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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烽火 ...

  •   赤月与素雪,是这片土地上最大、最强、最富饶的两个国家,两国一东一西,拥有各自的属国,但是,双方并没有什么友好往来互通有无,反而从来都视对方为眼中钉掌中刺,恨不得倾国而灭之,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主宰。

      最初结仇的原因已无人知晓,数百年间,两国爆发过七八次全面战争,绵延数千里的边境线上,双方犬牙交错,将士浴血厮杀尸骸遍野,却从来没有任何一方能够压倒另一方,取得完整的胜利,从来都是互有胜败。每一次的战争都让两国积累了数十年的元气大伤,而后各自收兵,各自疗伤,过几十年又再次开战——仿佛背上最恶毒的诅咒,似乎陷入最可怕的轮回,战争与和平就这样周而复始,从无止歇。

      当今赤月之主赵爵已年近六十,按理应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但他却是厉行军政,只因在少年时曾亲自上得战场,目睹过上一次的雪月之战,即位之后励精图治严整军备,一心要在自己的手中,完成前人未能完成的——千秋大业。

      而素雪帝君白锦堂刚过三十,正是盛年,却与那雄心勃勃的老人不同,以柔治国,广布恩泽,国内轻徭薄赋年年丰收不说,对附属小国亦是恩威相济,使得四方朝觐使者不绝,商贾亦通行国内,国内国外齐声称赞,说是难得一见的圣主明君。

      白锦堂无心为战,可赵爵却不肯罢手。

      赤月武威二十三年,素雪天和十四年,秋九月二日,赤月以一属国与素雪私行贸易为由,发兵十三万,向素雪宣战。

      兵分三路,南路由出身国中武将世家的丁氏昆仲统领,共四万人,直逼素雪南方最繁华的松江一带;北路由近年来在边患平定中屡建奇功的展昭率领,三万大军集结叶城,以拦截可能顺锦江而下偷袭帝都襄阳、包围中路军的素雪军队;中路由赵爵亲领,六万精锐浩荡长驱,开赴中部的天华山脉,直指素雪京城,华都。

      相比赤月的雄心勃勃大张旗鼓,素雪对这场战争的来临则表现得平静得多。

      三日后消息传到华都,白锦堂当即颁诏全国,大意是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国无心征战,但赤月逼人太甚我国决计不能任人宰割云云,寥寥两三百字,引得国内群情激奋,上至百官下至商贾平民,都表示愿倾全力为国效命,那些属国使臣也纷纷上书说若□□不弃愿出兵相助等等。

      颁诏的第二日便有军令接连传出:南路发兵三万,由陷空岛四将前往应对;北路召回隐居梧桐馆的亲弟白玉堂,辅以沈仲元前往镇守;中路由大将欧阳春与有“黑狐狸”之称的军师智化负责;白锦堂自己则坐镇华都,调度四方。

      九月十日,双方六路兵将均已到位,平静了三十余年的两国再次燃起了烽火,断裂的纹路,并行的殊途,善与恶,爱与恨,沉沦与救赎,都将在这又一次的雪月之战中,拉开序幕。

      发源于素雪北方高山的锦江一路蜿蜒,穿过两国之间的大片荒原,流入赤月,与其国中河流会合后就被称为襄江,流经国都襄阳城下,而后汇入大海。

      那大片荒原名唤鹿原,方圆数十里,只在锦江两岸边有少许的树林,此外全是杂草碎石。只因地处北方,天气寒冷,其下冻土终年不化,无法种植耕作,也不便修建房屋,两国谁都没有兴趣将它纳入版图,便心照不宣地在它两侧修筑城池,将这大片的荒野作了边境线上的空白区域,不过此刻——

      西边的荒原上已经被连绵不绝的营帐覆盖,鹿角辕门坚固地列在营前,营中军帐整齐地排列着,火红的旗帜高高飘扬,若染赤血,若映残霞。

      “将军!”帅帐外传来急促的甲胄“哗啦”声,有人精神抖擞,语气中是按捺不住的冲劲与豪情。

      “进来。”帐中传来的声音温和而淡然,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掀帐而入,全副甲胄的战将健步踏入,对主位上端坐看书的蓝衣人行了一礼,抬起头来,抑止不住满面的兴奋,“将军,北边山坡上发现两个人,可能是哨兵,末将请命前去捉拿!”

      蓝衣人抬头,只见他眉目清润,不染杀伐,分明更有书卷的气息,却是实实在在地统领三万雄师的将军——赤月北路统帅,展昭。

      这个几乎是横空出世的年轻人,没有任何身份背景,却得到了赵爵和几位重臣的信任,几年里征战沙场,平定了不少动乱,绝佳的能力再加上出色的外表,温和的脾气,很快就从一个受人怀疑受人轻视的年轻人,成为了赤月国中最得人心的新秀。

      他闻言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壮汉,略一思索,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这必要,我们的任务是镇守叶城不让素雪趁机南下,待得战局有变再定行止。赵虎,你太心急了。”

      名为赵虎的战将显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急道:“可是我们来了这么多天,一直僵持着没动静,只有几次小打小闹,连骨头都没松开呢!他们就两个人,我带一小队去,捉了回来审问审问,说不定还能打破这僵局呢!”

      展昭正要再拒绝,却见麾下猛将一脸的急切希冀,眼睛发亮,一副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模样,心念一转,暗叹一声便不再多说,只点了点头,“也好,你去吧,别惊动太多人。让王朝他们看紧营地,谨防他们的诱敌之计。”

      “得令!”赵虎精神大振,行了个礼,转身便快步出了大帐,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主帅在那一瞬间的微微苦笑,和那一声悠悠的叹息。

      赵虎对这次行动信心满满,他甚至已经打算好了抓到人之后要用怎样的方式审问或是逼供。虽然是军中第一能冲能闯的战将,赵虎却也没有一头撞过去拿人,而是弃了马,悄悄地自山坡下弯腰潜行,逐渐地逼近了目标。

      目标在山坡上,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白影在前,一身上好的纯色雪缎,墨色长发随风扬起,飘逸不群,衬得那人身材挺拔,甚至隐约还带了三分仙气,遗世独立,飘飘然似欲乘风而去。

      黑影在左后方半步的位置,看背影是个女子,身材高挑,纤腰紧束,足踏长靴,长发扎成马尾,手里牵着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应是那白衣人的侍婢之类。

      赵虎看着他俩,有些摸不着头脑——前边那白衣人也就罢了,虽然看着瘦弱些,但好歹是个男人,可那女子又是怎么回事,行军打仗还带丫环不成?

      这念头起了一瞬又被他压了下去,把人抓了回去就是了,管它那么多呢!

      向身后打个手势,示意跟来的十人散开包围免得人逃了,暗暗地又前进了一些,与那两人的距离已不到十步,可他们却仍未有所觉,风从他们的方向吹来,依稀有说话的声音传来,赵虎竖起了耳朵。

      “……风景倒是好。”这是那白衣人的声音,音若冰瑟,听着兴致却不高,反而透着一股子厌倦与萧索之意。

      “难得出来一趟透透气,可惜总有苍蝇乱飞,扰人清静。”那黑衣女子淡淡接口。

      这话似是意有所指,赵虎暗暗皱眉,眼色略沉。

      那白衣人沉默了一会儿,忽地一声低笑,“如此,便处理了吧。”

      赵虎听得分明,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已握住刀柄的手正要拔出,便见一道黑影自眼前如闪电般飞速掠过,片刻间四周都传来利刃割裂人体与鲜血喷溅的声音,赵虎心中骇然,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士兵瞪大了眼,鲜血从脖子上的伤口不断流出,可怜那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这么丢了性命。

      赵虎霎时气得双目充血,也不管什么潜伏不潜伏暴露不暴露了,大吼一声,猛地跃起,手中刀铿然出鞘,双手握住,自半空中倏然劈下!

      那白衣人动也不动,任凭刀风凛冽,乱了他的长发。

      “嗤——”利刃割断甲胄,割裂皮肉,赵虎只觉腰间一阵剧痛,再也无法稳住身形,又觉手腕一痛,一股大力几乎要断了他的腕骨,手中刀便也握不住,猛地脱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赵虎从半空中重重掉落,手抚上腰间,触手满是温热的鲜血,还没回过神来,眼前已出现了一柄寒光冷冽的短剑,剑锋直指眉心,剑刃上有一丝血珠滴下,落入她脚下的土地。

      黑衣的女子面戴黑纱,眉目清寒,神情冷定淡漠,看向他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情绪。

      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赵虎不用回头也能知道,自己带来的那一小队的十人,都已经死在这女子手上了。

      战场上早已见惯了生死,赵虎咬咬牙,把心一横,怒道:“要杀便杀,你们这些素雪人,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任何话来!”顿了顿,又恨道:“一群缩头乌龟!不敢和我们真刀真枪的战场见,就会这般暗下杀手!果然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那女子神情淡淡没有一丝反应,而那从头到尾一直背对着他们从未动过的白衣人,闻言淡淡一晒,“好像是你们先想要偷袭的吧?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反倒怪起我们来了?”

      赵虎本就不善言辞,被他这么一问便噎住了,嘴巴张开又闭上,逼红了脸也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也只是用力地哼了一声,“要杀便杀,爷爷认了!”

      那白衣人又是低笑一声,三分不屑七分冷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们这次的统帅,是不是真的叫展昭?”

      赵虎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来,犹豫了一下,昂头道:“没错!我们将军是叫展昭!怎么,你个毛头小子是不是早就听过我们将军的大名,所以怕了?”

      黑衣女子皱了皱眉,剑锋逼近了几分,回头看向白衣人。

      他依然站在山坡上,面向着赤月那片火红的营帐,孑身独立。荒野的风掠过他明显单薄的身子,白衣黑发在风中缠绕牵扯,萧索又落寞。

      他良久都没有再说话,赵虎捂着伤口瞧着,渐渐有些不耐,正想再说点什么,忽听他一声冷笑,充满了愤怒与不屑,“赤月的人,也配叫这个名字?”

      赵虎完全没反应过来。

      只见白影一闪,赵虎眼前一花,就见他已跨上身后白马,缰绳一拉拨转马头,只留下一个单薄却凛傲的背影,“回去告诉那个人,我白玉堂,定取他项上人头!”双腿一夹,骏马已撒开四蹄向山下奔去,“君华,放了他。”

      黑衣女子君华闻言利落将短剑收进了长袖之中,再一腾身就上了那黑马,再也不看赵虎一眼,跟随那白衣人而去。

      赵虎晕晕乎乎地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白玉堂”三个字,这个名字对赤月的人来说再熟悉不过,可他从未想过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就这么被自己遇上了而自己居然还想着要抓他……待得黑马蹄声响起,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朝他离去的方向大骂:“原来你就是白玉堂!你等着,我们将军一定要了你——哎哟!”

      虎背熊腰的大汉仰面摔倒,一颗雪白莹润的小石子落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转,最终不动了。

      赤月,中军大帐。

      展昭静坐在主位上,将手中书卷翻过一页,忽听营外有些微的喧哗,不禁一皱眉,扬声向帐外唤道:“冬子。”

      “将军,”帐帘被掀开,一个亲兵快步走进来,行了一礼,“有何吩咐?”

      “外边何事吵嚷?都忘了军纪么!去看看。”

      “是。”

      展昭合上书,心里隐隐有些预感,脸色微沉,没一会儿那亲兵冬子再次快步走进,神色有些慌张,“将军,是赵将军回来了。”

      将书往案上一放,展昭正了坐姿,“让他进来。”

      “是。”

      赵虎进来的时候,盔甲都还没有卸下,腰上的伤口只是随意地缠了几圈纱布,血已经止住了,在火色的战袍上,染出一片深深的墨色。

      赵虎闷闷地走入帐中,低着头,单膝跪地,“将军。”

      展昭端坐不动,一见他的模样就已料到了八分,神色没有什么波动,沉静如水,“怎么回事?”

      “兄弟们都死了,我们遇到的不是什么哨兵,是……”赵虎声音闷闷地,说到这里顿了顿,狠狠咬牙,眼底掠过一丝恨意,“白、玉、堂。”

      展昭眉头一皱,有些无法相信,声调也不觉高了几分,“你们遇到了白玉堂?”重音毫无疑问地落在最后那个名字上,这是每个赤月人都熟知的名字,身为素雪帝君白锦堂的亲弟弟,白玉堂却极少出现在朝堂,只是隐居梧桐馆中。在白锦堂亲子白云生诞生之前,作为第一继承人的他遭到了来自赤月及其他势力的无数次暗杀,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这也罢了,真正让赤月人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的,是三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三年前素雪储君白云生诞生,白锦堂前往宗庙祭祀,之后微服,只带了三四个随从便在华都市井中随意闲逛,没想到碰上刺客,激战中白锦堂不慎被划伤手臂,伤本不重,可问题在于,刺客的兵刃之上淬了剧毒。好不容易在御医的努力下勉强稳定了病情,可要完全解毒,则需要赤月特产的火莲花入药,那火莲花本来就是极为珍稀的草药,大半都收入赤月皇室,而以两国的关系,这火莲花,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用正常途径得到的。

      素雪上下束手无策,当时身在华都的白玉堂急召大将欧阳春与陷空岛卢方权且摄政,而后自己带了一个随从便要去赤月。而此时,潜伏在素雪国中的赤月间谍早已把消息传回了赤月,所有人都认为他这无异于自投罗网,甚至还有人暗中进言要他坐了那至高的位置,可他却将所有进言的人软禁府中,毫不犹豫地离开华都,前往赤月。

      半月之后传来消息,赤月御药房被盗——为了防止素雪盗药的假火莲被一把火烧成灰烬,藏在暗格里的真火莲一朵没留下地被人拿光,这倒罢了,更让赤月国人感到颜面无光的是,赵爵平时起居的冲霄殿内,“天下唯我”的匾额被人一剑劈落,正中粉壁之上被人挥毫泼墨毫不客气地留下了“穷兵黩武,异日当诛”八个大字,落款正是白玉堂!

      那件事狠狠地打了赤月一个耳光,也让“白玉堂”这个名字被赤月的每个人知晓并记住,事情发生的时候展昭正随军征战周边属国,听闻此事之后对这个视赤月皇宫为无物来去自如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对这样一个注定会遇上的对手颇有期待,没想到他还没见到,反而被赵虎碰上,还被打得这么惨……

      展昭扶了扶额,叹了一声,“好了,既然是他,那也怪不得你,”顿了顿,看向他一身血迹,“伤得如何?”

      赵虎摇头,眼底掠过一丝愧色,“没事,多谢将军关心。”

      展昭点了点头,忽觉他的声音有些不对,皱了皱眉,“你再说几句话听听?”

      赵虎壮硕的身子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展昭的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可怜兮兮,“将军……”

      展昭越听越不对,忽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你的牙——”

      “将军,”话未说完,帐帘外传来冬子的声音,“王将军来了。”

      展昭看了外边一眼,“让他进来,”然后看向依然半跪原地的赵虎,在心里为他默哀了下,眼里不禁多了三分同情,“你起来吧。”

      王朝并未着甲胄,只是一身劲装结束,素来沉稳的脸上有隐忍的怒意,大步跨进帐中,行了一礼,将手中拿着的一幅白绢捧在面前,“素雪有人传书,用箭射进来的。”

      “念。”

      “既然急着找死,就定个日子吧。”

      “什么?”展昭皱眉,有些不确定地反问了一句。

      “既然急着找死,就定个日子吧。”王朝沉着声音,重复了一遍,咬牙恨道,“素雪的战书,就这一句!”

      “岂有此理,竟敢这么嚣张!”一旁的赵虎一把夺过他手中素绢,看了一眼,双拳倏然紧握,看向展昭,大声道:“将军!属下请命明日先锋,定要给素雪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我们赤月不是那么好惹的!”

      相比属下的怒火中烧,展昭显得平静得多,眸色深深不辨喜怒,只将身子往前倾了倾,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扣,“拿来我看。”
      赵虎连忙双手捧着递了上去。

      素雪的纺织从来都是大陆之冠,这白绢触手丝滑,无疑是极好的料子,展昭手指自那白绢之上滑过,心中暗叹这人真是浪费,这样好的料子居然用来写字下战书,不过,当那两行字展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就一点也不这么觉得了。

      字不大,却飘逸又张狂,落笔如飞瀑,收笔若云烟,转笔处甚至带了几分刀剑般的峥嵘,几个字一气呵成,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和飞扬,展昭看着那几个字,甚至可以看见那人凌厉的眉峰和微扬的唇角——高华清贵,纵横无迹。

      “真是……有趣。”情不自禁地低喃出声,展昭轩眉微扬,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唇角微勾,从案上拿了笔就要批下,可一看那字,却又停了停,想了想,另外拿了一张写了几个字,甩手扔给帐下赵虎,“给他们送回去,传令下去,明日开战。”

      “是!”赵虎顿时来了干劲,朗声一应,转身快步离去。而王朝则迟疑了一下,看向主位上的展昭,“将军……”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展昭抬手止住他的话头,淡淡一笑,“虽然我们的主要任务是防守,但,也不必任人这么欺负到头上来了,况且,弟兄们,也需要立功的机会,不是么?”

      王朝一怔,随即面露喜色,“是,末将明白!”

      展昭微微颔首,王朝也不多待,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帐中再次恢复平静,展昭抬手想将方才未看完的书拿来,可目光又落到面前的白绢上,手在半空中便转了方向,轻轻抚过那丝滑的料子,再次微微笑了起来,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快意——棋逢对手,意兴飞扬,“我很期待呢……白、玉、堂。”

      与此同时,素雪大营中,沈仲元将手里的回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终也只是哭笑不得地无奈叹气,看向独立在书桌前的纯白背影,“泽琰,你下次要做什么,能提前跟我说一声么……”

      ——明日决战。

      手中的回书上只有这四个字,字体中规中矩,温润之中却透着难以掩盖的杀伐之气,不难想见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沈仲元将那回书在指间转了一圈又一圈,那人却始终没有出声,被无视了个彻底的人终于投降,“泽琰,你别这么任性,就算那个人叫‘展昭’,可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你何必这么介意?”

      他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那上号的狼毫笔被那人狠狠一扔,一身纯白的人一下子转过身来,竟是不及弱冠的少年模样,容颜精致如画,肤色白皙若雪,薄唇紧紧抿着,似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一双桃花眼清澈透亮,带着三分委屈七分倔强,似有辉光流转,一时风华若神,恍若谪仙。

      “那是赤月的将军,是我们的敌人,他们犯我边疆,我自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少年沉默良久,终于咬咬牙缓缓开口,“这和他叫什么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仲元坐在原处不动,抬眼看着那单薄的少年,眼底似有几分怜惜,轻叹一声,“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那回书在指间转了一圈,沈仲元摇了摇头,长身而起,“好了,那就这样吧,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要战,便战吧。”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沈仲元转身离开,直到这宽大的中军大帐里,又只剩了他一人。

      良久,他转身看向桌上那只完成了一半就被墨迹污了的宣纸,看着那纸上淡墨勾勒的山水庭院,眸光浅淡又深沉,还有些莫名的空茫。他抬手缓缓抚过画纸,忽地用力一攥,只听“呲”的一声,那宣纸被毫不怜惜地撕裂,碎成两半,无力地飘落在他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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