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阿哈伯厄的圣凯尼斯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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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上主召叫说：「撒慕尔!撒慕尔! 」他回答说：「我在这里! 」
他就跑到厄里前说道：「你叫了我，我在这里。」厄里说：「我没有叫你，回去睡罢! 」他就回去睡了。（1 Samuel 3：4－5）
当凯尼斯在他的故乡即将渡过第十三个冬天时，他的父亲感染伤寒离开了他们。葬礼的消息很快传开，他父亲在南方的亲族陆续前来致意。他父亲曾说的那些故事是真的：凯尼斯的父亲的家族确实出自芒斯特王族——想来倒也合理，他母亲的家族当然不会乐意女儿与一个来路不明的飘游者结合——几十年前他父亲放弃了继承家族领地和财产只身来到北方，但从没断绝过与南方的联系。与他年纪相当的兄弟盖尤（Geal）其实是根据风俗寄养在他父亲处的Cianachta族长的儿子。这时Cianachta族人带着礼物到来，希望接盖尤返回本族。
那是个非常热闹的盖尔葬礼，到处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高声调笑喧哗，他父亲的老朋友们开始复述他父亲讲过的笑话和各样轻佻往事。此时此刻座间无论德鲁伊还是基督徒的客人们总算达成了一致，都认同葬礼是个应该尽兴庆祝的欢乐场合。
这样的气氛下凯尼斯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感情，他的另外两个哥哥到了年纪后都各自成家外出闯荡，平时与他相处最多的就是盖尤，他曾以为他们是像Cumhaill和Crimmal*那样的兄弟。这时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失去父亲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个兄弟——从来没人告诉过他！
（＊ 盖尔语传奇诗Fenian Cycle里的人物）
临走前盖尤来找他，希望凯尼斯能跟他一起去南方。如果这样的要求发生在三天前或三天后，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当场答应。但这时他胸中冲突的情绪还没有平息，面对盖尤殷切的目光，他负气般拒绝了：“但是我已经答应我母亲去克劳拿了。”
“宝仪河边的克劳拿？但是那是座基督教的修会…”
“对，我会去那里成为一个教士。”
“你在开玩笑，凯尔，你什么时候变成基督徒的？”
“我没有变成基督徒，我一直都是，” 几日来积攒的情绪从他的声音里透了出来，凯尼斯肯定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我出生时就受过洗，难道你不知道吗？”
盖尤还想说什么，却终于没再坚持，同他简单道别后有些失落的离开了。
直到盖尤的背影消失在坡塬下，凯尼斯仍站在原地发呆。他回想起刚才的对话，这才感觉到席卷上来的悔意和茫然，他完全不知道冲动之下把自己推到了一条什么路上。
回到客人散去的家中，凯尼斯向他母亲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他母亲自然非常高兴，不免又洒下很多激动和伤感的泪水。当晚回去收拾好东西后第二天凯尼斯就启程出发，离开了自小成长的土地。
没多久凯尼斯就适应了克劳拿的气氛，每天紧张有序的学习劳作与新的朋友让他很快忘了心底的怅然。无论什么时候他看上去都很愉快，每个遇见过他的人都奇怪为什么一个整天斋戒苦修的僧人能这么兴高采烈（缺心眼呗）。他热爱这里的几乎每一个细节除了始终对斋戒一项有些困难，不过几年下来他早已熟练掌握了“克服困难”的技巧，他几乎能看到自己在这里度过一生的景象。当修会差他们去镇上做必要的工时，外出的兄弟总会请求带上凯尼斯同行，这样一个性格随和任劳任怨的帮手自然很受欢迎。最喜欢他的则是镇上的孩子们，只要他一出现孩子们就会鳆鱼一样成群扑过来，因为他会唱吸引人的歌谣并教他们各种有趣的游戏。布伦丹曾半开玩笑的建议去镇上做弥撒时应该把凯尼斯放在门外，于是所有孩子都会被他吸过去，教堂里再不会冒出此起彼伏的跟神父比声高的孩童哭闹争吵声，事实上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
作为在爱尔兰最富盛名的修会，克劳拿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或出身显赫或资质非凡的年轻人。仅管这些年轻人们外出时尽量注意举止，有时仍不免纠缠考验。一年前镇上磨坊主的女儿趁塞伦在磨坊中独自做工时向他示爱，宠溺女儿的父母得知后带了亲族前去围堵大有要抢婚的架势，好在之后被塞伦巧妙化解。
凯尼斯对他们的住持父师芬拿的“有等妇人比死亡还苦”(Eccles 7:26)类老生常谈的警示并不以为然，因为各种原因他常被指派去跟科伦巴外出——仿佛天生万事不上心的凯尼斯算是修会中个别能跟这个性情桀骜特立的乌斯特王子“相处融洽”的人之一——站在这样一个英俊不凡的年轻贵族身后谁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然而这正是他的不幸起源，外界没几个姑娘敢与他目光锋锐轮廓高傲的同伴轻佻调笑，相比下凯尼斯则“好上手”多了。凡跟他搭话的他就回答，对他讲述的他就倾听，此外一个比镇上所有发情期后生都会唱情歌的僧人更显得他奇货可居。
凯尼斯在克劳拿即将渡过第七个夏天时芬拿让他考虑次年祝圣铎。他确实对此很高兴，但也有点紧张迷茫，很快发生的另一件事情只是加剧了危机。
凯尼斯觉得自己一定已经习惯了这里连年波澜不惊的平静生活，以至无法应对任何突发的意外状况。无论如何，当他收到那个“惊喜”后缓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塞伦商量。于是等到下一个塞伦守夜的日子，晚祷结束后他直奔小礼堂，并不意外的在那里看到了科伦巴——有时科伦巴找塞伦做告解——把两个同窗拉进旁边的小圣器间，关了门拉上闩用背顶住，他抬起头神色张皇的问他们： “塞伦，高隆＊，你们是我的朋友吗？”
(*Colm－科伦巴Colm Cile的昵称)
科伦巴先出声玩笑道：“放松，凯尔，大斋还没到。”
“比四旬斋更糟！”
凯尼斯从袍子里掏出一小片一面粘了层薄薄的亚麻的桦木皮，科伦巴伸手拿过来就读了出声，完全不顾凯尼斯的阻拦：
——我看到你唱歌，你美丽极了我不能忘掉你的形象。我看到你是一个能成为我的孩子的父亲的好男人，如果晚上你来我父母的房子，我就和你一起去无论什么地方，我有两头山羊和一箱积蓄，我们将有很多健康美丽的孩子，我们将有很快乐的生活——
字条上语法生硬的拉丁语词组间夹着谐音的盖尔词汇，书写也并不整齐，歪歪斜斜还有些涂抹，显然不出自熟悉文字的人之手。整片用作书写的版面粘结的却很巧妙别致，角落上还画了一只传统风格的盖尔连心结。凯尼斯双手捂住脸额头抵到墙上，背对两个同伴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天主的义怒来了’….”(哥罗森 3:6)
科伦巴又看了眼那片字条，嘴角立刻浮出玩味的笑：“啊哈，所以那只老银匠家的小鸟终于决定丢下她的橄榄枝了？”
凯尼斯转过来一脸惊异：“你怎么知道是她？”
“明摆着，那姑娘看你的眼神就像要随时扑上来——”科伦巴哼了一声，又略带赞许的微微点头：“——不过很聪明，甚至能学会书写。”
塞伦插话进来，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你喜欢她吗，凯尔？”
“我不知道，我不讨厌她…...不，等等，我是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很简单！” 科伦巴爽声笑了出来，灰蓝色的眼睛中闪着少见的愉快的光，对他而言终日死水一潭的克劳拿实在少出这样令人愉快的乐子：“——收拾好你的东西扎紧鞋带，找个没月亮的夜晚翻墙出去，敲开她的窗子拉上她开始跑！一直往南！直到芒斯特，然后通知你的兄弟们准备婚礼宴席——”
“你在取笑我！”
“为什么？我在诚心为你计划，看上去那是个聪明的好女人，‘贤淑的妇女有谁能找到？'”(箴言31:10)科伦巴耸耸肩：“对那姑娘和她家人来说也是好事，跟有土地的基督徒芒斯特王族结合，难道不比做哪个拜偶像的作坊主的情人强？躯体和灵魂都得拯救！”
“天主母，高隆，我曾以为你是我的朋友。”
“我是一个忠诚的朋友——听着，我们的主持父师当然会因为你这样离开大为火光，不过时间能缓和一切，” 科伦巴继续有条不紊的为朋友出谋划策： “过上一年半载等他气消了你再带上礼物回来，你要痛哭流涕的向他忏悔并请求祝福，他顶多给你三五年赎改，接着就是皆大欢喜——”
完全放弃了与科伦巴的交流，凯尼斯求救般看向塞伦，对方回以微笑：“——不过你务必要保证举行一个妥善的基督徒婚礼，并让你的孩子们按时领洗。”
“塞伦！”
“我们不是在取笑你，凯尔：”朝凯尼斯靠近了一些，塞伦伸臂搭到垂头丧气的朋友肩上轻声道 ：“看，一个人如果受到呼召而不回应，他的灵魂永远不会得平安；不过如果没有受到呼召而冒然前往，也不会得平安*。”
凯尼斯抬起头时正对上朋友深深的黑色眼睛和熟悉的笑容：“现在是个好好考虑的时机——我们会为你祷告。”
当他们在院廊下分开前科伦巴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悄悄道：“——塞伦会为你祷告，不过我能帮你翻出这些墙。”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阿哈伯厄的圣凯尼斯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