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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十一章 冲霄 ...

  •   起更的时候,天上扯絮一般地开始下起了雪,赵祯再一次进了宫。

      冲霄殿外的守卫又换了一批,蓝瑟默默地站在门口,负手远眺,但见宫殿层层叠叠,灯火星星点点,落雪纷纷扬扬,天地之间,一片祥和与安宁。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已经许久未曾这样静过。

      多少年来,他对着杀父仇人卑躬屈膝,每一味用药每一句叮嘱都用尽心机,一步步地走来,他早已不堪重负,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仰了仰头,有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他睁开眼,看见远处有人缓缓走来,静静瞧了一会儿,缓缓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还好,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来人为首的自然就是赵祯,他身前身后都有内侍点着灯笼照明,微亮中,可以看见他身后有人被反剪双手,衣衫褴褛脚步虚浮,正被另一人押着,跟着他往冲霄殿走来。

      蓝瑟不等他说,已招呼人打开了殿门躬身让行,赵祯看着他轻笑了一声,显然心情不错,“蓝先生辛苦了。”

      “职责所在,臣,不敢。”

      赵祯又笑了一声,没有多说,挥挥手示意前后掌灯的内侍留下,自己领着身后的两人,缓缓走入了漆黑的冲霄殿中。

      厚重的大门,再一次在他们身后关上。

      殿内点着灯,寥寥几盏,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赵爵躺在龙床上的阴影之中一动不动,也听不见呼吸声,竟不知是死是活。

      赵祯却不在乎,他走到离龙床丈余的位置停下,看着阴影中的老人,旁边的烛火在他眼里映出两团小小的火焰,“叔叔,你要的人,侄儿带来了。”

      黑暗中的人蓦地睁开了眼,似困兽最后的挣扎,他动了动,半撑起身子,看向眼前的三人,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他、他……”

      赵祯袖子挥了挥,身后的侍卫将押着的那人一推,那人踉跄了一下,好似体力不支,一下子跪倒在地,喘了两声,缓缓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却不改凛傲,不是别人,正是展昭!

      赵爵死死盯着他,恨不得扑上去将他食肉寝皮一般,低低笑了出来,笑声中透着彻骨的森寒,“展昭、展昭……你为什么背叛朕,为什么背叛朕!”

      展昭唇角挂着冷笑,看着他并不答话,赵祯看着他俩,神色莫测,淡淡道:“叔叔有话,不如待会儿慢慢问。”

      赵爵一愣,目光僵了僵,随后缓缓移到他的身上,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长长一叹,没有了杀之方快的狠厉,没有了睥睨天下的霸气,只余下万千感慨,“祯儿,你真的是……长大了。”

      赵祯脸上笑容不改,却渐渐地有些僵硬,“二十多年了,自然应该长大了。”

      “我今天一直在想,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顿了顿,随后自嘲一笑,摇了摇头,“罢、罢,到了这个时候,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总之,我赵爵此生无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撑起身子坐起来,语声淡淡,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御书房,左侧书架第三格上有一盒《立国政要》,国玺就在里面。”

      赵祯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即使他拼命压抑着,但却忍不住语气上扬,“原来就在书房中么?”

      赵爵淡淡看他一眼,“去拿吧,从现在开始,它是你的了,这二十多年来,我赵爵自问对得起这个国家……”话到这里一顿,语气瞬间转厉,“记着!永远不要像你爹一样,当一个只知享乐的懦夫!”

      赵祯双手握拳,情绪也有些波动,咬了咬牙,“侄儿受教,”他深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绪,眼角余光扫过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展昭,轻轻舒出一口气,静了片刻,语气转淡,低低地道出最后一句,“叔叔……再见了!”

      决然转身,大步地走向殿外,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在今夜达到巅峰,他的未来,即将重新展开。

      寝殿的大门打开又关上,一直守在门口的蓝瑟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他极轻地点了点头,蓝瑟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就听他道:“这里不需要我们了,随我去御书房吧。”

      “是。”

      两人带着同来的内侍掌灯远去,在他们的身后,冲霄殿如同沉睡太久的野兽,在鲜血与仇恨的洗礼之下,即将苏醒。

      昏暗的大殿之内,赵爵沉默着看着跪在身前一动不动的展昭,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可以看见他破碎的衣衫之下,心口处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尚未结痂。

      “展昭、展昭……”他喃喃了两声,突然厉声喝道:“抬起头来!”

      展昭不动,他身后的侍卫将一直压在他后颈处的刀抬了抬,随后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扯得抬了起来,面对着赵爵,展昭神色冷冷,满满的都是不屑。

      “为什么背叛朕,为什么!朕那么信任你,给你军权甚至还想把月华嫁与你,你为何、为何……”

      “七年前,素雪,梧桐馆,”展昭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羽箭,毫不留情地直插问题核心,“发生了什么,要我提醒你么,陛下?”

      赵爵大惊失色,“你、你怎么——”喘了两口气,他嘶声道:“这不可能,你过去的记忆已经被彻底抹掉了!”

      “抹掉了……”展昭重复了一遍,嗤笑一声,“那又如何,季高府上的档案里写得清清楚楚,七年前你们精锐尽出突袭梧桐馆,击杀馆中弟子仆役数十人,我就是那时候被你们抓到此处,抹去记忆之后重新训练,变成你们手中的工具!”

      赵爵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心潮起伏难平,许久,终于笑了出来,“好、好,你竟然知道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展昭看着他,冷冷道:“你们当年若不对梧桐馆下手,我与你们,便不会有这番恩怨!”

      “当年是国师亲自安排出手,他爱才,不忍你年纪轻轻就死在那荒山野岭,这才发了慈心带你回来……朕只恨当年一念之差留下了你,方酿成今日祸害!”

      展昭眯了眯眼,神色愈冷,没有接话——他执迷如此,多说无益。

      赵爵撑着身子,掀开被子挣扎着走下龙床,展昭身子不动,仰起了头,默默地看着他,分明是跪在地上矮他一截,却好似居高临下一般,眸中一片沉静,静得让人心惊。

      “杀我骨肉,断我臂膀,展昭,你好本事……”赵爵看着他平静的神色,心中的恨意愈发暴虐,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处置你呢?”

      “处置?”展昭眉毛一扬,“你想如何处置呢?”

      赵爵并不答话,在离他还有三步距离的时候突然出手,五指成爪飞快地朝他抓去,他悍勇一世,即使如今病重在身但依旧气势不凡,眨眼间那一爪已逼近展昭面门!

      展昭却一动不动。

      轻薄的刀光自黑暗中掠出,如蜻蜓点水般擦过赵爵的手臂,随后有一只修长的手掌无声探出,印上他的胸膛。

      赵爵突然全身一震,苍老的面容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然后整个人就如断线的风筝似的,被不知名的力量打得朝后飞去,重重地砸入龙床之中。

      整张床榻都重重地抖了一下,木制摩擦发出沉重而刺耳的吱呀声,展昭看得分明,却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缓缓地站起了身子,拍了拍染上的灰,而后微微偏过头,“你下手也太重了些。”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

      “咳咳、咳咳咳咳……”赵爵本已病重,又受了这样一掌,人几乎彻底瘫了下去,手脚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来,就见昏暗的灯影中,那本来一直押着展昭的侍卫将刀随意地甩了甩,而后归入鞘中,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抬手将头盔取下,随手丢到了一边。

      赵爵强撑着精神,半眯起眼,仔细看向那人,就见那人虽然穿着侍卫的服饰,气质清冷,脊背挺拔,一看就非常人,具体容貌被灯光找得忽明忽暗,不知究竟是天上谪仙,还是地下修罗?

      “你、你……”

      “我是白玉堂,”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截断赵爵微弱的发问,他扬了扬下巴,“我来带他回家。”

      赵爵即位之初,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在冲霄殿顶部加装了一口大钟,为了防止风雨还特别加了遮挡和固定装置,钟的内部有机关连入殿内,只要他一拉,钟鸣响起就会有宫中的侍卫前来护驾,但是这二十多年来,这口钟却从未响过。

      二十年的时间足够宫中侍卫里里外外换个几代,所以当第一声钟鸣响起的时候,特意亲自前来值守的丁家兄弟都没能反应过来——不止他们,御书房内的赵祯和蓝瑟,也没有反应过来。

      待到第二、第三声响起,终是赵祯明白了过来,脸色微变,却是虽惊不乱,沉吟片刻,道:“怕是要出事,你快去冲霄殿,白玉堂若是死在这儿,我们麻烦就大了。”

      蓝瑟神情亦是凝重,他与展昭认识数年,交情匪浅,心中自是挂念,匆匆应了,别过赵祯便快步往冲霄殿赶去。而赵祯默然片刻,将那手里那巴掌大小的东西包好往怀里一塞,亦离开书房,朝外面走去。

      出身世家的丁氏兄弟也很快地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连忙从值守的小房间内冲出来,召集侍卫队伍,迅速集合好,带领着便往冲霄殿赶去。

      赤月皇宫的侍卫分布,在二十多年前赵爵后曾经有过一次彻底改变,将大量的侍卫放在了皇宫外围,围得铁桶也似,而内部宫室的守卫则减少了很多,只在一些重要的宫殿处有着几队守卫。

      丁家兄弟今夜值守的地方即靠近宫墙,要进入内宫需要经过一道关门,当丁家兄弟带着人火急火燎地来到关下叫门的时候,门很快打开,但他们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动步子了。

      没有想象中的弓弩兵甲,只有孤孤单单的一条人影,明黄衣袍负手独立,神情淡漠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却有睥睨之气沉沉压下,兄弟二人吃了一惊,对望一眼,丁兆兰抬手示意身后侍卫原地待命,兄弟两人缓缓朝他走去。

      “臣,丁兆兰、丁兆蕙参见太子殿下。”

      赵祯嘴角含笑,“二位不必多礼,这深夜甲胄,不知欲往何处?”

      丁兆蕙刚想开口,腰眼上就被人狠狠拧了一把,丁兆兰恭敬答道:“臣等方才在外值夜,听宫中似有钟鸣,故而前来看看。”

      “值夜?”赵祯奇道:“以二位将军的身份,如何来宫中值夜了?是叔叔下令的,还是二位自己……另有打算?”

      话中似有机锋,丁兆蕙正想辩解,却又被人一脚踩在脚背,登时噤声,就听丁兆兰语气谦恭,答道:“回太子的话,为臣子者,当为主分忧,陛下并未有所指令,是臣等护主心切,故而自作主张,还请太子恕罪。”

      “二位将军勤劳国事,何罪之有?”赵祯喜道:“有丁家世代辅佐,当为国家之幸!”

      “太子过奖,皆是先辈功绩,我兄弟实不敢当。”

      “是啊,先辈功绩……”赵祯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了些感慨,叹道:“记得令尊丁老将军,当年随着父皇出征素雪,好几次都救了父皇性命,回来之后父皇跟我说,丁家世代忠良,日后定然不能亏待,言犹在耳,可惜父皇他……”赵祯叹了一声,神色恹恹,“如今叔叔也病重,真不知……”

      丁兆蕙已不敢再试图开口,只看着自家哥哥,丁兆兰沉默片刻,道:“陛下洪福齐天,自然……”

      “我父皇当年不也是一病不起撒手宾天了么,”他突然截断了丁兆兰的话,语气急促且上扬,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但又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默然片刻,又长长一叹,透出浓浓的担忧之情,“……这种事,谁又说的准呢?”

      丁兆兰心中数个念头转过,不知如何接话,他心里明白,此时此刻整个丁家的前途命运都系在自己身上,稍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赵祯感慨了一阵,转头看向他俩,忽然问道:“你们二人都来了宫里,月华可还好?”

      丁兆兰心里一沉,“多谢太子关心,月华在家,一切都好。”

      赵祯似乎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我就放心,这几日变故太多,我还怕她……也是我多虑了,她是何等样人,原也用不着旁人替她担心,不知将来哪家的王孙公子能有这个福气,娶她为妻。”

      丁兆蕙终于忍不住开口,“月华还小,倒也不急着嫁人,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了。”

      赵祯脸色微变,丁兆兰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忙道:“二弟,不得无礼!殿下恕罪,二弟他……”

      “无妨,”赵祯摆了摆手,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抬头看着天色,悠悠道:“月华那样的女子,论身份地位,论才华样貌,当属国中第一,若是父皇尚在,少不得要去求了……”他每说一字,丁兆兰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待听到“求”字之时,不由得闭上了眼——他已不愿再听。

      没有哪个真心疼爱妹妹的哥哥会舍得将她送入那不见天日的皇宫之中,可皇权之下,就算是军功赫赫的丁家,也没有办法抗拒。

      丁月华出生的时候,先皇新丧,赵爵即位,他这个太子虽然依旧是太子,但却一下子落入了一个尴尬且危险的境地,年纪又小,更是无人在意。赵祯第一次见到丁月华已是多年以后,那是丁月华不过六七稚龄,懵懂无知,赵祯自己也不过是个少年,两人戏耍良久,都颇为不舍。此后,赵祯一有机会就会来丁府,谁都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朝臣多有议论,而丁家私下却是忧心忡忡,毕竟朝政之事,只要一步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后来情况变化,随着赵祯的一天天长大,赵爵对赵祯是一日不如一日,愈发器重自己亲儿子赵祥,赵祯心知肚明,渐渐地与外臣都少了来往,自然也包括位高权重的丁家。然而一旦有机会见面,赵祯必要询问丁月华的情况,丁兆蕙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够明白,但这件事显然不仅仅是男女姻亲这般单纯,不等他说完,急忙截口:“太子谬赞了,舍妹怎么担当——”

      “她自然当得起!”赵祯转眼一瞥,丁兆蕙心中猛地一凛,只觉那一眼包含着太多的东西,和他们印象里那个随和到软弱的太子截然不同,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威势甚至在那已死的定国王之上,分明还是静静站着,分明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但却逼得丁兆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一点一点将包裹着它的布帛打开,露出真容。

      “她当得起人用最好的东西作为聘礼,比如——”最后一层布帛打开,龙头印玺托于掌上,在远处火把照耀下,反射出金黄色的光,“它。”

      “轰——”

      爆炸声突然响起,彻底打破了这夜晚的寂静,丁家兄弟刚刚看清赵祯掌中之物,大惊之下还没回过神来,又被这突然而来的爆炸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只见风雪之中,内宫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丁兆兰忖度方位,一时也顾不上方才在说什么,失声道:“是、是冲霄殿!”

      丁兆蕙也急道:“果然出事了,我们快过去!”

      “慢着!”赵祯突然断喝一声,冷冷看着两人,扬了扬下巴,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二位将军看错了吧,那是御膳房,下人失手烧了什么,不值得大惊小怪!”

      丁兆蕙大怒,“你——”

      丁兆兰一把拉住他,紧紧盯着赵祯,目光从他的脸上一直落到他手中的印玺上,神色变幻,沉声道:“殿下……”

      “方才我们还没说完,二位,”赵祯将那印玺拿起来看似随意地把玩了一下,悠然道:“月华之事……”

      话音方落,就听远处再次传来几声爆炸,比方才规模略小,但却连续了好几声,一声声打在人的心底,火焰也越来越高,几乎映红了半片天宇。丁家兄弟脸色惨白,赵祯却不为所动,只静静看着他俩,将他们每一分的神色变化都收入眼底,脸上再无笑意,“二位,可否想好了?”

      丁兆兰额上满是冷汗,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着什么,国、家、妹妹……这些都是他视为珍宝的东西,是他尽心尽力想要保全的东西,可如今——他握紧了拳头,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怀着最后一丝的希望,低声道:“殿下……”

      “当年,也是这样一个晚上,我守在父皇宫外,却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开始给他操办后事,没有人记得我的存在,所有人都围在另一个人身边,跪在他的脚下……”赵祯低低如自语,丁兆兰丁兆蕙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二十多年前的宫廷旧案真相如何,他们这些世家重臣心知肚明,如今赵祯旧事重提,用意不言自明。

      灼热的气浪似乎渐渐地传到了此处,将风雪带来的冷意一点一点地逼退。丁兆兰只觉全身是汗,拉着丁兆蕙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看着赵祯,动了动嘴唇,良久,近乎呻吟地问出最后一句,“那,月华……”

      “我会对她好,”赵祯扬了扬头,微微眯眼,看向丁兆兰,“这么多年,你应该很清楚,她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冲霄殿的火焰在赵祯身后升腾,化作一条挣脱束缚的苍龙,呼啸着重登绝顶,愤怒的火焰将焚尽一切敢于阻拦的人。雪也下得愈发紧了,落在他们肩头,冰冷又沉重。事情已无可挽回,丁兆兰拉着丁兆蕙退了一步,闭了闭眼,深深呼吸,而后缓缓地,低下头,弯下腰,屈下膝盖,跪在他的面前,“臣——遵旨。”

      丁月华突然惊醒。

      披衣起身,她静静地坐在床边,没有点灯。屋子里飘散着熏香的味道,有宁神静心的作用。氤氲的淡香中,她发了一会儿呆,缓缓站起,推开窗,却被眼前所见惊得一愣,只见皇宫方向不知何处起了火焰,烈焰升腾,映红了半片天际。

      她愣了一会儿,换做平时,早已出门唤人整装前去护驾了,可如今她对这一切都充满了倦意,只是默默地看着那片火焰,眸中光芒闪动,幻出极致的艳烈。

      无论那是什么,她都不在乎。半生错爱又一步错踏,终至这无法收拾的局面,她想,无论这件事最后如何收场,对她而言都是一个彻底的了断,而这个了断,丁家的女儿——可以自己做到。
      风雪似乎又开始飘落,有一片落在她的手背上,微凉。她阖了阖眼,随手关上了窗。

      支离破碎的冲霄殿里,那坚持到最后的一角飞檐,终于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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