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阿哈伯厄的圣凯尼斯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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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的思念不是你们的思念，你们的行径也不是我的行径（Isaiah 55:8）
艾欧那的僧人多是被爱尔兰海峡上喜怒无常的风暴锤炼出的硬汉，他们像熟悉经文日诵一样熟悉这片海水的脾性。有时事发紧急，即使怒浪滔天这里的僧人们仍会毫不犹豫的杨帆出航。
从后半夜起这片小岛一带的海面就乌云翻卷风声呼啸，开初只是些连绵的小雨，清晨时几声闷雷后雨势渐大，很快就如瓢泼般倾盆而下。狂风掀起的巨浪怒吼着一阵阵扑上岸边，仿佛要将这座孤岛砸烂敲碎整个吞没。这里的僧人们对这样的天气早已熟悉，堵好门窗后仍若无其事的进行着各自的事务。然而今天他们的住住持却吩咐撤去顶住大门的闩卡，准备清洁用的热水和干净衣物好迎接远来的客人。
谁会在这种天气出海？但没人敢出声质疑，因为他们的住持比崖上的岩石更强硬。
晨祷的时刻过去后，在码头边的塔上守望的僧人匆忙跑过来报信，说是望见海面上有一艘小船正往岛上靠近。科伦巴交代僧人打亮塔上的灯光，熟悉水性的青壮拉了船只准备接应，其余僧人留在礼堂为他们的客人祷告，他则亲自前往码头迎接来访者。
急风骤雨中那艘小橡木船就像一片落叶起起落落，好像随时要被拍天倒海的巨浪吞没，经过好一番努力后才终于平安靠岸，码头上的僧人们忙把船上的浑身湿透的兄弟们迎了下来。最后面的一个僧人的金红色卷发在一片阴沉中格外显眼，科伦巴快步上前拥抱了久别的朋友向他致意问候：“你不可试探上主，希望下次你能记得这句，凯尔。”（Matt 4:7）
对朋友的玩笑早已习惯，凯尼斯毫不介意的笑着回道：“上主若愿意，我们就可以活着——我知道你会为我们祷告。 ”（James 4:15）
沥沥冷雨和刺骨海风都被挡在门外，接待客人的大堂里已经燃起熊熊篝火。随凯尼斯一同前来的僧人们已经换下了湿透的衣物用温热的水清洗过手足，他们还被允许暂时解除斋戒，食物和麦酒很快驱散了这些客人们的疲惫。共同做完一个祷文后科伦巴向凯尼斯打听了一些爱尔兰的情况，他事先知道这段时间凯尼斯等人停留在林斯特南部的提亚诺泽，就问起他们在当地的进展。
听过大概后科伦巴思索片刻，又问道：“不过提亚诺泽国王是个拜物者不是吗。”
“他是我的兄弟。” 凯尼斯提醒朋友说话间的措词。
“抱歉，”科伦巴接着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他无意领洗，为什么还邀请教会进入。 ”
“上主所造的各有其用意, ”(Proverbs 16:4)凯尼斯摇摇头：“我们做力所能及的，至于其它都由天主意愿成就。”
凯尼斯一行在艾欧那停留了五天，即将离开时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僧人们在厨房里摆开风干了一些咸鱼干，准备作航行中的干粮。到收拾起来时发现少了几条，起初他们以为是野生动物或海鸟叼去的。科伦巴听说后非常恼火，声称修会的厨房一向有人看守不可能有任何动物溜进去。在他的愤怒下很快查出结果，一个新来的僧人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节奏，进出厨房时看到食物，饥饿战胜理智，忍不住拿走几条果腹。
这实在是丢人现眼，科伦巴命令那个僧人立刻过来，很快跑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年轻人，看面孔居然是个皮克特人。
“你还要在战斗前逃跑多少次，塔洛克（Talorc），什么时候你才能展示自己是个男人就像天主最初造出来的那样？”
叫做塔洛克的年轻僧人不敢作任何辩解，只是声泪俱下的请求原谅，科伦巴板着面孔道：“我给你一年流放，期间你跟着凯尼斯父师，”他顺手指向凯尼斯：“之后凯尼斯父师会听你的告解。”
“等等，高隆，你又来了？”
“这会教导他们凡事仰仗上主。”科伦巴拍了拍朋友：“再说你是个好告解人。”
“去找凯尼斯父师做告解”几乎算艾欧那的一个固定项目，凯尼斯最近接待过的一个访客是科伦巴的侄子Baithene。某次晚祷时刻即将到来而科伦巴仍不在礼堂，代行监管的年轻人怕错过时辰就敲响了祷告钟，正在此时科伦巴出现在门前——按照规定祷礼钟点只有住持才能敲响——于是Baithene不得不穿过爱尔兰海峡，走过大片潮湿的草原和沼泽，深入林斯特南部的密林向凯尼斯告解。对方通常会宽慰招待他们一番后就把人打发回去，因为这段不愉快的旅程显然已经足够作为对他们的赎罚。
这艘载着返乡者和流放者航船离开艾欧那后在林斯特海角着陆，路上凯尼斯用皮克特人的语言与看起来颇为消沉的流放者攀谈。听见对方居然能用自己的方言，年轻人感到很意外，也不由得与这段时间里他被指定的新住持亲近了不少。谈话间凯尼斯知道这个年轻人两个冬天前刚来艾欧那，之前一直在苏格兰的几个皮克特王国间游荡。
“之前你来过爱尔兰吗？”
“是有一次，是班戈的圣人让我去找科伦巴父师的。”
“喔？你见过卡穆皋父师？”
年轻人被这个问题噎住了，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凯尼斯没再问下去，只随口鼓励他道：“振奋点，凡事总有个过程——要是我做新生时凡事都被逮着，现在准还被关在那儿。”
话到这里他顿了顿，终于想起来一桩一直想不起来的事：“——我又忘了拿走牧杖!”
第三天傍晚时他们抵达了在提亚诺泽的小修会，刚进来就被告知有个重要的访客从早上就等在客厅。凯尼斯来到客厅时来者拉下了遮住面孔的风帽 ，居然是盖尤的士兵长，对方满脸焦虑。
“我有要紧事，得找您谈谈——”
三天前。
爱尔兰爱的雨水虽然繁多，天上却不会阴云滚滚。即使在树林深处，清爽的日光仍能穿过叶间空隙照亮这条林间小径。青苔湿软的路上几个旅行者慢慢走着，中间是个穿着鹿皮袍子握着手杖的巫师，虽然年过半百看上去还很精神。这片森林位于林斯特和芒斯特的边境，据说偶尔有盗匪出没。不过他们不需要太担心这些，因为怕遭不详，没有南方人会打劫旅行中的德鲁伊。
一切都很平静，似乎又是一个慵懒缓慢的下午。
突然一根长矛从道畔飞了过来，正扎在走在最前的一个人胸前。那人大叫一声向后滚倒。随即林中响起一声口哨，立刻冲出一干战士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几个旅人团团围住。有几个带武器的壮年人试图抵抗，却很快被人数众多的袭击者砍倒，被围在中间的巫师大叫：“我是大德鲁伊！你们胆敢——” 他没有说完，一个战士抡起刀把冲他头上砸了下去，老巫师立刻惨叫着捂着脑袋倒在地上。
这场力量悬殊的争斗很快结束了，巫师被扯起来拉到这些袭击者的首领面前，他抬起头时惊讶的看到了提亚诺泽国王。
盖尤背着手站着，看起来心情很愉快：“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听说您老打算去基拉尼，所以我特地过来给您送送行。”
被袭击的巫师先是吃惊的说不出话来，随即他的面孔被愤怒扭曲，嘶哑着嗓子发出野兽般的吼声：“——Geal Breagach，一个国王亲自做强盗的勾当——”
“啊哈，提亚诺泽地方不大，大家事事都得自己动手——” 濒死者的呻.吟声萦绕周围，空气中充斥的血腥味还没散去，让这里的气氛格外悚然。居高临下打量着俘虏，盖尤的目光陡然冷了 ：“——吃饱了提屁股就走，带着我的东西去讨好基拉尼人，你们当我是傻瓜吗？”
巫师恶狠狠骂道：“ 少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你为的是我的财货！”
“那些本来就是我的，” 盖尤往地上唾了一口：“给那群山羊多加条税他们就得造反 ，倒在些没影的玩意上舍得割肉。”
“——天地间有形和无形的都诅咒你！”
“只有蠢人才会自招诅咒，” 盖尤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后面的战士扳起巫师的头利索的割断了他的喉咙，松开手后他的整个身体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筏一样软了下去，瞪着眼睛在自己的血泊里扭了扭就没动静了。
指示手下扒取死者身上的器物，盖尤本着手转身走了：“收拾的干净些，回头把他们的女人都带过来，没成年的男孩都带到收人口的船上去，运去的地方离爱尔兰越远越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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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完了大致经过后厅里一片死寂，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又过了一会士兵长神色沮丧的搓着手又道：“我知道这么做是罪过，但我不能违抗命令，您知道，他是我的国王，我有效忠的誓言….”
凯尼斯沉默许久，慢慢道：“所有的人都犯了罪，都失掉了天主的光荣，但若我们明认我们的罪过，天主既是忠信正义的，必赦免我们的罪过，并洗淨我们的各种不义。”（Roman3：23； 1 John 1：9）他举起右手：“你做了一个诚恳的告解，我的孩子，现在我将发布你的赎罚：所有被你的罪杀死的人，你将确保他们家人的安全。”
士兵长没料到凯尼斯会把他的诉说作为告解，愣了愣急忙道：“这事不好办那，父师，国王正盯着那边呢——”
“这件事只跟你自己的灵魂有关，”凯尼斯的口气很平静：“或者得到，或者失去。”
士兵长低下头默不作声，凯尼斯站起来走进旁边的小礼堂。大概过了一壶水的功夫，又出来时他在士兵长面前摊开一只小布包，里面竟是十来颗大小不一的宝石和一叠金银条片：“——这些你拿去先给国王交差应急。”
士兵长一怔，很快意识到这些是凯尼斯从祭坛上摆放的福音书外壳上橇了下来的，他的手抖了一下：“父师，您的东西我不敢要——”
“因为你对我告解，所以我必须对你的灵魂救赎负责，”凯尼斯说：“——完成后我会给你宽恕，如果在此之前你找其它教士告解求到宽恕，我谴讨他的灵魂与你的一同承受天怒。”
士兵长没再推辞，道谢后把东西收进怀里。凯尼斯对他划了圣号，对方吻了凯尼斯的手告别，旋即骑上马匆匆离去——凯尼斯当然清楚那些东西买下十个成年奴隶都绰绰有余，这也算圣派特里克留给爱尔兰教会的一个不成文传统*，“我们自己的水，必须用钱买来喝；我们自己的木柴，需要用款换来”。(Lamentations 5：4)
次日清晨凯尼斯立刻出发准备前往都城，塔洛克坚持要跟他一起去，因为他的住持对他说的是“跟着凯尼斯父师”。因为年轻人的一再坚持，凯尼斯就带了他一同走。抵达都城时已经是晚餐的时候，没让人通报，凯尼斯径直去了国王与众人聚餐的大厅。
这时候他的突然来访让盖尤很意外，更意外的则是之后他的指控。
国王的眉头拧了起来：“你从哪儿听说的？”
“悔改，盖尤，你知道这是大罪，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Genesis 9:6）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难道这不是件好事吗？” 迅速恢复了常态，盖尤耸肩道：“我在帮你，凯尔，没了那些巫师你们岂不少些碍事的。”
“天主的教会不是由流无辜者血的手建成的，凡犯罪的，就是违背律法，违背律法就是罪。”（1 John 3:4）
“如果哪天威尔人要林斯特按他们的法令缴鱼税，那真是没安宁日子了，” 盖尤故作轻松的笑笑：“清醒点，凯尔，这儿跟罗马隔着两道海。 ”
“盖尤，我没有开玩笑。”
“看来大家还是省些口舌开门见山好了，” 伸出一只手搭在凯尼斯肩上，盖尤看着对方的眼睛神情变得格外严肃：“凯尔，你是跟我一道还是反对我？”
“我不是反对你，盖尤，而是你的罪。”
“看样子多说无益，” 盖尤摇摇头，右手有意无意的落在腰间的佩剑柄上：“我也不希望我们会落到传说中的下场*...凯尼斯麦戴拉恩，毕竟你曾是我的兄弟。”
“我总是你的兄弟，”凯尼斯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他有些忧伤：“但很久之前我就弃绝了那个名字，难道你不知道吗。”
盖尤低头默默不语，手指拢住了佩剑的把柄。
忽然觉得面前风动，多年在战场上的直觉让盖尤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一柄铁叉擦着他的耳朵咚一声扎进他身后的橡木椅子，投掷的人力气显然不小，那柄铁叉半截都没入了椅背，要是碰到谁头上准要当场开花。他惊魂未定时只见桌上闪过一道人影，跳过来拉走了凯尼斯——等他们快到门前，盖尤才看清那人居然是跟凯尼斯一起来的年轻僧人——进来之后塔洛克就一直站在厨房进出大厅的偏门边，好朝来往的佣人时讨些零嘴。大厅里根本没人留意到他的存在，刚才看到情况不对才顺手炒起一柄烤肉的铁叉扔了过去。顿时大厅里器物翻倒声和呼喊吆喝声乱成一片，回过神来的卫兵关门试图阻拦，塔洛克从离得最近的士兵身上抢来一把长柄四棱锤，抡起锤柄四面乱劈，趁周围人纷纷躲闪时一脚踹开正门冲了出去。正好两个骑马的士兵听到这边动静赶了过来，塔洛克举着棱锤向最前面一个直冲过去，那人抽出刀试图攻击却被他弯腰躲过，窜到后面那人旁边拉住一只脚从马上拽了下来。前面那人怕马蹄踩到同伴不敢再攻击，沙尘落定时塔洛克已经把凯尼斯拽上了马奔了出去。没有士兵敢追上去，也没人愿意追，在国王连声催促下装模作样的跟在他们后面跑了一阵就回来了。
出了城门一段距离后看了看后面没有人追来，塔洛克夹住马腹稍微放慢了速度，凯尼斯看见他一只手还抓着那柄四棱锤：“你武器用的很熟练，塔洛克兄弟？”
赶忙扔了手里的铁锤，塔洛克舔了舔嘴唇有点不好意思：“不瞒您说，父师，我家里祖祖辈辈除了土匪就是海盗，去艾欧那服事上主前专靠拦路打劫过活，还曾在海边冲撞了卡穆皋父师，之后多亏他指了条出路——”接着又小声道：“这次是情况紧急...您要出了什么闪失一年后不能听告解，我就回不去艾欧那了，那我宁愿现在就死这儿。”
这边大厅里的混乱局面渐渐稳定下来，怒气冲冲的国王咆哮着叫来士兵长，命令他带人去踏平修会。
“我看最好还是谨慎些，这事有点麻烦——” 士兵长凑到盖尤旁边小声说：“刚才那个冲进来的皮克特人，看装束是艾欧那的僧人，是住持科伦巴的人。”
盖尤脸色变了变：“你看走眼了吧？北乌伊尼尔来林斯特搅合什么？”
“他眼睛周围有画过的碳痕，右耳骨上扎了三个铜环，除了艾欧那的出行僧人还有哪个那样打扮 。”
盖尤皱起眉咒骂了一声，士兵长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继续劝道：“...再说您也不好无缘无故就扫平那里，周围民众得有说法...”
“那群山羊...先是德鲁伊再是基督徒...给树上挂只靴子供上他们都信——”盖尤磨着牙，恨恨道：“不过你说的也对...那这样好了，过后我们去道个歉，带上老头子剩下的那几个女人，顺便从老头子剩下的那堆里挑点玩意...我们会说放倒老头子是他的意思...这会让他在南方更受欢迎...”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阿哈伯厄的圣凯尼斯8
