把她的早餐放在她面前;“这是海纱姐姐做的,很好吃。我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才能。”
      “海纱的才能——”唯一突然说:“还多着呢。”

      蓉蓉常常一个人到唯一从前住的屋子里玩。她觉得独处非常自在:可以和院子里从小一起长大树说话,可以看着满园的花朵竞相开放,可以在窗前的椅子里安安静静的写作业,夏天的时候,可以躺在藤椅里数满天的星星……
      她还是从前的活泼开朗,乐观随和的蓉蓉。她对任何人都非常好,却没有特别知心的朋友;她对一切都很满意,却总是会突然间默默发愣。
      今天,她和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告诉母亲到隔壁去一会儿。做妈妈的立即答应了女儿。和其他幸福家庭的孩子不同,蓉蓉很少依赖大人们,她总是很独立,不使家人操心。
      她用唯一留下的钥匙打开们,发现们已经被打开了。那是治安非常好的年代,她并没有感到不安,只是疑惑。
      她慢慢推开们,看见窗前坐着人,随即发现是兼臣。
      “对不起!”兼臣向她微笑:“吓着你了吗?”
      “没有。”蓉蓉很高兴见到他,问:“什么时候来的?”
      “大约半小时以前。唯一给了我钥匙,她说你也有。”
      “是的,我一直有这里的钥匙。”她在兼臣对面坐下,“你好象有翅膀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
      “爸爸说日本很远,但你总是突然的出现,仿佛长着翅膀的鸟儿一样,可以随时飞来飞去。”
      蓉蓉的语言是那么的真挚动人,兼臣不禁第一次仔细的看着她:虽然只有十六岁,而且生活在计划供应的时代,不过她的个子很高,发育的也很好。即使算不上是个漂亮姑娘,但青春少女特有的魅力却使她看上去充满活力。
      见他不说话,蓉蓉问:“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你说这个?”兼臣将手中攥着的东西递给她看:“这是电视机里的一块晶体板。”
      “晶体板?”
      “你爸爸知道这个东西。唯一认为中国的电视机市场将会出现很大的发展,虽然我认为风险很大,还是决定试一试。”
      “我知道电视机,爸爸一直说要买但妈妈说太贵了。隔壁的阿姨家里有一台,我去见过,非常有趣,可唯一不喜欢。”
      “电视机对你来说真的非常贵吗?”
      “当然,妈妈说是她一年的收入。”
      “唯一认为中国人会尽最大的可能购买。”
      “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唯一。”
      兼臣低头想了想,笑了:“是的,我也相信她。你从来不问我她的情况,难道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唯一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如果不好的话,一定会让我知道。而且她的个性我也不担心,她是最会照顾自己的。”
      “你很了解她。”
      “当然!”蓉蓉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唯一其实并不是很难相处。虽然她的脾气怪,但总是默默的帮助别人,从不抱怨。她聪明——非常的聪明,又非常的能干。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她。”
      “你希望再见到她吗?”
      “当然!不过,总觉得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可以呀。等你放假,我可以带你去日本见她。”
      蓉蓉的眼睛里霎时溢出光彩,但随即沉寂下去。“不行?”
      “为什么?”
      “妈妈不会答应。”
      “她是担心你吗?不要紧,我会说服她。”
      “请别。”蓉蓉低下头,声音突然轻了:“即使她答应,也一定会痛苦。她非常憎恨日本,我不愿意使她难过。”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兼臣问:“是因为战争吗?”
      “是。”
      “能告诉我吗?”
      “你不会愿意听?”
      “为什么不!”兼臣拿出香烟,想了想又放回去,“你说吧。”
      “妈妈和妈妈的爸爸妈妈以及兄弟姐妹在很久以前因为战争的关系只能逃亡。他们走了很久,想投靠亲戚,但是亲戚已经被日本人杀死。他们只能继续逃亡,终于在有一天遇见日本军队,日本人没有从他们身上搜出财物,就说他们是奸细,妈妈的爸爸忍不住骂了一个日本人,就被刺刀刺死了。妈妈和妈妈的妈妈以及其他兄弟姐妹被关起来。有一天,妈妈的妈妈被日本人逼着去做慰安妇,于是她自杀了。她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妈妈和她的兄弟姐妹们被送到一个地方去做实验,他们都死了。每当我问妈妈他们是怎么死的,妈妈就会呕吐,情绪非常激动。总之妈妈以为她也会死,但突然间解放了。她很幸运的被救,那时她只有七岁。”
      很长一点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终于兼臣打破沉默,他问:“你怕我吗?我也是日本人。”
      “妈妈一直说我没有心肝,说我是因为没有遇到那样的事情,所以才会对你这个日本人没有防备。但是不是这样的。我相信妈妈受到的伤害使她的心永远也不会痊愈了,我能够理解她的痛苦。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没有生活在那样的年代,遇到那样的痛苦。但是唯一说,我们不能永远沉浸在痛苦里。我们要做些什么,使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使这样的痛苦永远被埋葬。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是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什么是慰安妇以及当年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实验使亲人门全部丧生,但愿我永远没有这样的噩梦。”
      兼臣当然知道什么是慰安妇,也模糊的知道一些当年做的实验是怎么一回事情。他低下了头,虽然对自己说:那些和我没有关系;我没有做错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中国方面也未必都正确,但是他总是无法释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