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中世纪的爱尔兰圣人和墙头们》S****火

59、阿哈伯厄的圣凯尼斯6

　　因为他的生活与众不同，他的行径与人两样。（Wisdom 2：15）

　　当爱尔兰的岛屿山形再一次历历在目时，凯尼斯仍在船头发呆。

　　在外“为主漂流”的爱尔兰僧人遍布大陆，而他则将流浪在故土。如果不能回克拉马克诺伊斯，凯尼斯想，那么也许他应该去极南边野兔岛上的修会。那是他最早与塞伦等人建立的修会之一，深处海上的荒漠，并位于德鲁伊势力仍然兴盛的地域——这时的爱尔兰虽然已经大部分接受了基督信仰，但南方仍然盛行自然崇拜和偶像，在那里的兄弟们更需要他们的支持。

　　这么想着他站了起来，正打算给划桨的兄弟指示方向，却突然被什么砸中了一样又抱头蹲了下来：“...我觉得好像把牧杖忘在艾欧那了....”

　　一行人从威科洛着陆后沿着利菲河（River Liffery)向西旅行，准备经过中部平原好行走的大路向芒斯特靠近。路上行人多些毕竟安全许多，还容易找到中途落脚的地方。
　　当他们穿过基尔戴尔平原即将到达巴罗河湾（River Barrow）时，在通往基拉尼（killarney）的十字路口石标下遇到几个衣装显赫的武士，为首的战士迎上去向他们打招呼：“愿路（Lugh*）祝福你们的行程，你们是德鲁伊还是哪一路圣人 ？”

　　“愿天主祝福你们，”僧人冲他们作出友好的手势，接着回答：“我们不是德鲁伊，我们是神圣大能的天地造主，基督的仆人。”

　　“那同样好，我们确实正需要些强力的祝福，”几个战士手搭在胸前向他们欠了欠身表示敬意——他们当然对这个新神的名号不怎么熟悉，不过一个机灵的爱尔兰人总不会在有需要的时候冒犯任何东西——那个战士接着问：“我们领了提亚诺泽（Cianachta）国王的命令去东边找戴拉恩的儿子凯尼斯麦戴拉恩（Cainnech mac Dalánn），诸位路上听到过什么消息吗？”

　　凯尼斯愣了愣，对方叫的是他的本名：“我就是。”

　　“瞧我这这运气！今天早上一定踩到了森林神(Sucellus)的宝罐！” 为首的战士哈哈大笑：“——当然当然，也感谢你的神！”

　　稍一思索他就想到了来找他应该是谁，他怎么能忘掉？他们曾经是最熟悉的伙伴。虽然冬去春来，一晃眼他们都不是分别时的少年模样，但当提亚诺泽国王迎出来时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凯尔！我的兄弟！真不敢相信我能再见到你！”

　　“盖尤，我料到了是你！”

　　中年的国王暗褐色的卷发散在肩上，鬓角和下巴爬满髭须，腰间挂着标志身份的大剑，脚底踩着连着裹腿的软底皮靴，完全是一副西南爱尔兰战士首长的样子。国王非常高兴，拉着凯尼斯挥手向侍从宣布：“今天我们要尽情吃喝作乐，迎接你们国王的兄弟平安归来。”

　　中世纪的宴席通常好像是一个演出的剧场，承办者们通过供应普通人等难以承担的大量昂贵食物和罕见娱乐对外彰显自己的财富和力量。七世纪前的爱尔兰大部分地区被森林覆盖，天然草原因为全年连绵的雨水冬夏常青，中部则是大片的沼泽。这样的地理无疑让应用简单的耕种技术的农人大感棘手，因此在爱尔兰作为主食的是配以各种佐料的麦面糊（porridge），只有上层阶级才能负担的起面包等烘培面点。另一方面，这样的环境让当地畜牧极其发达兴盛，牧群的数量对等相应的社会地位。奶制品在各个阶层的饮食中都极为常见，人们或直接饮用新鲜的牛奶，将其作为配料掺进其它食物中，或做成奶油奶酪等配餐。最理想化的食物则是肉食，古老的爱尔兰民谣中到处可见充满大量牛肉和麦酒的盛大宴席片段。除此之外各式各样的羊肉，鱼肉与飞禽也常被食用。猪肉是最微贱的肉类，最昂贵的是鸡，鹿肉则被视为国王的专享。蜂蜜作为唯一可用的增添甜味的资源，常被用于烹调和酿酒。来源不一的盐数来自英格兰的最为昂贵，通常被用于佐料和保存食物。

　　宴席上引人瞩目的除了食物还有座次，座席的位置也对应着与坐者的身份。盖尤特地把凯尼斯拉到他旁边，又把与他同行的僧人都安排到靠近主座的位置上。尽管他们都表示不需要特地的款待，一些清水杂粮就足够，但这样的招待显然会很不适合一个国王的身份。好在同行的僧人对这里的情况表示理解，宽慰凯尼斯说不合斋戒的食物可以带走分给沿路的穷人。

　　宴席开始前他们习惯性的做了个简短祷告，让他意外的是盖尤也同他们一起做出总结的手势。之后凯尼斯问他的信仰时对方哈哈笑了：“这是我唯一还算记得的，就像旧日子全回来了，不是吗？” ——这是他们同在北边时每次餐前凯尼斯的母亲必须进行的节目。

　　“最近有几个从苏格兰来的商人经过，我才听说你的消息，” 切下一片鹿脯在面前的酱碗蘸了蘸，盖尤问：“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怎么在爱尔兰完全没有音讯？——你真的什么肉都不吃？”

　　“我们的戒律里不能吃肉，”再一次拒绝了国王的好意，凯尼斯试图用谈话转移国王的注意力：“我渡海去了大陆，在罗马呆了些时候。”

　　“罗马...我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个国家还是城镇？”

　　“是座城市，不过比整片基尔戴尔平原（Curragh ）还要大些，人烟稠密市集兴盛，从一边走到另一边得两三天。”

　　“基尔戴尔平原上密密麻麻挤满人的景象一定很壮观。” 盖尤点了点头：“那一定是个很可观的国家，应该比整个爱尔兰更大。”

　　“是这样的，比整个爱尔兰，苏格兰和不列颠合起来更大。”

　　“要有那么大的土地一定多少人都够分了，他们准能省下不少麻烦，”盖尤说：“在这儿一个林斯特长王的位子就够让大伙儿鸭子一样伸着脖子团团转了。”

　　凯尼斯有些意外，林斯特诸郡长期处于各占山头的局面，很久没人具备统合全境问鼎王座的实力：“林斯特有了一个长王？”

　　“其实有两个，”盖尤伸出指头比划了一下：“依达拉尼的新族长正打算跟依麦奥（Uí Máil）族长议论这茬——”说着又补充道：“——对了，也许对你来说很亲切，那个后生到处自称是基督徒。”

　　“依达拉尼应该是基督徒家族，” 虽然跟大多数领洗的南方族姓相同，长久以来一直一脚踩一只船不愿彻底跟旧风俗断绝联系：“谁是现在的族长？”

　　“费勒恩.麦考厄门，上个春天在战场上拧掉依显舍雷克的老Crundmáel的脑袋后就接了他老子的位。”

　　这个名字很耳熟，凯尼斯很快想起很多个冬天之前曾在格林达洛见过的那个年轻人：“格林达洛住持的养子？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个冬天前，你认识他？”

　　“算不上熟识，我认识他的养父，格林达洛的住持在各地都很有名。”

　　“是啊，我当然不会质疑他那个养父有些异能，” 盖尤磨着牙，显然对依达拉尼的年轻族长有些颇深刻的回忆：“...凶猛的像头狼，狡猾的像条蛇，那小子是巫师养大的吗？！” 他转向凯尼斯：“——不是在修会里呆满日子自然就成僧人了吗？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没在意前半句的火药味 ，凯尼斯认认真真的回答了后半句话：“只有发过愿的才是僧人，他只是寄养在格林达洛，格林达洛住持毕竟是他叔叔不是吗――就像你和我。”

　　听到最后那句时盖尤半天没再说话，接过身后侍从递过的布巾默默擦着手，过了片刻突然问他：“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凯尔？”

　　凯尼斯愣了楞，他生过气吗？为什么？时间相隔的太遥远，他已经完全不记得那时的感受了：“是那样吗？――我很抱歉。”

　　“为什么抱歉？” 盖尤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亲热的揽过他的肩：“——对了，凯尔，这次你回来就不要再走了。”

　　这完全是个意料之外的要求，凯尼斯原本不准备在林斯特久留。虽然地处边缘，这里按教法仍在圣女布里奇德（St. Brigit）创立的基尔戴尔修会的荫盖内。那是座岁月历久势力颇大的修会，住持和主教座一直在几支林斯特古老族姓间轮换，他没打算卷入林斯特诸郡间的陈年纠缠。

　　盖尤仍在继续：“喔，是这样，这些日子我开始对这个基督神很感兴趣，你是给我详细解释的最好人选，不是吗。”

　　这显然不是个高明的借口，对方也无意在借口上多作修饰：“这些年我很想念你，留下来，你可以在我领地上的任何地方落脚。”

　　他想了想，作出一个妥善的回答：“这是件重大的事，我们需要讨论一下，一天之后给你答覆行吗？”

　　“那样最好，” 盖尤拍了拍他，靠到他旁边顺手向嘈杂的外厅指了过去，小声说 ：“很快你就会看到，我领内满是些只会跟在巫师后头給石头树木上供的山羊*，他们会感激有个真正有智慧和见识的圣人来教教他们什么是真正的信仰。 ”
　　（*没文化的乡巴佬）
　　“那确实是个很沉重的情况，我们会祷告天主垂悯他的子民。” 这时凯尼斯突然发觉周围似乎少了什么，他向四周看了看：“对了，你没有王后吗？”

　　“女人，有几个。” 盖尤的口气很随意：“这年头结姻是个精细活，谨慎点总没错。”

　　“婚姻应当受尊重，” 凯尼斯试图婉转的劝说兄弟：“贤好的妻子是个祝福，忠诚的结合会受上天的眷顾。” （Hebrews 13:4；Proverbs 18:22 ）

　　“啊，是这样没错，”无意黏在这个话题上，盖尤迅速把话头调转到对方身上：“你呢？”

　　“我是个僧人，发过守独身的誓言。”

　　“真的？多奇怪的誓言，为什么？” 放下了手上的汤匙，对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看下座的几个僧人，他们面前的肉食完全没动过，杯中的麦酒也只少了一些：“——不吃不喝不找女人，你们是怎么活的？”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这里全混了，其实Cianachta的地盘在今爱尔兰的伦敦德里最北边靠海的地方。
远目还有两节能结束凯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