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流影》凛洛

10、哀莫心死

　　话说那日老狗从蝶杀洞离开后，便一直往北去了。
　　漂血孤岛往北十几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村镇。老狗踏进这座小镇的时候正赶上早市开门，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沿路也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摊头。
　　“客官，要不要来碗热腾腾的的豆浆……”
　　“蔬菜，新鲜的蔬菜。这位大婶要不要来点，便宜的很咧……”
　　“你们看，那边那个人带着狗头帽子，好奇怪啊……哈哈哈……”
　　几个调皮的幼童指着老狗哈哈大笑。吆喝声，交谈声，笑闹声，交织成一片喧嚣的繁华。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时间线上匆匆走着，老狗独自一人安静的从这片喧嚣中缓缓走过，就像不存在于这片时空中一般。

　　百代繁华一朝都。大千世界，有繁华便有凋敝，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而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过了那片村庄周围又是一片死寂，再往前，便是此行的终点——金狮壁窟。
　　“不管来几次，这个地方只有越来越凋敝，这就是失去时间的悲哀吗……”再次踏上这个地方，扑面而来的风沙里的荒凉又多了几分。
　　地上的黄土厚了几分，黄土之上的白骨就又被埋没了几分。两座金狮鼓仍然守护着这片土地，却也掩不住风沙的侵蚀石化了。这里曾经是一代繁华帝国的象征，但现在也只剩地上这些白骨还记得过往的荣耀，以及曾经死亡的真相。
　　记忆排山倒海汹涌而来。回忆中的起点，记忆中的影，一幕幕过去掠眼而过，已经过去多久了……

　　那一日和往常一样，他按照指示前来回收已经逝去的时间。抵达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死尸遍地，血流成河，他却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一个黑衣蒙面人静静立在这片尸山血海之中，见老狗来到，不由分说拔剑杀来。老狗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几个回合的交手，黑衣蒙面人不但没有占到上风，还被老狗一刀划伤了嘴唇。虚晃一招，黑衣蒙面人弃战败逃而去。
　　老狗没有追过去，这和他没有关系，他的任务只是来回收时间。把凋零的时间尽数回收完毕，老狗便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呜呜……汪……汪汪……”
　　回头，一双湿润还带着恐惧的眼，直直的看进老狗的心底。一只小白狗呜呜叫着缩在壁窟的一角，白色的皮毛沾染了灰尘和血迹，看起来脏兮兮的，也显得尤为可怜。
　　一瞬间的心动，老狗已经在小狗面前蹲下，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想和我一起走吗？”小狗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掌心，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老狗伸手抱起眼前的弱小，小狗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似乎还有些害怕。安抚般的替它顺了顺毛，小狗才放松下来，亲昵的在他胸前蹭了蹭。
　　看着小白狗泛着水色的粉红色鼻子，老狗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种水果：“以后，你就叫小蜜桃吧。”小蜜桃欢快的叫唤了两声表示同意。

　　自那以后，不管多少艰难险阻小蜜桃一路陪伴着老狗，老狗也见证了小蜜桃的成长、成熟、衰老，为了不让它老化而亡，还想尽办法替它续命。一路走来，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最后他却把它弄丢了……
　　盘腿坐下，老狗有些失神的看着壁窟的入口：“这是咱们相遇的初点，如果在这个地方等不到，那你还能去哪里，哪里……在哪里……”

　　三天晃眼而过，老狗还是没有等到小蜜桃。三天，也是他给绮罗生的训练时间，到时间去验收了。
　　“好狗儿，我……”我来了还没说出口，便看见两道拥抱在一起的雪白身影。隔得有些远，说话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两人间浓厚的情意他看得一清二楚。
　　一股无名怒火噌的冒出，老狗的手不自觉的握住了背上的呒狗利，力道大的他自己都觉得痛。
　　“我不回去……”绮罗生却在此时推开了意琦行。
　　一人心碎一人沉默，老狗却是没由来松了一口气，但心里的怒火还是没有消退。
　　“哈哈哈……哈哈哈……”老狗仰天笑的狂妄，但声音却比千年寒冰还要更加冰冷。
　　意绮两人闻声皆是一愣，绮罗生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焦急的把意琦行往外推：“快走！”
　　“走？”老狗握住呒狗利，缓缓的一步步走向意琦行和绮罗生，每一步都带着森然的杀意，“我有准许吗？！”兽骨刀出刀，尖利的刀尖直指意琦行，像是追赶猎物的猎犬一样盯紧了猎物。
　　“我要带走绮罗生。”不是没有感受到老狗的杀意，意琦行的眼神更加的坚定。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妥协。
　　面对意琦行强硬的态度，老狗再次大笑起来。如果说刚才的杀意只是恫吓，这次，他是真的想杀了眼前这个人：“你死了！”
　　绮罗生闻言心头一凛，本能的想要挡在意琦行身前，但是锁链束缚住了他的行动，让他无法往前移动半分。

　　身为我的狗，竟然敢袒护外人，这个意琦行该死！
　　作为我的兄弟，伤得这么重还被人当做狗一样对待，这个老狗不能留！
　　意琦行眼神一凛，春秋阙即刻上手，战势瞬间点燃。
　　“不可！”绮罗生挣扎的愈加厉害，不论如何他一定不能让意琦行出事！但是，随着绮罗生的动作，意琦行和老狗两人却是一招狠过一招，杀的山崩地裂。
　　趁着战斗空隙，意琦行凝结剑意化成数道虚影，从四面八方杀向老狗。老狗却像是一道时间锐光，划破一道道意念的虚影。轻易化解剑招，老狗下手更加狠戾，意琦行虽然挡住了他的招，却也被四窜的刀气震出一沤鲜红。
　　鲜血顺着意琦行嘴角缓缓落下，滴滴落在绮罗生心间，像是岩浆一般把他的心烫的千疮百孔……他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恨自己的无能！

　　“北仔尾了。”兽骨刀刀尖点地，老狗杀招欲出，却见绮罗生突然冲向意琦行，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你……”意琦行惊愕的说不出话，下意识的捂住被咬的地方，脑中一片空白，说不清此刻痛的究竟是伤处还是心处。
　　“汪！汪汪！”没有选择的选择，绮罗生亲手摧毁了自己仅剩的尊严，像狗一样朝着意琦行龇牙咧嘴，用脸上的愤怒掩盖掉心中的苦涩。这样他就会放弃了吧……以后或许都见不到了……
　　意琦行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失神朝绮罗生的方向迈了几步，反而又被他咬了一口。伤痛加剧，意琦行几乎站不住脚。

　　“哎呀哎呀！”老狗也被绮罗生这一举动给吓到了，哪还顾得上战斗，收起呒狗利拉住锁链末端把绮罗生拉到自己身边。
　　“你快走……”绮罗生就着被拉的力道把意琦行推开，闭上眼转过头遮掩住下落的眼泪。意琦行，原谅我……
　　把绮罗生的头按到自己怀里，老狗像是顺毛般轻抚着绮罗生的头发：“好狗儿，乖，不能乱咬人。”
　　终于明白绮罗生这是在扮狗救自己，意琦行心中一片酸涩，只能咬咬牙忍痛离开。老狗却又出声叫住了他：“等一下。”
　　绮罗生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不由攥紧了老狗的衣服。难道他又反悔了？
　　老狗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他安心，掏出一袋银两递给意琦行：“这些银两你拿去看医生、处理伤口吧。”
　　意琦行盯着手上的银两愣了片刻，看了一眼绮罗生转身离去。

　　绮罗生趴在老狗胸口不敢回头看意琦行，老狗则目送着他离开。
　　“他走了。”老狗拍了拍绮罗生的肩膀，声音里隐隐有些高兴，“好狗儿懂得为主人出头，这是好事，但千万不能乱咬人，知道吗？”
　　抬起绮罗生的下巴，老狗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他脸上的伤口，随即用袖子轻轻擦拭起绮罗生脸上的血迹：“人的身上，病菌最多。以后千万不能乱咬。”嘴角的血迹被着重照顾，擦来擦去差点又把他的嘴唇磨破。
　　绮罗生安静的任他摆布，嘴角被粗糙的袖子磨的生疼也无意阻止。
　　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